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
蘇逸打開木門,抱起梁劍往地窖走去。梁劍掙扎着想推開他,卻被蘇逸抱得更緊了。
蘇逸把梁劍抱進地窖,放在一張椅子上,轉身把木門關好。
梁劍一臉悲壯:“我知道我躲不開的。你能快點嗎?”
蘇逸問道:“什麼意思?什麼快點?”
梁劍問:“你是準備用刀、還是繩子、還是竹竿、還是……?”梁劍說不出烙鐵這個詞,她想起烙鐵燙在身上時的那種氣味就想吐。那一定很疼吧。
蘇逸腦海中思索着女子口中說的刀、繩子、竹竿,自以為明白了女子的意思,歉意地說道:“我不會編竹筐,我對編竹筐不感興趣,更不想學。”
梁劍也在思考,蘇逸到底要幹什麼,為什麼他會想到編竹筐?
梁劍很快就明白蘇逸要幹什麼了。
只見蘇逸從一個柜子裏搬出一把琴,他把琴放在桌子上,說道:“我喜歡彈琴,但是一直沒有人欣賞。這些天我想出一首新曲子,想彈給你聽。”
說完,蘇逸坐在椅子上就開始彈奏,琴聲悠揚。
梁劍又想起她的母親,她的母親很會彈琴,也經常彈琴給她聽。她纏着母親教她,母親很細緻地教,笑着坐在旁邊,看着梁劍稚嫩的小手撫着琴弦。但是梁劍還沒有學好,母親就去世了。
梁劍眼中又有晶瑩的淚光。
蘇逸看到梁劍眼中含淚,他覺得眼前的女子聽懂了他的琴聲,自己終於找到了知己。他心中歡喜,對梁劍更是憐惜,趕忙說道:“對不起,給你彈了一首哀傷的曲子。我現在就換一首歡快些的。”
說完,琴聲響起,果然節奏快了很多。彈完后,他自豪地說:“怎麼樣,都是我譜的曲子。你想不想學,我教你。”
梁劍趕忙點頭,臉上全是崇拜的神情。
蘇逸扶着梁劍到琴旁坐下,開始介紹琴的構造,琴弦的音質特點,隨後教了一首簡單的曲子,梁劍學得很快,不由地讓蘇逸對她刮目相看。
蘇逸贊道:“真是個聰明的女子,在我的指導下,你很快就能成為一個琴樂大師。”
梁劍對自己彈琴的技巧也感到自豪,小的時候她學的那一點皮毛,過了十年,竟然還沒有忘。從小她就很喜歡彈琴,這麼多年卻一直沒有機會,卻不想機緣巧合,在兩軍交戰的緊要時刻,竟然在魏軍大營有一處安靜的角落,能用琴聲舒緩心靈。梁劍心中暖暖的,彷彿又回到母親身邊,成為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
梁劍一連學了好幾首曲子,還是意猶未盡。蘇逸說道:“你的身體還沒完全恢復,今天就到這裏吧,別累壞了。”說完,他又抱着梁劍走出地窖,把她放在床上。
梁劍出了地窖,恍然如做夢一般。她進地窖的時候,覺得自己絕不會活着出來,她也做好了必死的準備,她甚至決定,無論多痛她都要忍住,絕不大喊大叫,絕不給她這個鎮北大元帥丟臉,卻沒想到度過了這麼愉快的時光。她的耳邊還在迴響着美妙的琴聲。
梁劍再看向蘇逸,她進地窖時看蘇逸的臉,覺得是滿臉奸笑,現在看上去卻是溫柔善意的微笑。梁劍心中也覺得不可思議。
蘇逸說道:“明天我還想繼續邀請你去地窖彈琴,在軍營中,我這樣不務正業,怕被將士們議論,所以只好到地窖去彈,我不喜歡戰爭,彈彈琴,就能疏解一下鬱悶的情緒,卻委屈了你。等戰爭結束,你陪我去山清水秀的地方彈琴,那才叫有意境。”
梁劍問道:“你讓我報恩的方式就是陪你彈琴?”
蘇逸很奇怪:“不然呢?你還能做什麼?”
梁劍道:“這種方式未免太過簡單,不能完全表達出我對您的感激之情。”
蘇逸道:“我只是想找一個能真正喜歡琴樂,聽得懂琴聲的人,我身邊的人眼中全是名利,甚是虛偽。有誰會靜下心來聽一首曲子?而你,我看得出來,你聽得懂,你是真心喜歡琴樂。”
梁劍為了活命,一心只想討好他,彷彿也找到知音一般,誠懇地點頭:“是的,我是真心喜歡琴樂,喜歡聽您彈琴。”
蘇逸忍不住滿臉帶笑:“我真是幸運,能夠遇到你這樣一位知己。”
梁劍趕忙說:“對,對,我就是您的知己。我對您的琴藝佩服得五體投地。”梁劍覺得和蘇逸的關係越親密,她就越安全。
蘇逸笑容越來越美:“你好好休息,明天晚上我來找你。”說完,他溫柔地看了一眼梁劍,轉身出去了。
第二天晚上,他果然如約而來,梁劍又在地窖中學了兩首曲子。
一連幾天,梁劍陪在蘇逸身邊彈琴學曲。隨着琴藝的進步,梁劍的身體也在逐漸恢復中。
蘇逸看到梁劍不僅面色紅潤,彈琴的手也有力度了,於是問道:“你能陪我下山嗎?明天我想帶你去山下的小鎮選些衣服,這些日子你一直穿的都是我的長袍,你是女子,當然還是穿女孩子的裙子更好一些。”
梁劍連忙點頭:“我好了很多,越來越有力氣,能下山,沒問題。”她覺得出了軍營就能找個機會逃跑,在小鎮上逃跑要容易得多。她心中又開始充滿希望。
蘇逸道:“既然如此,今天你早些休息,明天一早我來找你。”
梁劍有些不舍,她還想再練一會兒曲子。蘇逸勸道:“日子很長,不必在意這一朝一夕。早些休息吧。”
梁劍卻知道,明天她一定會逃走,日子並不長。
天一亮,蘇逸果然帶着她下了山,來到山腳下,他們乘坐一輛馬車行了幾里路,就來到一個小鎮。馬車在一個制衣坊門前停下,蘇逸帶着梁劍走了進去,對她說道:“去選幾身衣裙吧。”
梁劍穿着蘇逸的衣服,雖然寬大,並不合體,但衣服的風格很符合她的品味,既陽剛又儒雅。她再看向那些女子的裙子,突然想起和安寧夜遊時,與山匪混戰,把裙子都撕開了。梁劍看着這些衣裙直皺眉,連連搖頭。
蘇逸看在眼裏,歉意地說:“這是小鎮上唯一一家制衣店,這裏的衣服,做工是有些粗糙,配不上你,你就先在此臨時選幾件好了。等戰事結束,我帶你到西京著名的制衣店去挑選。”
梁劍道:“我喜歡穿你的衣服,我不想要這些裙子。”
蘇逸笑着勸道:“女孩子總要有女孩子的樣子。你穿着我的衣服,我總覺得你像是我的兄弟。”
梁劍道:“有我做你的兄弟有什麼不好?”
蘇逸道:“我更喜歡美女,當我彈琴的時候,身邊的美女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我會更得意。”說完他充滿希望地看着梁劍。他知道梁劍不會讓他失望。
梁劍雖然為難,但是她覺得不能再拒絕了,再拒絕下去,恐怕蘇逸會發現疑點,會發現她其實是有着一顆男子的心。
梁劍裝作嬌羞地笑着:“我喜歡這些裙子,只是怕浪費你的銀子,我本就欠着你的恩情,現在又欠下你的銀子,我真不知道如何去還。”
蘇逸眼神中全是笑意:“你不必還,你帶給我的快樂用銀子買不到。”
梁劍這次是真的害羞,臉也有些紅,她急忙轉身隨意挑了幾件裙子。蘇逸道:“現在就換上吧。我願意身邊陪着的是一個女子。”
梁劍只好拿着裙子去了試衣間,她穿好裙子,滿臉羞澀地走出試衣間。蘇逸看着一身女裝的梁劍,看着梁劍臉上的紅暈,不由地心跳加快,一時忘了說話。
制衣店的老闆娘拉着梁劍走到鏡子前,梁劍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是一個身姿曼妙的少女。梁劍很羞愧,明明是一個鐵血漢子,卻穿成這副模樣,要是被江寒看到,被軍隊中的將士看到,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還怎麼能去號令將士衝鋒陷陣?
她趕忙扭過頭,無法直視鏡子中的自己,對蘇逸說道:“我們走吧。”
一路上蘇逸都有些魂不守舍,他一次又一次偷偷看向梁劍,梁劍很是無奈地忽略掉蘇逸的目光,心中擔心:蘇逸盯着自己盯得這麼緊,該如何脫身呢?
梁劍對於這個鎮子並不熟悉。她只想收回十六郡,對於不屬於蜀國的國土,她不感興趣。
梁劍不敢明目張胆地四處張望。她也像蘇逸一般,偷偷瞄向周圍的街道、衚衕,尋找着逃跑的路線。
走着走着,路過一個首飾攤位。蘇逸停下腳步,說道:“小雲,你看看這裏的首飾,有沒有中意的,我送給你。”
梁劍隨意掃了一眼,她在想,倘若是個女孩子,面對這些首飾會怎樣表現。應該是很愛吧?
梁劍表現得很激動,學着沈珠兒的樣子,叫喊道:“這些首飾好漂亮啊,我都喜歡。”說完她就拿起一支支釵往頭上插去,一直插滿頭。
蘇逸道:“我都買給你。”說完他掏出銀子交給攤主。
攤主說道:“您這些銀子不夠。”
蘇逸並不知道首飾的行情,他很是奇怪,問道:“這些首飾能值多少錢?”
攤主拿出算盤,開始一件一件地算起來。蘇逸盯着算盤看着。
梁劍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她悄悄往後退,走了十幾步,就鑽進一個小衚衕。沿着衚衕奔跑,跑了一陣,跑得氣喘吁吁,忽然覺得傷口有些疼,又有鮮血滲了出來,身子也很乏力,但是她還在努力地往遠處跑着。
為了避免蘇逸追上自己,她從一個衚衕,拐到另一個衚衕,又拐到一個衚衕。她覺得蘇逸應該找不到自己了,於是扶着牆喘着氣,擦了擦臉上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