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心照不宣
與此同時,周君乙和沈域也在世界的某地落腳。沈域選在了他並不是很喜歡的北方,這裏有一望無際的深林以及過膝的皚皚白雪。
一棟不大的木製別墅座落在叢林深處,在荒無人煙的林間,升起裊裊炊煙。溫暖的陽光錯落在指尖,周君乙架着□□裹着淆人視線的白色棉襖,趴在地上在寂靜的冬日等待覓食的獵物。
不知等了多久,耐心的周君乙終於聽到了細微的響聲,大概在十米左右的地方,一隻年輕的小鹿快速的穿越叢林。
太遠了!周君乙必須萬分專註才能找准目標以及預判小鹿下一次的落腳之處。快速扣動扳機,那熟悉的腳步聲消失,天空中多了幾道鳥雀揮扇翅膀的聲音。
周君乙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積雪,拿着□□當撐桿,緩緩走到小鹿身邊。鹿還沒有死,子彈並沒有打中要害而是僅僅奪走了它的行動能力。
周君乙失望的嘟囔了句,“真差勁。”他給鹿套上繩子,將奄奄一息的小鹿拖回家。
家就在不遠處,跟隨着一路的鈴鐺由遠及近,瞎眼的周君乙順利找到了回家的路。沈域繫着圍裙,拿着鐵鍋翻炒着辣子與肉沫。刺鼻的辣辛味竄進鼻子裏,讓他不由自主的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好香。”聞到飯菜的香氣,周君乙的心情立刻好轉。他放下鹿,快步走上階梯,沿着外面的走廊走到廚房的窗外。
沈域從窗內遞給他一碗熱辣湯,周君乙心滿意足的喝完想要續碗。沈域把碗放入洗碗機里,“一會兒就吃飯了。”
“我打了一隻鹿!沈域!”周君乙咂嘴,“晚上可以吃鹿肉啦!”
“可以,不過你來操刀,我只負責廚房。”沈域一點也不喜歡做菜,要不是因為這裏只有他們兩個人而不得已為之,平時他寧願餓着肚子跑到三十公裡外的餐廳吃飯他也不想親自下廚。
“廚藝不賴嘛!”周君乙調侃他,語氣帶了幾分陰陽怪氣,“虧得我幾萬年來以為你不會做飯呢!”
沈域無奈的扯了扯嘴角,“就你一個人知道。”
聽到“特別”,周君乙卻沒有多高興。自從得知他僅僅只是沈域的一個攻略人物以後,他心裏的火就怎麼也降不下去。
他甚至懷疑沈域只是為了得到他手中的法器,才故意裝病讓人把他帶回來,故意讓傅良挖出他的眼睛,故意一次又一次在給了他一棒后再給他來顆甜棗。
他很矛盾,周君諾從他身體裏消失以後,他就再也沒辦法像以前一樣無條件的信任他了。他不想這樣,他希望自己還像以前一樣信任他。可越這樣想,他刻意壓制的陰翳就越擴散。
“愣在那幹嘛?去洗手吃飯了。”
“哦!來了!”
沈域用筷子一一敲擊瓷碗幫他認清每道菜的位置。周君乙愛吃辣,沈域不喜歡。但這是他們在劇本世界的設定,至於沈域到底喜不喜歡,周君乙此時也摸不準了。
沈域知道他在想什麼,周君乙故意把欲言又止擺在臉上。但沈域不想提這件事,因為一提,以周君乙的性子就容易沒完沒了。
“吃飯吧。”沈域說。
下午,周君乙提刀解剖了小鹿。視力並不能阻止他高超的解剖技術,他可以滴血不沾的找准位置放血然後挖出內臟。
在軀體上用刀,已經成為了他賴以生存的本能。
晚上,兩人在院子裏架起烤架,沈域把半隻鹿架到烤架上,周君乙拿着扇子在一旁慢悠悠的扇着火。
“我已經聯繫好醫生了,等辦完葬禮,就可以安排你的復明手術。”
“嗯。”
“……”看他這樣消沉,沈域終是無奈的嘆了口氣,妥協道,“周君乙,我待你……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嗎?”周君乙喃喃,他譏嘲的勾起唇角,“難道你隱瞞攻略我的事實,就是你的問心無愧嗎?還是說,你覺得你裝病把我從另一個世界弄過來,我就應該感謝你!”
沈域轉動着長簽,讓鹿肉可以受熱更均勻。對於這些問題,他心中早有所料,他解釋道,“我沒有裝病,周君乙。”
“呵!”
“我是真的……”沈域的嘴角抽動了一下,那些真誠肉麻的話瞬間被吞回肚子裏。他頓了頓,轉而用另一句話代替,“我說過不再留你一個人,我信守承諾。至於關於劇本世界,我並非有意騙你。”
“那挖眼呢?如果我猜測的沒錯,這應該不是傅良的主意吧,否則他應該在武俠世界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帶我走。”
不得不說,周君乙簡直是他肚子的蛔蟲。這就是他樂意和周君乙待着的原因,畢竟如果沒人看破他的想法,沒人知道他的計劃,那就未免太無趣了。
“你讓傅良覺得我是個危險人物,所以讓他挖出我的眼睛,甚至想讓我封印自己的眼睛對吧,這樣我的眼睛就永遠失明了。”
“哦?那為什麼傅良改變主意了呢?”沈域挑眉,沒有否認。
“呵!這可得好好感謝你那好兒子,讓我看起來變得有了人情味。若非我機智,早在梳子裏動了手腳,不然我現在就會是兩手空空毫無保障。”周君乙冷笑。
你本來就是個危險人物,沈域腹誹。
“你就是想讓我從我的世界裏帶些好東西過來,以彌補你沒有神跡可以開掛的遺憾!”周君乙直言戳破他的小心思。
“知我者,你也。”沈域大笑,切了一塊鹿肉撒了些他的獨家秘方塞到他手裏,“來,嘗嘗我的手藝。”
周君乙氣呼呼的咬了一口,“怎麼?現在還想毒死我好奪走我手中的法器是吧!”
“怎麼會呢?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帶你回來的。”沈域給他倒了一杯酒,兩人喝酒吃肉好不歡快。
晚上,周君乙縮在壁爐前的沙發上轉着刀無所事事。
“沙發是什麼顏色的?”周君乙問。
沈域正在專註的盯着電腦辦公,沒聽清他說什麼,他抬起頭,問:“什麼?”
“裝修是什麼樣的?我想知道。”
“和我們以前在景雪山住時的一樣。”
景雪山嗎?周君乙沒有沈域那麼好的記性,那麼久遠的事兒很多細節他也不大清了。
“沙發是紅色的嗎?”
“嗯。”
“你為什麼裝死?”他的話題跳轉的很快。
“本來我是不需要的,只不過那時候我以為傅良出事了,所以計劃提前了一天,以至於很多人和事都暴露了,我不得已而為之。”
“他知道你裝死嗎?”
“我沒和他說過,不過他應該猜到了,否則那天我們可沒那麼容易離開。”
“你愛他嗎?”
沈域垂眸,他掃視着郵件等郵件發送后他才回答道:“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是個長情的人。”
“哦——你愛他。”周君乙坐起來,開始興緻勃勃的八卦,“說說吧,你們怎麼認識的?”
“聽你的意思,你似乎還挺喜歡他?”沈域有些稀奇,周君乙可是個很難搞的人,得到周君乙的喜歡可比得到他的喜歡難多了。
“嗯……他還不錯,至少比你有人情味多了,人家對我可是有放過眼睛的大恩呢!”
合著在這等着他呢!沈域失笑,他合上電腦,去廚房切了些水果。
“也沒什麼特別的,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覺得他很熟悉……”
沈域簡略的講了他們的故事,周君乙卻道出了關於他們愛情的殘酷真相。
“玩也未免玩過頭了吧,你沒打算要結果,何必浪費他的一腔熱忱。”
這話聽着怎麼都不順耳,沈域不太高興的說道,“你怎麼幫着外人說話……”
他只是聯想到了沈忱,那個為他獻出一切的男人,到最後他也沒能給他一個結果。
“沈域,我——”突然的驚雷蓋過了周君乙的聲音,或許這就是他們的宿命。當沈域問起剛才他說了什麼的時候,周君乙拿起空了的水果盤笑道,“我想再來一碗。”
窗外下起了雨夾雪,閃電劈將天空劈出了一道道裂縫。兩人各自回屋洗漱睡覺,聽着屋外的起鼓喧囂心事重重睡不着。
最終還是周君乙邁出了第一步,在他們相交不知道多少年的歲月里,幾乎每一次他都是那個邁出第一步的人。他甚至懷疑如果自己不先示好,他們這麼多年看似牢不可破的關係是不是就會維持不下去。
他敲了敲沈域的門,沒等他同意就走了進去。
“讓開點。”周君乙說。
沈域默默的往旁邊挪了挪,給他讓出一些位置。那些記憶中的溫情仿若前世的夢境,好像過了很久,又彷彿就在昨天。
“你想回去嗎?”沈域問。
“你選擇了我,現在又叫我回去嗎?”周君乙低沉的聲音如暗夜裏拉響的大提琴,暗藏着怒氣。
“你沒有第一時間回來,你在想念沈忱。”沈域說,“你的世界與我的夢境想通,雖然我醒來時那些事情有些模糊,但我看得到。”
“……”周君乙側身背對他,沈域看着他的後腦勺又道,“這次你想回去,我尊重……”
周君乙煩躁的打斷他,“你他媽的有病吧!我已經在這了你還想怎麼樣!得到你想要的東西現在就要趕我走嗎?翻臉不認人也不是你這種做派吧!”
沈域搭上他的手臂,安撫道:“我只是希望你開心。”
“呵!”這話可把周君乙逗笑了,他坐起來居高臨下的拽着沈域的領子罵道,“我倒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無私奉獻了!”
沈域沒有說話隨他拽着,他這樣的態度更加觸怒了周君乙,但更多的其實是失望與傷心。
“諾不在了……你失望了對嗎?”
是啊!沈域想,他真的很失望。特別是當他看到周君乙那副想要信任卻又無法信任他時的樣子,他就覺得自己很可笑。
周君乙的手微松,頭趴在他的胸膛上,他的耳朵對着他的心臟,彷彿在傾聽沈域的心聲。
房間內很長一段時間都陷入了寂靜,等不到回應的周君乙壓在沈域身上睡著了。而沈域閉着眼睛想了一夜也沒能得到結果,自己還被他壓的胸悶氣短,一隻手還被壓麻了。
沈域一動,周君乙就醒了。
“早上了嗎?”周君乙睡眼惺忪的翻身,順便拉走了他的被子。
沈域看了眼手機,“嗯,五點半。”
拉開窗帘,窗外的天還是深藍色,掛着數不清的星子。吃完早飯,兩人來到院子裏。昨晚的大雪讓院子又堆滿了積雪。
“來!勝負決定誰來掃雪。”周君乙扭了扭脖子,招呼道。
沈域挑眉,“輸了可別說我欺負你眼瞎。”
“切!”
結果當然是毫無疑問的,沈域可不會手下留情。周君乙揉着自己被打腫的臉,哀怨道,“下手真狠。”
沈域笑呵呵的把鏟子丟給他,“鏟吧,我看着你鏟。”說罷,他真從屋裏拖了把椅子在檐下的廊間。
周君乙鏟了兩下又覺得不甘心,他忍不住說道:“我眼睛看不見,這麼比不公平。”
“哈哈哈哈……”他就知道會這樣,沈域笑道,“怎麼說,再來一局?”
“這次用刀。”
沈域的笑意漸沉,他把周君乙的手術刀放到他手裏,“好啊,那你可要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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