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花房奶奶
老叫花子頓了頓,突然說:“對了,差點忘了,你從黔州方向去,是在南麓的北邊,但是上南麓的話,最好是從西邊上去……”
“為什麼呢?”
應止白很是好奇,感覺顏子博似乎經常往南麓跑一樣,想弄個明白。
顏子博心裏着急,對應止白的提問猝不及防,順口就說了:“因為南麓西邊,比其他三個方向都好走,有緩坡直接抵達南麓的半山腰……”
應止白愣了一下,又問:“老人家對南麓很熟悉啊,時不時經常去南麓呢?可知南麓北邊,有一個王莊……”
“啊?”
顏子博突然面色一改,表情很是凌亂。
應止白不給顏子博喘息的機會,繼續說:“據說王莊很大的村子,就在南麓北邊的山腳下。老人家不讓我去北邊,時不時因為村子裏也藏着什麼神秘的高手呢?”
顏子博很近地晃着腦袋,死死地盯着應止白,一臉陌生的驚訝。
眼珠子一轉,就順着應止白的話說:“對!那裏以前是有一個叫做王莊的村子,但是不大!而且……唉!王莊在十多年前就被屠村了,一場大火燒毀了好好的一個村莊,全村三十多口人全都葬身火海……”
抬起頭來,眼睛有死死地盯着應止白,一字一頓地吐出四個字:“無……一……幸……免。”
說吧轉身離開。
應止白盯着趙順蒼老的背影和並不穩健的步伐,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錯開牙關,啞着嗓子,也是一字一頓地吐出四個字:“那!不!一!定!”
這時,白伊若蹦蹦跳跳地上前,一把扯住應止白的胳膊,一臉委屈地說:“哎哎止白哥哥,你們總算聊完了啊,居然把我冷落了這麼久?”
應止白微微一笑,道:“是嗎,誰敢冷落你這個大小姐啊,你剛才不是和丐幫的那些兄弟聊得正歡嘛!”
白伊若嘟着嘴巴說:“無聊嘛,你一來就和老叫花子神神秘秘的搞什麼密談,不會是家國大事吧……”
應止白一愣,笑道:“若兒還真說對了,我和老叫花子說的,還真就是家國大事!”
“切!”
白伊若嘟着嘴,不高興了。
“我不關心什麼家國大事,我只想快點奪回纏枝牡丹的花種……”
什麼家國大事,她也只是隨便說說。
目前她最關心的就是如何找到那個盜花賊,奪回被他盜走的花種,然後趕緊帶着趙順回到雲霧山,給默守相思四十年的奶奶一個驚喜。
一把扯住應止白的胳膊,急切地說:“哎止白哥哥,先說好了啊!我不管你什麼家國大事不家國大事的,現在我的事情就是天大的事!你一定要幫我找到纏枝牡丹的花種,這可是爺爺交代給你的任務。”
白伊若還真是賴上了應止白。
但是應止白在這個時候,真不想蹚這趟渾水。
他覺得衛婉霜有點小題大做了!
不就是一點點花種嘛,就算是稀世珍寶,明天花開之後,不是又有一堆花種嘛,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啊。
纏枝牡丹既然珍貴,花開三季十里飄香,那麼為什麼不讓滿世界都三季花開呢?
老人家未免也太自私了!
估計衛婉霜要爭奪的不是那點花種,而是一個面子而已。
高士默不該擅闖鷹嘴崖,要花種,要麼花錢買,要麼用東西換取,這時最起碼的禮貌!
至少,也該給人家衛婉霜打個招呼啊!
而應止白此行的任務,的確事關家國大事。
花花草草那些玩意兒,是貴族才消費得起的小情調。作為靈虛門死士的應止白,雖然這十八年來,他過的也不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但是這一次出山之後,就宣告和江湖結緣了。
第一次,要打出靈虛門的名號,那就一定要響徹江湖。
否則,就悄悄的滾回東嶽峰去閉門思過。
不管怎樣,應止白沒有半個理由去為白伊若出這個“花頭”。
……
轉眼到了中午,午餐就在城隍廟進行。
百多名乞丐聚集在這裏,五口大鐵鍋燉着大塊豬肉,三個灶膛的柴灰里刨出了十隻叫花雞,再加上一缸土酒,這就是丐幫的大餐。
對於應止白和白伊若來說,也是一次別具風味的野炊。
顏子博還真的給趙順飛鴿傳書了,並在一個時辰後接到了回信。
趙順在密信里說,顏子博不要勉強應止白去對付高士默,花種的事情他自會解決。
顏子博現在要做的事,第一是保護好白伊若的安全,第二是全力配合應止白去南麓尋找諫龍神劍。
假如應止白不同意,顏子博就秘密配合。
姜還是老的辣,趙順把一切都想周到了。
……
吃完飯後,應止白和白伊若就進了城,今晚,他們將在省城留宿。
顏子博一聲令下,幾十名丐幫兄弟瞬間就化身小販、腳夫,遊客等等不同角色,圍繞在應止白和白伊若的左右,連兩人都沒有覺察。
“止白哥哥,我剛才已經想好了,你有大事要辦,奪回花種這點小事就不勞煩你了,我今天晚上就潛入牡丹坊,一定能見到那個盜花賊。花種那麼寶貴的東西,他一定帶在身上。他要是乖乖的給了,我就簡單教訓他一下。他要是敢耍賴,我就連他的腦袋一起帶回雲霧山,給纏枝牡丹做肥料。”
應止白當即一驚:“若兒,你怎麼想到要去牡丹坊,你連那裏是做什麼的都沒有搞清楚,你又怎麼能進去?”
白伊若嘻嘻一笑:“止白哥哥,在城隍廟裏你和老叫花子密談的時候,我就從丐幫兄弟那裏打聽到了,牡丹坊其實就是一個風月場所。對了止白哥哥,你看我要是化妝成一個歌姬去了牡丹坊,會不會搶了那個綠牡丹這個頭牌的風頭啊?”
“啊?”
應止白又是一驚,這丫頭還真是腦洞大開啊,這樣的鬼點子也想得出來。
牡丹坊是的確是黔州有名的風月場所,夜夜笙簫,歌舞昇平。但是去那裏的男人,不一定都只是聽彈琴看跳舞的。
壞男人多的是。
“若兒,你千萬不要去冒險,你這一路跟蹤想必也知道,那個高常侍不是尋常人,你要是落到他的手裏……”
“切!”
白伊若冷笑一聲打斷應止白的話:“一個太監而已,他能把本姑娘怎麼樣啊?嘻嘻!”
看着應止白,臉頰居然沒有泛紅。
應止白卻不敢想像下去。
高常侍的確不是正常男人,但是話說回來,這樣一個變態老太監,鬼知道他會用什麼手段對付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兒,說不定比正常男人的手段更加慘無人道。
於是急切地對白伊若說:“哎呀若兒,你太天真了!我懶得給你解釋,反正你不能去牡丹坊!”
應止白突然就把白伊若當做自家妹妹看待了,口氣非常堅決。
白伊若怔住了:自己絞盡腦汁,耗盡十七年修為才尋思出來的計謀,止白哥哥不誇獎兩句也就算了,怎麼要制止呢?
委屈地說:“你們也說了,白天的時候,那高常侍就躲在府衙里不出來,而府衙重兵把守,我們也不可能強攻進去,也攻不進去。只有晚上他才有可能會去牡丹坊的時候,這是唯一的機會。不採取這樣的方法,難道幾百名丐幫弟子殺進那牡丹坊去啊?那還不是一樣會驚動官府的嘛……”
頓了頓又說:“這也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我要是不把花種搶回來,根本就不敢回去。其實不回去也是好事,可以躲在外面玩耍一陣。但是我剛剛找到我爺爺了,我心裏就着急啊,恨不得馬上就把爺爺帶去見奶奶!”
應止白一聽,也為白伊若召集起來。
想了想,決定花個話題緩和一下心情。
“對了若兒,你爺爺要見你奶奶,他自己都不着急,你着急什麼啊?!”
白伊若愣了一下,算是明白了應止白的意思。
表情突然就憂傷了:“止白哥哥你不知道,其實這些年來,我奶奶嘴上不說,心裏卻一直挂念着爺爺的。我經常看見她一個人對着那些花兒,不斷重複吟唱着那首歌謠,紅塵無閑事,天涯覓故知;八瓣離人淚,四季凝相思。我就知道她一直沒有忘記爺爺。”
應止白也忍不住感慨:“是啊,四十年了!人生有幾個四十年啊?這四十年來,你爺爺和你奶奶,一個未娶一個未嫁,心裏裝着對方,卻彼此不去尋找……”
“誰說的!”
白伊若當即打斷:“我奶奶說,她生下我父親之後,曾經偷偷去過太醫院幾次,直到後來得知我爺爺離開了太醫院,這才心灰意冷。但是她一直沒有離開鷹嘴崖,甚至在那個老松旁邊建了花房,大部分時間都住在花房裏。”
“早年的時候,奶奶就自稱花房姑娘,後來熬啊熬啊,就成了花房大嬸,現在熬成了花房奶奶了,還是沒見到我爺爺!這幾年甚至長期住在花房裏,整日唉聲嘆氣。我知道,她是擔心某一天我爺爺突然出現,擔心爺爺看不到她,又離開了……”
一席話,讓應止白平添無限惆悵。
白伊若頓了頓,突然反問道:“止白哥哥,你知道奶奶為什麼一定要讓我逮住那盜花賊嗎?”
應止白聳聳肩,用微笑回答不知道。
白伊若就自問自答:“那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奶奶懷疑……這盜花賊……是我爺爺,或者希望是我爺爺吧,所以就叫我窮追不捨。其實呢,那花種是很珍貴,但我奶奶也不至於那麼小氣,他就想知道是不是我爺爺去鷹嘴崖了。當然了,這是後來我見到我爺爺之後才想到的。結果……沒想到居然……唉!”
嘆息一聲,不知道是遺憾還是欣慰。
話題一轉,又說:“現在已經確定盜花賊不是我爺爺了,那我就有一百個理由懷疑這個盜花賊別有用心了!花種珍貴與否都是另外一回事,但是你拿東西,好歹要打個招呼啊!這盜花賊明擺着不是欺負人嘛?管他和朝廷有沒有關係,我一定要把花種子拿回來!”
白伊若說的這些,應止白志強也想過。
現在仔細咀嚼白伊若的這番話,也是覺得蹊蹺。
這纏枝牡丹的確很珍貴,但是高常侍最為宮廷的太監,也沒必要花那麼大的心思,去那麼危險的地方,甚至採取盜竊的方式去獲得這花種啊。
假如是宮中需要,衛婉霜好歹也是皇室外戚,高士默只要說明原委,不要說是花種了,就是帶走幾株纏枝牡丹,衛婉霜再怎麼捨不得,想必也是通情達理的。
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隱秘的原因呢?
或許是衛婉霜離開衛尉府之後,性情大變,對皇室有了怨恨,總認為是他的父親、甚至是漢朝皇室毀滅了她的美滿愛情……
所以明知道高常侍來自宮廷,但也要窮追不捨,不讓纏枝牡丹在御花園裏盛開。
突然問白伊若:“若兒,你爺爺姓趙,你幹嘛會姓白呢?”
白伊若呵呵一笑,說:“不要說我沒姓趙,我父親也沒姓趙。個中緣由我也不清楚,估計是奶奶對爺爺有芥蒂的緣故,我和我父親,都是跟着母親姓的。”
這樣解釋,似乎也合理。
白伊若說罷,突然一臉嚮往。
“這下好了,我趕緊奪回花種,帶着爺爺回答雲霧山,鷹嘴崖的花房裏,就不再只有花房奶奶了,而且還有花房爺爺呢……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