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你好……
他感覺腦袋暈乎乎的，只聽見母親在門外和人說話的聲音和笑聲。
耳朵里只剩下嗡嗡一片，根本聽不清在說什麼。
“那，我就先走了……”聽見門外的呼喚聲，王麗娟終於鼓起勇氣，抬起頭認真的看了程玄一眼，才轉身離去。
程玄只愣愣的點點頭。
就在她跨出門的那一步裏邊，還悄悄回過頭再看了他幾眼，才戀戀不捨的跟着姑媽走開了。
這也是程玄第一次知道什麼叫一步三回頭。
程玄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整個人彷彿還在夢裏，捂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心臟正在以多年未有的奇特韻律跳動着，他知道，這是心動的感覺。
他往後一仰，躺倒在了床上，長出一口氣，他的心情，正有如鐵樹開了花，枯木逢了春。
想不到哥們的感情生涯竟也有迎來春天的時候！
哪怕現在八字都還沒一撇，但就在見到她回頭的那一刻，程玄連將來孩子該叫什麼都幾乎想好了。
不過事後想起來，他當時到底是說了什麼話能讓人這麼堅定的留下來？
他到底說了什麼振聾發聵，驚世駭俗的話？
他忽然想起來了，原來是自盤古開天闢地以來，響徹亘古洪荒，頂天立地的八個大字——
“四千一月，包吃包住。”
程玄都忍不住要抽自己一巴掌，這都說的什麼鬼話！
見人女孩子有第一句就說這話的嗎？
搞的自己像是個工頭，而她是那可憐的包身工一樣。
不過程玄也已經想開了，如果她來的話，自己一定要對她好，把她照顧的無微不至，把她伺候的……
唉？好像我才是花錢僱人的那一方吧？
母親進房間笑道：“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
程玄躺在了床上，轉過身去，窩在了被子裏，感覺有些不太自信，有些疑慮，沉吟道：“那也得等人來才行呀，我怕人等會就不來了。”
母親笑道：“不會的，我和她姑媽談的很開心，很好說話的人，她也是差不多這個意思，還說回去就和這姑娘家裏講，她一定會來的。”
誰知道王麗娟的姑媽一走出單元門，立即就啐了一口，低聲罵道：“我還以為什麼人呢！”
王麗娟問她姑媽：“那我什麼時候來啊？”
姑媽白了她一眼道：“還來什麼來？騙人的！”
王麗娟愣住了，怔怔的道：“什麼騙人？”
她姑媽呵了一聲道：“我還以為是什麼富貴人家呢，你看看他家裏那窮酸樣，哪裏像是出得起錢的人？”
王麗娟當時眼圈一紅，眼睛裏不知道為什麼就含起了眼淚，“這，怎麼會呢？我覺得他……”
“你什麼你？你就會被人騙，還好有我在這！
你看看他媽，身上穿的那叫一個窮酸，怕是連我身上的零頭都沒有，一張嘴還叭叭的特別能說，哎喲，都把他兒子吹到天上去了！
什麼軟件公司，什麼前途光明，什麼將來工資好幾萬，問她兒子現在工資有多少，說不到一萬，那叫我說，兩千也是不到一萬啊！我看就是騙人的！”
王麗娟眨了眨眼，猶豫着道：“我覺得不像是騙人……”
“你剛到城裏懂什麼呀，你要是知道，你爸媽會把你交給我管嗎？照我看呢，你還是老老實實去廠里上班吧。”
“可是……”王麗娟還在猶豫。
“可是什麼可是？那小伙有什麼好的？”
王麗娟跟在姑媽後邊低下頭道：“可是他長得好看……”
姑媽皺眉道：“好看能當飯吃嗎？你看我，進都沒進去，光站在門口看一眼就知道他家裏怎麼樣了，至於人怎麼樣，我看都不用看，男人嘛，有錢才是真的！
你要是不想去廠里上班，那這樣，過幾天我再幫你，找幾個像樣的男人看看。”
王麗娟急的都快哭出來了，輕聲道：“我說了我不想去相親的……”
“你不想相親，幹嘛還惦記着那小子？幹嘛還非要上去見他？”
“我沒有……是你拉着我去的……”王麗娟小聲的辯解道。
“哦對，那我不是得看看家裏到底怎麼樣嗎？你就別惦記了！你要還惦記，你得把人都賠進去！”
見她站在雪地里不動了，姑媽回去拉她一把：“快走吧！”
王麗娟還是不斷回頭，看向程玄所在的房子。
……
程玄窩在了被子裏，莫名的心底還是感到擔憂，看到母親坐在床邊納鞋底，問她：“媽你說她會來嗎？”
母親放下鞋底嘆了口氣，“你都問我幾遍了？那我這麼和你說吧，你換位思考一下。
假如啊，有個姑娘家說要招人，剛好，你也有照顧人的本事，而且那姑娘長得不錯還是單身，給你錢讓你和人家朝夕相處，她家還向你透露說讓你去接近她，有招女婿的意思，你去不去？”
“換了我肯定去啊！”程玄一下子坐了起來，嘆道：“不去是傻子！”
“那不就得了？”母親笑了笑繼續納鞋底。
程玄一下子又來了信心，是坐立不安，起身穿上衣服。
“唉你幹什麼去？”母親問他。
“我把隔壁的房間也租下來！”
見程玄這風風火火的模樣，母親搖搖頭笑了起來。
平時爹媽來了，都是他睡客廳，既然又要來人，那房間肯定不夠了。
他租住的房子原本應該是兩室一廳，隔壁還有一個小房間，本來是和程玄的屋子連通的，因為房東覺得把房子隔斷一下租出去，說不定能賺更多錢。
結果這房間就沒人租了，空間實在太小，就一個卧室這麼大，這下剛好一起租下來，房東倒也開心，很快就拿到了鑰匙。
熱心的程玄進去打掃了一遍衛生，檢查電路，打理床鋪，甚至插上了鮮花，就等着人來了。
可等着等着，卻見到窗外原本是零星的雪花，變得越來越大，他看着手上多出來的幾束鮮花，不禁感到了失望。
母親勸他道：“哪裏有這麼快的？少說也得明天才來呀，今晚不可能過來的……你哪裏來的花？”
程玄靠在窗台上嘟囔着：“我花錢叫人送來的……”
眼見着天色越來越暗，他嘆了口氣。
看來她今天是不會來了，明天可能也不會來了，是我自作多情了……
忽然門鈴響了，程玄趕緊去開門，赫然見到王麗娟滿腦袋雪花的站在門口，愣愣的看着他，嘴裏正吐着白氣，背上還背着……
一大卷紅花棉被？
她冷的渾身直哆嗦，牙齒直打顫，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程玄，握緊了雙拳，鼓起勇氣道：“你，你好……我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