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漠

西漠

西漠的天氣是個十分不討喜的東西,朔風總是攜卷着沙粒在色澤慘淡的天幕下盤旋,似乎覺得自己是個傾國傾城卻無人能欣賞的美人,帶着點獨守空房的哀怨總在人面前晃悠,非要駐守的將士們多看幾眼似的。

此次蠻子來犯,大楚的官兵都未曾有絲毫防備,因此傷亡很是慘重。但往實了說,這也確實不幹守軍們的事。

楚國重文輕武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而稍微有些本事的武官都不願意出來打仗,多想盡了辦法在朝廷里司個閑職,緊等着發俸祿養家餬口。就算真有那麼些個年紀輕輕的小兒郎一腔意氣想要建功立業,揚一揚憑空捏造出來的大楚國威,也都讓朝廷里那些生怕被攪了清閑日子的米蟲打壓下去。

久而久之,官場貪墨腐敗成風,官官相護,也沒讓上頭查出個問題來,這打打殺殺的日子便更是沒人願意過了。武官有能耐的少了,有能耐還願意來西漠吃沙子的更是少之又少了。

雖說這一輪匈奴兵最後險險退了,但楚軍也算不上勝利,畢竟本來就人丁稀薄的軍隊折了大半,保不齊下回敵軍再來就死個精光。

西漠駐軍的將軍是個甚為魁梧的漢子,雖說比不得匈奴人彪悍,但也是楚國人群中一瞪眼就沒人敢出聲的體型。

這位彪形大漢長得陽剛,此刻眼淚在臉上縱橫交錯的表情卻着實不怎麼爺們兒,但只要是個人性尚存的都應該能理解他的失態。

城下,螻蟻般的倖存士兵們步伐略顯沉重地收斂着戰友的屍體,一個個都悲痛得說不出話來。

將軍百戰尚未死,士卒殞命幾得知。

大將軍在用此生最不雅觀的姿態送他的兄弟們最後一程。

遠方沙塵飛揚之處,一匹棗紅色的馬正英姿颯爽地奔來,臨到城門口高高揚起前蹄,幾乎成人立姿勢,讓見者不由得為那位馭馬者狠狠捏把汗。那馬四蹄落地后,馬上的男子竟絲毫沒有異色,只是神色淡淡地望向城樓上。

守軍將軍神色猛然一變,眼中升起些肅然起敬的意味。他狠狠抹了把臉上的淚水,收斂了所有情緒,幾乎狂奔似地來到城下,有些不可置信地拜了下去:“祝將軍!”

馬背上的男子輕輕嘆了口氣,動作流暢地下馬,低聲道:“吳將軍請起。西漠傷亡這麼嚴重?蠻子們越發囂張了。”似乎不太適應此地的沙塵,他抬手擋着口鼻輕輕咳了一聲,向著順風方向轉過頭,將一張臉完完整整地暴露在西漠慘淡的陽光下。

這男子方弱冠模樣,皮膚白凈得跟書生似的,若非剛才展的一手馬術,沒哪個士卒能覺得他是個武官。更不要說他五官也甚是清秀,說句難聽的,跟姑娘家似的。不過過去說這話的人委實不在少數,現如今卻沒人敢說了。

這位祝將軍是上京祝家祝丞相的嫡長子,名喚祝臨,自幼嬌生慣養長成的。

祝丞相對兒子的期許挺實在,老老實實做個郎官,等自己退了,能接上班就接班,接不上學學別個小官員混個俸祿也挺不錯了,壓根兒沒指望他做出什麼成績來光宗耀祖。可這位小祖宗偏不順着親爹搭的架子爬,十四五歲的時候就哭着喊着要從軍,把那祝老兒氣了個夠嗆。

好在祝小祖宗這五年多沒出個好歹,還憑着一股子孤勇混出了個勉強震懾三軍的名頭。

此刻吳老將軍見了祝臨如見親人,差點就痛哭流涕地撲上去抱住他腳踝哭訴了,好在最後關頭清醒過來,險險維持住了將軍的威儀,黑着臉憤憤道:“祝將軍您也知道,朝廷給西漠駐軍的糧餉本就不多。蠻子們不知道從哪兒打聽來了咱們的運糧線路,幾月前就把咱們的糧草給劫了。如今咱們軍里根本就是……哎……這個都不說,就當西州城裏的糧倉能給咱們救救急。可他們偏偏挑着這個時候來攻城,咱們本就焦頭爛額了,完全的措手不及!”

祝臨默然看他半晌,直待他發泄完了才淡淡開口:“行了,吳將軍也不必向我哭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可糧餉的事都是朝廷做主,我沒那麼大能耐連這都給包攬了。”

黑臉的漢子這才意識到自己扯得有些遠,略顯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哎……軍中待久了習慣想到什麼說什麼,見到祝將軍一時高興說的多了些,將軍莫要怪罪。也不知您這次特地從南疆趕來,是……”

“也不是特地,”祝臨一邊摸着馬脖子,一邊看向站立在城樓上的一灰袍男子,眼底閃着些許玩味,“本來是奉了聖旨預備直接回京的,可偏有些傢伙讓人很是不省心,非得整出些事兒逼的我不得不繞西漠一趟。”

吳將軍直來直去慣了,張着耳朵卻半晌沒能弄明白這傢伙話里的含義,不過幸虧他沒忘記幼時長輩教誨的“不懂就問”的好習慣,賠着笑道:“敢問祝將軍此言何解?”

不肯好好說話的祝將軍對着城樓挑釁似的揚了揚下巴,忽地勾唇笑了,更是讓姓吳的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半晌他才賣夠了關子似地緩緩開了金口:“我的意思是說,吳將軍麾下,出了位有本事的軍師,不僅知己知彼,還能讓無私地教會敵軍‘知己’。”

末了,許是考慮到這般說話還不夠直接,姓吳的榆木腦袋怕是仍舊無法全盤理解自己的話語,他才不情不願地操起官腔,一字一句道:“西漠駐軍軍師趙墉,與蠻人勾結,投敵叛國。臣奉陛下旨意,前來羈押趙墉回京。”

這是定安十八年春西州城的第一場雨,來勢洶洶,不似上京的春雨溫潤,更不似江南的春雨纏綿,不情不願地跟西漠駐軍與蠻子一場廝殺后留在空氣中的血腥味兒交融在一起,透着隱隱的肅殺之氣。

而上京的雨也在這個時候來了,浸潤繁華都城的雨水畢竟與遍地黃沙之處的雨水不同,它跳躍在高牆朱瓦上,落入新生的花草之間,帶起的是淡淡的幽香。

這種幽香甚至對生活在此的人們有一種奇異的迷惑作用,讓他們想不到城外田間地頭的餓殍遍野,想不到與外族交戰之處的民不聊生,更想不到浴血將士們的客死他鄉。只要想不到這些,上京的達官貴族們便能夠心安理得地飲酒作樂,歌舞昇平。

而想得到的人,意圖以一己之力重整河山,究竟能帶來希望,還是在自己日復一日的徒勞無功中看到絕望呢?

上京生意最好的酒樓柳色居內,一身素白衣衫的公子半倚在窗邊,淡淡望着這雨景,似乎透過眼前景象,看到了什麼令人不快的東西,竟漸漸皺了眉。

“公子,您自幼身子弱,這幾日又染了風寒,就別坐在這風口了吧?”身側的小廝見他出神,不由自主出聲提醒。

白衣公子聞聲回頭,眉頭緩緩鬆了些,卻並未聽對方的勸告離開那處,只是動作優雅地給自己沏了杯茶,不緊不慢地端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這才想起自己身體不適似的,輕輕咳了兩聲。但其容貌不凡,有如世外謫仙人,便是咳嗽也咳得極為賞心悅目。

隔壁包廂似乎有幾位不講究的紈絝正在划拳喝酒,醉了的大着舌頭扯着嗓門兒甚至打着酒嗝嚷嚷,絲毫不給人清靜。

“哎哎哎劉兄你知道嗎!那位去了南疆的祝家大公子據說被陛下下旨召回來了!”

“哪……哪個……祝家大公子?呃——”

“祝成皋!嗨,就那個祝丞相家非要從軍的兒子祝臨!”

“那……那可不……不得了了……他一回……黑……黑白雙煞……又湊個齊活。”

“可不是,咱們京城的紈絝里有個薛斐就夠受的了,他再一回來攪事兒,真是無法可想了。當年他還沒走的時候,就總跟薛斐狼狽為奸,呸,蛇鼠一窩。這五年過去了再站一起,怕是黑白無常,能給全京城的公子哥兒們把魂魄塞進閻羅殿裏去。”

白衣公子的小廝聞得此言,眼睛都瞪大了開始擼袖子,憤憤地道:“這群紈絝子弟,居然這麼說公子,我……公子,小的去教訓教訓他們這群有眼無珠的!”

被討論祝臨的紈絝們無端波及到的薛斐公子本人,聽了這些形容眼皮都沒抬一下,面色從容地望着自己手中碧色茶水,甚至輕輕笑了:“他人毀譽不必在意,你跟了我這麼些年還沒明白這個理兒?其實我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忿,畢竟……讓他們不舒服的事兒我確實做了挺多。反而……聽了這話我甚為高興。”

“被他們說成這樣,公子有什麼高興的?羨知不懂。”小廝不怎麼情願地拉下了被自己擼起來的袖子,嘀咕着喵了幾眼薛斐。

薛斐擱下手中茶盞,從容不迫地在布巾上擦了擦手,眼中笑意毫無遮攔地散了出來,幾乎晃花了小廝的眼:“我高興那位要回來了,又能跟他一起興風作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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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文案放不下的)閱讀指南:

1.古代朝堂,因為是第一本,作者筆力很一般,寫的不好,見諒。

2.1v1HE,雙潔,和之前那一版有一點不同,到後期可能修得比較多。

3.有副CP。

4.互寵正劇向,攻受平等戀愛。

5.有存稿30w,但是要一邊修一邊更,隔壁存稿很少所以隔壁比較薛定諤,這邊應該是日更。誓死不坑。存稿放完后如遇特殊原因斷更,會提前一天在作話請假。

6.接受有理有據的客觀批評但不接受無理謾罵。每個人生長環境不同,三觀不同,我寫出來的東西不可能讓所有人都喜歡。謝絕人蔘公雞。

7.留下就是朋友,和睦相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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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性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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