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人之言
阿布拉克薩斯目瞪口呆,張了張口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他能感覺到里德爾現在並不高興,恐怕也沒耐心回答他的問題。
阿布拉克薩斯覺得有點冷,縮了縮脖子,抱緊了自己的胳膊。他抬起頭,卻發現那兩人已經走遠了,連忙加快腳步。耳邊傳來哭嚎般的風聲,這讓他打了個寒噤,一眼也不敢看周圍的草叢。手中的魔杖不知何時已經熄滅了,眼前的樹林變得茂密起來,擋住了微弱的光線。阿布拉克薩斯想起了赫敏剛才說的話,八隻眼的巨型蜘蛛,沒有盡頭的輪迴……
“喂,湯姆,你們等等我——哎喲!”
赫敏眉頭一皺,猛然回頭,剛才她似乎聽見了阿布拉克薩斯的慘叫。她停下了腳步。
“我覺得我們應該回去看看。”她不確定地說道,“馬爾福可能出了什麼事——”
“不用你提醒,”里德爾冷冷地說道,“我得先警告你,亨德森,我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別想迷惑阿布,你的行為愚蠢又可笑……”
“我沒有打算迷惑他。”赫敏辯解道,她覺得他簡直蠻不講理。然而里德爾顯然並不打算聽她的解釋。
“好了,我們現在回去找他。”里德爾拉過她的手,抽走了她手中的魔杖。赫敏吃驚極了,正要搶回來,他不耐煩地解釋道:“集中光源的亮度更大,我不想再浪費時間。記得跟緊,別鬆開手……”
赫敏低頭看着他們握在一起的手,內心浮起了一種古怪的感覺,彷彿湖面上冒起了氣泡。她努力想要忽略,但它極為固執,揮之不去。
“當然,如果你覺得害怕,我不介意把你丟在這裏喂蜘蛛。”里德爾補充了一句。赫敏一愣,血液霎時衝上了雙頰。原來他一直都有在偷聽她和阿布拉克薩斯的對話!
里德爾拉着她沿着潮濕黑暗的草地往回走,咕嚕嚕的水聲和此起彼伏的蟲鳴讓赫敏心煩意亂。月光很冷,但她的手已經有些汗濕了,隨着前行漸漸從里德爾手中滑出。當她即將掙脫時,男孩再次用力握住了她的手,扭頭看向她,赫敏連忙道歉:“抱歉,我的手有點滑。”
她抽出手,擦了擦汗,重新和他十指相扣,微笑着說道:“這樣就沒問題了。”
男孩盯着他們握在一起的手看了一會兒,又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着她。赫敏被他盯得表情有些僵硬,險些想把手抽回來,但還是克制住了這種慾望。里德爾最後一句話也沒有說,徑直往前走去。
赫敏被他拉着向前,她的鞋走了早已濕透了,襪子黏在腳上一片冷涼,極為難受。更糟糕的是她的褲腳也打濕了,有一隻甲蟲正在往上爬,她連忙用空餘的一隻手抓住它扔了出去。
里德爾目不斜視,似乎沒有察覺她的狀況——或者他根本就不在意。他們很快就找到了阿布拉克薩斯,後者不小心踩進了一片泥潭之中,此時正死死地抱着旁邊的一棵樹不放手,生怕自己陷下去。看見他們后他鬆了一口氣,正要打招呼卻因為放了一隻手,身體又往下沉了一截,驚恐萬分。
赫敏嘆了口氣,朝他伸出手。阿布拉克薩斯此時顧不得面子了,想也不想地握住她的手。然而他的力氣比赫敏想像的要大得多,她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被拽進泥潭裏去,幸好里德爾在後面拉了她一把。他們一人一隻手吃力地將阿布拉克薩斯從泥沼中拽出來,男孩凍得全身發抖,牙齒打架。里德爾用清洗咒幫他將身上的泥塊清理乾淨,又烘乾了他濕淋淋的斗篷外套,後者顫抖着朝他道謝。
“繼續走吧。”里德爾說道。
赫敏看得出阿布拉克薩斯已經快凍僵了,她想說點什麼,但又覺得沒有必要。她意識到自己的魔杖在里德爾手裏,伸手想要取回,卻被對方阻止了。
“做什麼?”
“我需要我的魔杖,”赫敏說道,見對方無動於衷,她忍着怒火補充了一句,“這是我的魔杖,里德爾!既然已經找到了馬爾福,你也應該把它還給我了。”
“噢,的確是這樣。”他慢吞吞地說道,“不過我認為,你還是沒有魔杖比較聽話。”
“你說什麼?——”
“那個,打擾一下。”阿布拉克薩斯貿然插入了他們兩人的對話,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們,“我們還去嗎?”
“當然。”里德爾瞥了赫敏一眼,“你跟緊一點,別胡思亂想。”
“呃,是。”
於是禁林中就出現了相當詭異的一幕: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手拉手在前面走着,男孩手中握着兩根魔杖,女孩手中則拿着一張地圖,不時對他們的路線作出糾正。而在兩人身後,一個金髮男孩謹慎地保持着一段距離跟隨着他們。
“把魔杖還給我,里德爾,你難道不怕我指錯路嗎?”赫敏依然不肯放棄,壓低聲音說道。
“你不會的,亨德森。因為你也想知道我們到底要去哪兒。”里德爾冷靜地回答道。
他們穿過了大片焦黑而空寂的樹林,地上寸草不生,毫無生機,赫敏懷疑這裏曾經被大火燒過。驀地,一串由遠及近的急促馬蹄聲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他們停下腳步,一群馬人氣勢洶洶地從樹林中跑出來,揚起了一片灰塵。為首的馬人戴着一隻樹葉做的花冠,身上披着野獸毛皮做的灰色大氅,黑漆漆的雙眼直直地盯着他們。
赫敏倒吸一口氣,而里德爾卻沒有任何反應,仍平靜地看着他們。
“這裏是我們的地盤,你們不能再靠近了。”馬人的嗓音低沉而冰冷,宛若深夜中的寒星。
“你們的地盤?我只知道這片禁林屬於霍格沃茨。”里德爾說道。赫敏感覺他握着她的手抓得更緊了一些。她意識到他其實也有些緊張,於是默默地回握住他。
“不,你想錯了。禁林的確屬於霍格沃茨,但並不屬於你們。我們不能讓來路不明的巫師隨意進入我們的地盤。”
“別跟他們廢話了,菲羅帝,把他們趕出去!”後面有馬人不耐煩地大聲喊道,菲羅帝朝他們沉默地搖搖頭。
“我們不是來路不明的巫師,”赫敏忍不住說道,“我們是霍格沃茨的學生。”
“霍格沃茨的學生?”菲羅帝的眼睛在夜色中顯得冰冷無情,他僵硬地動了動,語氣依然平靜無波,“霍格沃茨的校長向我們保證過不會讓學生進入這裏。”
好吧,這的確是事實,赫敏想,這就是不遵守校規的下場。里德爾仍一言不發,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湯姆,該怎麼辦?”阿布拉克薩斯輕聲問道。那些高大的馬人讓他感到又厭惡又害怕,他已經非常想回去了。
“我們來這裏只是想找一個東西。”里德爾忽然抬起頭望着馬人首領,臉頰在銀白的月光下顯得尤為蒼白,“請問你知道蛇之鑰在哪嗎?”
蛇之鑰?赫敏快速地在大腦中搜索着這個名詞,但在她看過的書中沒有任何一本提到過這個東西。它應該和斯萊特林——甚至和密室有關,但她並不知道那是什麼。
而聽到這個古怪的詞,菲羅帝平靜的表情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縫。他身後的馬人們也用驚奇的目光打量着他們,議論紛紛。
“你是來找蛇之鑰的?”菲羅帝薄薄的嘴唇微微動了動,他狹長的雙目微微收斂,“你不應該來。”
“我必須要來。”
“即使會釀成難以挽回的大錯?”
“是的。”
菲羅帝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他身後的馬人們也緊隨着他跑進禁林深處,夜色中徒留一片整齊的馬蹄聲。
“如果是這樣的話,三個月後的滿月之日再過來吧。”他幽幽的聲音在寂靜中回蕩,如同徘徊人間的幽魂。
里德爾站在原地沒有動彈,眼神晦暗,沒有人看得懂他的思緒。阿布拉克薩斯東張西望着,有些着急。他看了遠處的樹林一眼,忍不住問道:“喂,湯姆,真的就這樣放棄了?”
男孩橫了他一眼,他馬上就噤聲了。
赫敏不住地回想着菲羅帝和里德爾的對話,總覺得這其中暗含深意,有什麼宿命般的東西就要破殼而出,可又說不上來。她仰起頭,烏雲已經散去了,夜空明澈,星星如同一粒粒寶石嵌在純黑的大理石板中。它們在幾百億光年外的宇宙中無聲沿着既定的軌道運轉,如同那難以捉摸的命運。
“走吧。”里德爾驀然說道,轉過身頭也不回地沿着來時的路走去。阿布拉克薩斯連忙跟上了他,邊走邊低聲問道:
“我們真的還要再來一趟嗎?”
里德爾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