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書院

白鶴書院

賈璉挨罵次數遠勝賈珠,卻不入心,每每嬉笑受了。他在賈府無人打罵,卻也無人將他放在心上。賈璉二世為人不似賈珠是真少年,林如海為了學問斥罵,他知長輩為自己好,從不生氣。次數多了,林如海罵他都覺得無趣,竟被他磨了脾氣。

雲星與賈璉說了一會兒話,便覺得喝茶無趣,讓人取了棋盤,要與賈璉下棋。賈府除了附庸風雅的賈政賈珠父子,哪有人會下棋。賈璉沒什麼交好的同齡人,也無人教導,對圍棋一竅不通。

雲星素日都是與父母一道下棋,如今遇到賈璉,便好為人師,教起了表兄。虧了賈璉不是賈珠,被小九歲的表妹教導,不覺丟臉,還學的用心。

賈璉知道未來的表妹黛玉聰慧過人,沒想到書中沒有的黛玉姐姐竟也這般聰慧,不由疑心林家遺傳特別好。賈璉知文人交際,君子六藝甚是重要,如今小表妹教他,也不嫌棄,竟是肯學的。

雲星教得認真,賈璉學的也認真,不知不覺便到了中午。兩人往後院陪賈敏用了午膳,說了一會兒話,才離開。

自那日後,賈璉時常到府上陪雲星下棋讀書,陪賈敏用膳。賈敏回京道是身體不好,不曾去賈府拜訪,期間唯有賈母派人探視送了補品。如今侄兒時常探望,偶爾帶個外面的小點心,賈敏也覺得高興。

賈璉常來,雲星便讓他將功課帶來,又時常為他尋摸書讀,以備報考白鶴書院。賈璉以為姑父林海所選,不曾在意。卻不曉得林海近來忙碌,他的功課都是雲星仿照父親筆跡批閱。

雲星學父親的字有七分相似,賈璉不懂書法,竟分辨不出。

賈璉經常來林府後,雲星就發現母親的心情好了不少,越發覺得與賈璉提及白鶴書院是個好建議。因着銜玉而生的賈寶玉,雲星提醒母親不要對賈家過於親近。賈敏雖贊同,可到底記掛母家,難免鬱結在心。

若賈璉能撐得起賈家門楣,賈敏對娘家才好放心。雲星為母分憂,對賈璉多有督促,賈璉以為雲星得了林海授意,不敢鬆懈,卻也覺得表妹委實早慧,非他這普通人可及。

再說賈璉連日早出晚歸,沒去家學,終於被賈代儒一狀告到賈母面前。這日回府,賈璉照舊將林府借來的書藏好,故意跑的滿頭大汗。賈母問及賈璉近日做了什麼,賈璉便道自己去姑父家讀書了。

賈璉少時就喜去姑父家玩,如今日日回來都是衣裳凌亂,帶着汗漬。他說去讀書,王氏反而不信,認為賈璉欲蓋彌彰,用心在賈母面前為他遮掩。

見識了王氏對自己的“縱容慈愛”,賈璉心下發冷。若換做賈珠逃學,不知他這位好二嬸是否也這般縱容。賈璉尚在襁褓時,聽說長兄賈瑚在家中荷花池溺亡,便起了藏拙之心。一腳邁八腳抬,虛六歲的嫡長孫淹死在自家荷花池沒有緣故,說出去都沒人信。

賈赦對賈璉放任,賈璉卻知曉親疏遠近,不會像書中賈璉一樣親近二房。縱然父親不在意他,他卻不忘時常去賈赦面前刷存在感。雖不是日日晨昏定省,但賈赦還記得這麼個兒子,高興時也賞他幾件器物和些許銀錢。

不說其他,就一件事,哄着賈赦收好了自己的名帖,賈璉便覺得少了許多隱憂。賈璉不指望賈赦如何幫着他,只賈赦不要惹上什麼抄家滅門的大罪就好。

賈璉心中有成算,對府中的事情自然也多了幾分關注。別人不知道,賈璉卻覺察了一些。自王氏掌中饋后,府中下人的月錢發放就從月初變成了月中。

想到紅樓中王熙鳳放貸一事,賈璉便猜想這營生最初應該是王氏做的。思及此,賈璉對王家女便有幾分畏懼。不說這不把人命當回事的年代,就是賈璉前世那個法治還算昌明的社會,這樣的事情也屢禁不止。

賈璉讀書時,就有個女同學去luo貸,最後如何呢?被逼着賣yin,受不了壓力,一縱從宿舍樓跳了下來。賈璉現在還記得女同學父母伏地大哭的模樣。

對於放高利貸這種骯髒事,賈璉非常厭惡。然明面上他是賈府繼承人,實際上卻沒有發言權,加上沒有證據,不說勸阻,只怕說了,阻不了王氏,還會自己遭殃。斷人財路,尤其是這種財路,那是要命的。

待賈璉年歲稍長,多加留心后又發現王氏拿着賈政名帖給人平官司。不說其他,單憑賈政對此事全無所覺,賈璉都能看輕他二叔幾分,又對王氏多了幾分忌憚。

這幾年王氏時常接侄女王熙鳳來府上,賈母對王熙鳳甚是喜歡,可把賈璉嚇出了一身冷汗。賈璉日夜憂心王氏的罪孽要連累自己,哪裏還敢由着賈母和王氏做主再娶個無法無天的小王氏。

對於王熙鳳,賈璉素來是能避就避,避不開也要將王熙鳳氣得抹淚跳腳才安心。王氏對賈璉陰影太深,他寧願娶個識字的丫鬟,也不想娶女子無才便是德的王家女。要知道這裏可沒有犯罪不及家人的說法,王氏所為固然犯法,賈赦身為賈府主人也討不得好。

賈璉可不想如原著一般,二房還有機會東山再起,大房卻都倒了血霉。

又一次將賈母和王氏糊弄過去,賈璉躺在自己好不容易擁有的獨立院子裏,卻失眠了。對於白鶴書院,賈璉極心動。如雲星所言,藏拙藏不得一輩子,科舉出仕,名聲必不可少。少時頑劣尚有話說,他已經十四,再不能繼續扮演紈絝了。

一夜轉輾反側,早上起來,賈璉便去東院見父親賈赦。賈璉是一夜未眠,眼下黑了一圈,賈赦是長年眼下浮腫烏青。

賈璉來的早,賈赦頗有些不滿,但聽到賈璉說有事與他商議,賈赦還是揮退了左右,帶兒子到書房談話。

“這麼早過來有什麼事說,還神神秘秘的。”賈赦打着哈欠抱怨道。

賈璉為他奉了茶,才道:“父親,我想去白鶴書院讀書。”

“白鶴書院,你?”賈赦雖紈絝,但白鶴書院也是聽過的,上科二甲傳臚便是白鶴書院的學子。

“表妹說姑父可以幫我寫薦書,我想去試試。”

“你能行嗎?”賈赦懷疑道,“你表妹說,你姑父可知道?”

“表妹既然說了,想來姑父是知道的。”賈璉猶豫道,“父親,我想去試試。”

賈赦捧着茶杯沒說話。

賈璉咬咬牙道:“父親,這些年我私下一直有好好讀書,姑父也常指點我。”

賈赦聞言有些意外,旋即嘆了口氣道:“如海和敏妹是極好的。”

賈赦哪裏不知道,林如海肯照應他兒子定然不會為了他這個老紈絝,而是看在賈敏的面子上。賈赦是紈絝,但比較賈政卻有個優點,那就是極有自知之明。

“父親?”賈璉滿是期望地看着賈赦。

“既想去就去吧!你老子我沒出息,總不能攔著兒子上進。”賈赦打了個哈欠道,“麴院長是你姑父的師兄,你姑父肯為你寫薦書,這事就八九不離十了。我會讓人給你準備束脩和拜師禮,你過兩日悄聲來拿,就不要走公中了。”

賈赦襲爵,卻被賈母壓着不能當家做主,心中憤懣,可勁糟踐公中的銀子。如今賈璉要去讀書,賈赦卻不去動公中,這是怕王氏提前知曉了使壞。待此事定了,賈璉入了書院,王氏想要阻止,手也伸不了那麼長了。

另一頭,雲星也與林如海提及推薦賈璉去白鶴書院讀書之事。

林如海想的比雲星多,乾脆寫了兩份薦書送去賈府,另寫了一封信給麴院長。

賈母收到薦書,便覺得這個女婿貼心,知道關心晚輩。有賈珠和賈璉兩人,賈璉卻被默認為順帶。賈母偏心,卻也知道家族長久計,還是要小輩立得住,便同意了賈珠、賈璉去考書院。

兩人去白鶴書院考試回來,賈珠說起書院的夫子們,甚是歡喜。賈璉則與賈母說起來書院的讀書人,眉飛色舞。

過了幾日,書院送來帖子,言說賈珠、賈璉都考上了。賈家只道看在林如海面子上,考試只是個過場,並沒有疑心賈璉藏拙。隨着邀請帖還有一張入書院的要求,諸如要學子住在書院,旬休可回家。每日卯時起,亥時歇,除了四書五經,還要習君子六藝。

聽到要住在書院,旬休才回家,還要習騎射,賈珠便打了退堂鼓。賈珠訂了親,明年就要成親了,至於騎射,他怕自己吃不消。賈珠不去,王氏便道賈璉必然也吃不得這苦頭,賈家鐘鳴鼎食之家,何必與那些窮書生搶機緣。

賈璉辯稱書院有許多同齡人可以一起玩耍,撒嬌賣痴要去。賈母挨不住賈璉所求,便允了。王氏見賈璉只記得玩,心下冷哼,只當他上不得檯面。

賈赦默默收拾了兩份禮,着親信一份送到林府,一份讓賈璉帶去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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