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老講師心裏一句你們是我帶的最差一屆已經憋在心底了。

這些入門弟子難道沒有發現？君雲霄指點並非是全然奏效的。

三千世界有六界，人鬼仙各自殊途，以孤魂之身揣測凡胎入道，談何容易？凡胎入道的很多原理，君雲霄根本就是猜測。為了驗證自己心中的猜測，她拿其他弟子當試驗品，所以指點的結果對錯四六開。

只有被其他弟子再三實驗過，確實奏效的理論，君雲霄才會告知唐靜秋，以幫忙記錄為由，讓唐靜秋記在玉簡上。

從頭到尾，只有一個唐靜秋得她全心全意的指點照顧，其他人君雲霄何曾放在心上？

唐靜秋這沒心機的丫頭，還在傻乎乎地為她擔心，根本沒發現自己在記錄的過程中不知不覺也學習了經驗，對氣息的感知一天比一天清楚。

新入門的弟子，也只看到因君雲霄的指點學會分辨氣息的，沒看到那些因她的指點反而走了彎路的。

或許有入門弟子發現了君雲霄的用心，但那又如何呢？

除了跟君雲霄請教之外，他們沒得選擇。

崑崙派是個異常殘酷的地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次比試，以實力論地位。

第一輪實力已經在試劍大會上分辨過了，就是以靈根、召喚出的靈劍定資質，從而定下親傳、內門、外門不同的弟子身份。

親傳弟子能跟在師父面前，每天受師父悉心教導，內門弟子服侍師父，隔三差五就能請教師父疑惑。

外門弟子呢？

外門弟子數量眾多又資質低下，遇到好心腸的師父，願意一個月指點一次已經算是天大的福氣。絕大多數外門弟子，只有在成功鍊氣時依照門規稟告，才能見師父一面，能不能得指點，依舊看師父的心情與天意。

至於修道院的講師，也不過照本宣科，懶得多說一句話。

外門弟子的修鍊完全靠自己。

偏偏鍊氣又是入門的第二次比拼。

花越短的時間鍊氣，就越能在門派中嶄露頭角，得師父的歡心與注意。得到師父關注，以後能拿到的資源——靈丹妙藥、悉心指點，就越多。

為了能儘快鍊氣，這些新入門的外門弟子什麼都做得出來。

就算君雲霄拿他們做實驗又怎麼樣？誰知自己是不是那個幸運兒，得到她正確的感悟呢？

為了得到有效指點，他們對君雲霄又驚又怕，恨不得捧在手心裏供起來。

不過幾天的時間，這個被判定“資質低下”的孤魂，不僅順利成為第一個鍊氣的弟子，還以和風細雨的手段，收服眾人，穩坐尊位。

這份心機，面慈心狠，着實可怕。

老講師的眼眸沉了沉。

遠遠在講堂那頭的君雲霄，一身銀紫衣衫逶迤鋪在白色的石磚上，華貴而美麗，看起來是那麼的柔弱、善良、無害。

連察覺到他深冷的探究目光，她也好似無事發生般，抬起頭露出個溫柔又矜持的笑。

嘶……老講師背脊躥上一陣寒顫。

破雲君怎麼惹上這麼個女人！

君雲霄將一切看在眼裏，嘴角的笑意不覺深了一分。

這怎麼能怪她呢？

她曾在後位上養尊處優了十年，確實嬌氣得很，過不慣被人嘲諷的日子。誰給她苦頭吃，她就讓誰不好過，有錯嗎？再說了，一點小手段而已，能讓自己的日子過得安適，不是很好么？

君雲霄從不會看不起心機與手段，更不厭惡耍手段心機的日子。那是她穩操勝券的戰場，能讓所有人服服帖帖地按照她的想法做事，何樂不為？

再說，她也不允許追隨自己的人受苦。

那天她引氣入體昏迷，只有唐靜秋守在旁邊。

真心難得，雪中送炭更難得，她必得幫唐靜秋成為第二個成功鍊氣的弟子。

“這裏。”君雲霄伸出纖縴手指，點了點玉簡上的一行字。“秋秋，寫錯了，不是‘請上坐下’，是‘清上濁下’，清氣在上，濁氣在下。”

“噢噢！”唐靜秋連連點頭，趕緊改了，懊惱着：“我真是太笨了。”

“胡說。”君雲霄笑斥道。“我們秋秋可聰明了。”

這話是真的。

老講師聽着也不住地點頭。

君雲霄以孤魂之身竟然能總結出凡胎入道的理論，自然是天資驚人，但唐靜秋只是幫她整理抄錄理論，竟能不知不覺地吸收學習，天資也不差。與那些天天問來問去卻還只能勉強分辨氣息的弟子比起來，唐靜秋自學自看，幾乎不追着君雲霄問，氣感反而一天比一天強，實在是……

不！老講師心頭猛地一驚，瞬間明白了過來。

君雲霄又算到了這點！

人是相當容易產生嫉妒的生物，一個弟子若是得人悉心指點，就算她本身天資聰慧又努力，取得成功時也會被人嫉妒，會被人酸“若我有她的資源條件，一樣能成功”。唯有靠自己的努力取得成績，才將能讓人心服口服。

因為她“只是幫君雲霄抄錄理論”，而其他人得到的是“君雲霄的悉心指點”，所以將來唐靜秋成功鍊氣，所有的弟子都無話可說。他們只會對唐靜秋又敬佩又畏懼，不敢因眼紅就對唐靜秋用陰謀詭計，不敢酸唐靜秋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這女人……老講師暗自吸了口涼氣，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又指點修鍊，又免去眾人紅眼，被利用的人還對她感激佩服。她的心是天生七竅玲瓏么？

不到半個月的功夫，君雲霄與唐靜秋在修道院的日子，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剛來修道院那幾天，君雲霄被嘲笑，被孤立，連帶着與她交好的唐靜秋也境況不佳。在講堂里沒人與唐靜秋說話，口渴肚餓了，問值日弟子只有冷茶熱餅。回到弟子院，唐靜秋連熱水都沒有，每日用雪水洗臉。

現在不僅人人對君雲霄畢恭畢敬，連帶着唐靜秋的待遇也好了起來。無論在修道院還是在弟子院，等待她的不再是冷茶冷飯，而是熱茶好菜。不會有人跟她搶東西，也不會有人對她冷嘲熱諷。每日下課，有人親親密密地與她同行，回到弟子院。

老講師看着，從最初的冷笑、心驚，到後來的佩服。

即便是成了孤魂，有些人想得到的東西，想做的事，一樣能輕易做到。

哪怕身在最低微處，也能讓追隨自己的人過得好。

轉眼間，新弟子入門已滿一個月。

在這一個月裏，君雲霄一直悉心指點外門弟子，助他們產生氣感。她就像個溫和又寬厚的大姐姐，儘管知道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但面對求助，總是不忍心拒絕。

然後自己的修鍊，一再耽擱。

於是，有人忍不住了。

這天君雲霄與叼着令牌的仙鶴上了傳送陣，白光閃過，眼前出現的卻不是白森森的幽月小居，而是一片青松翠竹，雲海清泉。

成了。君雲霄心中笑着，臉上詫異：“這……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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