第二章 古道劍影 (1)
塞上風雲,
烽火殘陽落長河;
古道熱腸,
飛沙依舊千年越。
大漠孤雁落,
連城狼煙斜,
酒烈情長醉時夢,
當歌對殘月。
鐵馬熱血,
豪情沖宵堅如鐵;
天涯斷腸,
不見離愁情悲切。
蒼山故夢遊,
飛度關山月,
遙望故園山幾重,
幾度生死別。
駝鈴聲聲,匆匆過客,
古堡城外西風烈。
前世無相約,
舊時鐵血今日歌,
瘦馬蕭蕭,平沙白雪,
孤城一片西風烈。
千里走寒夜,
雲海深處崑崙闕。
茫茫戈壁灘,一望無際,天地之間偶爾有一股風沙,扭曲着身體直衝向單調的天空。一群馬幫商隊行走在荒涼的絲綢之路上,這條路上千百年來,不知道有多少商隊人馬踏歌而行,與烈烈西風一起抗爭着生死之間的風雲際會。
商隊中有個妙齡少女,用心在傾聽這首歌。那歌者遙遙地跟在這商隊後面,顯得無所事事,又是嘯聲嗚鳴,又是引喉高歌。
那少女又是好奇又是驚喜,好奇這人到底是誰呢,他騎着一匹通身毛色雪白的駿馬,跟了商隊大半天,既不過來打個招呼,又不縱馬先行,倒是個自得其樂的浪子;驚喜地是他吹出的嘯聲悠揚婉轉,唱出的歌跌宕豪放,像是草原里的游牧民族。她真想放馬過去看個究竟,但沒有大哥的允許,她還不敢輕易離隊而去。
於是她縱馬上前,奔到一個三十來歲地漢子身邊,“大哥,那人跟了我們這麼久,有什麼意圖啊?”
那漢子睨着眼看了那少女一下,“孤月,你頭次出來走趟子,就這麼沉不住氣。你光顧聽人家吹簫唱歌,也不仔細瞧人家是走短程的還是走長路的,是一人行走的孤客,還是麻匪強盜暗中派來的探子。”
那少女撇撇嘴,說,“啊喲,在西域行商還有這麼多的講究,又是看路又是看人,誰要來搶劫,難道我們飛鷹山莊的刀手都是白吃乾飯的,讓他們有來無回。”
那漢子哼道,“哎呀,我的大小姐,你說說容易,中原的商家都來西域做生意?這裏是麻匪的江湖,我們不過是匆匆的過客,能不跟他們結梁子就是平安大吉了。你好好看後面那個人,他騎得馬是蒙古草原優良的大玉馬,馬背後面馱着一圈毛氈,像是千里走單騎的旅客。”
孤月歪頭又向那孤客看了一眼,只見他熟視無睹,依然獨自欣賞着周圍空洞枯燥的風景。“大哥,他唱的那首歌真好聽,在涼州,我從來都沒聽過,你唱給我聽好嗎?”
那漢子苦笑道,“真是孩子氣,你啥時候聽過大哥唱過歌?”
“我就是聽過你唱過,你給嫂子偷偷唱的時候,我就躲在後面聽了,你就給我唱一個嗎?”孤月撒嬌地纏着不放。
那漢子聽妹妹提起自己的妻子,心裏有一種溫柔流動到心頭,情不自禁地把那首歌又唱了一遍,他的歌喉滄桑沙啞,高亢有力。孤月帶頭鼓掌叫好,其他的刀手喝彩道,“大當家的唱的好,再來一個婆姨想漢子的調調。”
那漢子回頭罵道,“進了關,你們想誰就找誰去,別再這裏乾嚎燒乾了嗓子,沒水喝可別怪我放你們的尿泡。”
這是涼州的飛鷹山莊的商隊,由他們大當家萬孤雁帶隊。他的小妹萬孤月,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偷偷跟來的,直到出了玉門關,才被他發覺,他本想派人把孤月送回去,孤月就是纏着他不放,他又思謀回去的路上萬一碰上西涼道上最兇悍的麻匪,那就麻煩了。只好帶上孤月走了一趟西域。
孤月問,“這首歌是誰作的,怎麼誰都會唱?”
萬孤雁說,“我也不清楚,聽涼州的文人說,好像是宋朝一個邊疆守將作的,在西域邊疆流傳很廣,所以人人都會唱上兩句。”
孤月說,“那我以後要多多跟你出來行商,多多見見世面,我也就會唱那歌了。”說著,她還是忍不住回頭遙看那跟在商隊後面的旅客,那人不急不慢,在商隊百丈之後,看不清他到底長的什麼樣子。
萬孤雁說,“不用看了,人家不願露臉,那各走各的路,胡不相擾,那就吉人天相。”
孤月哼道,“大哥,你難道不怕他是麻匪來踩點的?”
萬孤雁笑道,“麻匪也不是盡長着腦袋的蠢貨,讓探子明目張胆地跟着商隊走這麼長時間。這裏是戈壁灘,一望無涯,麻匪要出現的話,我們早都做好迎戰的準備,還怕麻匪突然襲擊,打個我們措手不及嗎?”
孤月笑嘻嘻問,“大哥,你有沒有遇到過麻匪?跟他們較量過沒有?”
萬孤雁說,“在這西域戈壁灘,什麼樣的土匪都遇見過。像是盤踞在沙漠邊緣的蒙古人;出沒在天山古道的西域胡人,像我們這樣往回走,還能遇上從南邊遊盪過來的藏人,你看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到處都有被打劫的危險。”
孤月乍一聽,故作驚詫地吐吐舌頭,“大哥,你真是危言聳聽,這一路上行走又是沉悶,又沒遇見過什麼刺激的事情,連一個搶匪都沒遇見,我倒想看看搶匪是什麼模樣,到底有什麼本事來搶劫我們商隊。”
沒等萬孤雁開口,跟在孤月後面的押隊的刀手甘十九插口說,“大小姐,不是搶匪有什麼本事,而是我大當家的有本事,使那些搶匪就沒機會伏擊我們飛鷹山莊的商隊。”
孤月疑惑地說,“是嗎?一路上,我怎麼沒看見大哥跟搶匪交過手,斗過刀?”
甘十九說,“大小姐,跟搶匪不是動刀子就能解決問題。這絲綢之路,茶馬古道,行程萬里,那座山,那道嶺,那條路,大當家不瞭然於胸,搶匪在千里之外的氣味,大當家都能聞到。搶匪想摸清我們的行蹤,那是爬梯子摘月亮,看的清楚卻摸不着。”
孤月聽得十有八九的信服,她拉着萬孤雁的胳膊,“大哥,這一路上,你忍心看着我氣悶,也不給我說說道上的事情,讓我也知道一點。等下次再來時,我就輕車熟路了。”
萬孤雁瞪眼道,“你還有下次?這次偷着出來,沒把爹娘氣個半死,就等你回去,爹娘給你馬上找個婆家,把你嫁了,看你還由着性子往外跑。”
孤月想到爹爹行事固執嚴厲,不禁發起愁來,“我才不稀罕嫁人呢。大哥,回去你給爹爹求求情,怎麼懲罰我都行,就千萬別讓我隨便嫁人。”
萬孤雁笑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讓我給你求情,誰來給我求情啊。這次回去,爹爹因我帶你出走,非關我禁閉不可。”
孤月苦着臉說,“那怎麼辦呢?不如……我不回去了,我浪跡天涯,獨闖江湖去。”
萬孤雁聽聽她賭氣說的話天真無邪,哈哈哈笑了起來,“就憑你那點微末的三腳貓功夫,也要去闖蕩江湖。好了,你也別太擔心,我們來的時候,在龍門客棧,我託人帶信回去了,這麼長時間,我想爹爹的火氣早就消下去了。”
孤月佯怒道,“大哥,你怎麼不早說呀,越離家近越讓我提心弔膽。現在好了,出來這麼長時間,走了這麼遠的路,我還真有點想家了。”
商隊為趕路,一刻都不停歇,眼看一輪紅日西落邊陲,前面還有一段求丘壑縱橫的峽谷要走,趕天黑要找一處水源,飲足馬匹和駱駝好一鼓作氣穿過那條危險地帶。
商隊中有一個最老的押隊刀手叫做一刀仙,他跑過去萬孤雁說,“大當家的,在進入那丘壑前面有個山洞,洞裏面有暗河,今晚我們可以在那裏歇腳,到明兒在穿過那條峽谷就順當了。”
萬孤雁也知道夜晚穿越峽谷不安全,就吩咐下去,在那山洞裏安營紮寨,就寢過夜。到了那峽谷入口處,到處都洞穴,刀手們分頭四處找,也沒在那個洞穴里找出暗河來,倒是捉了幾隻野兔和一隻羚羊。
面對眾人的疑問,一刀仙不相信自己的判斷力有誤,他親自在每個洞穴了查看一番。孤月跟在他後面一起尋找,“仙伯伯,你會不會記錯了,已經找了三四個洞穴,連一滴水都沒見着。”
一刀仙哼道,“我都六十多歲了,這條路不知走多少遍,我記錯了嗎?桃源居的寶二爺每次能順利地走過這峽谷,還不依仗着我這把老骨頭。這次你大哥要去西域走貨,都邀請我押隊,我年紀的大了,本來想在家裏多享受的清福,可是有寶二爺的推薦牌子,我不得不再次出山。”
一刀仙邊擺譜邊把耳朵貼在一塊石頭上傾聽,在用舌頭舔舐一下,然後再用短刀把那石頭撬起來,霎時間,一股白嘩嘩的泉水從石頭下面冒了出來。孤月驚呼的奔跑着,“水,這裏有水啊,是從地下冒出來的。”
她的激動和興奮,並沒有引起大家的歡呼,她看着大家牽着馬匹和駱駝依次過來飲水。孤月突然感覺到自己無端的大驚小怪,有多麼可笑。一刀仙是誰呀?他若是找不見水源,那才是奇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