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輕嗅死亡

阿福在同護士了解完情況之後，很快，他的線人也找到了女孩子的行蹤。這位盡職的管家同時也是位無比正直的老人打算去親眼看一看那孩子。

那是一個位於城市郊區的垃圾填埋場，坐車的話需要在路上顛簸了將近一個小時。阿福小孩子的體格估摸了一下，感覺如果徒步則至少需要大半天，這讓他對那孩子有些佩服又有些擔憂。

等他到達那些散發著腐臭味道的垃圾山時已經是夜裏了，光線很不好，他也無意驚動裏面的人。所幸，垃圾場的黑夜也並不安靜，大大小小的手電筒光亮不時在一堆堆垃圾的遮擋中閃爍一下，阿福花了很長時間才從這些灰頭土臉的拾荒者們之中找到那個特別的小小的身影。

那真是一個極其瘦弱的孩子，她穿着一條不知道從哪弄來的髒兮兮的背帶褲，一頭明顯是營養不良的枯乾的金色頭髮由於扒垃圾沾上了什麼污物而結了塊兒黏在一起，滿是黑印子的小臉顯得異常得小，好像整張臉只剩下了那雙大大的藍眼睛。

阿福知道他沒有找錯，因為他找遍了這片垃圾場，也就只有這麼一個看上去歲的孩子。

他在一堆垃圾里等了很久，看那孩子敲打着手裏忽明忽暗感覺快要報廢了的手電筒，看那孩子被垃圾裏面藏着的尖銳金屬划傷，在本來就瘦弱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看那孩子實在扒不動了，就在有些冷的夜風裏蹲在地上揉搓着自己暴露在外的胳膊……

有很多次很多次，阿福想要衝出去，去牽起那孩子的手將她立馬帶出這個烏煙瘴氣充滿危險的地方。

可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卻將他牢牢地釘在了原地。

【這樣倔強的孩子】

阿福想着

【大概是永遠永遠都不會願意讓別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一面的吧】

阿福不想讓自己看上去是那樣幾近施捨地到來。

**

為了避免上次的錯誤，這次伊娃娜學聰明了。

她專挑那些又小又能賣錢的東西提前藏進她的衣服或者鞋裏，而抱在懷裏的則都是又大又不值幾個錢的東西。最重要的是，這次她還在這堆垃圾里專門撿了根看上去還很結實的撬棍。她想好了，誰要是衝上來，

她就只盯着一個人死命地打。

可沒辦法，伊娃娜的年紀實在是太小了，她要是個人高馬大的壯漢大概藏在陰影里的人們還會忌憚一些，但她只是個小女孩兒。

惡意如影隨形，哪怕她看起來再沒有油水可榨，還是有一伙人忍不住圍了上來。

不用什麼理由，伊娃娜知道，挨一頓揍是難免的。

這些天她搞清楚了一個道理：

越是卑微的人反而越會以欺負比他們更加弱小的人為樂，這多多少少能給他們本就夠骯髒灰暗的生活帶來那麼一絲快感。

伊娃娜死盯着第一個朝她揮出拳頭的男人出手了，她把手裏的東西一股腦地砸在那人身上，然後用撬棍照着他的腰眼子狠狠地懟了上去小孩子的力氣說大也不大，說小卻也不小，尤其是像伊娃娜這種什麼臟活累活都需要她自己乾的人，她這帶着一股子狠勁兒的撬棍上去頓時就讓那個男人痛嚎出聲。

不管周圍人的拳打腳踢，伊娃娜只瞪着一雙充血的眼睛追着那一個人打。也許是幸運使然，她在黑暗裏不知道捅到了那個男人的什麼地方，就見對面的人一下子倒在了地上，痛苦地縮成了只蝦米。

她狀若瘋狂地揮舞着手裏的撬棍，想再給那個男人腦袋上開個瓢，可她到底只是的孩子，周圍那些踢打的人從一開始的慌亂中回過神來后，很快就有人拽住她那極為瘦弱的胳膊將她狠狠向地上摜去。

伊娃娜感覺自己的胳膊像不是她自己的了，疼的要命又不能動，手裏死死攥着的撬棍也被人大力地扭着她的手腕給奪了過去。

她聽到那些人滿嘴朝她噴來的下流辱罵，她的雙手被人狠狠反剪到了身後，他們將她整個提起來，活像是提着一條死狗。

面前有影子發出刺耳的尖笑，他的手裏揮動着從伊娃娜手裏奪過去的撬棍，那根銹跡斑斑但依舊結實的金屬劃破空氣帶起一陣風直朝着女孩兒的腦袋就砸了下去，顯然是怒火中燒下了死手。

就在那個瞬間，伊娃娜彷彿嗅到了死亡的味道，它是那樣地沉重悲傷，腦海里最後閃過的是母親那雙飽含着無比憐愛溫柔的眼眸。

哦，那雙翡翠色漂亮的眼睛就像是春天萌發的第一抹新綠那樣地柔軟感人。

【媽媽，媽媽，再叫我一遍“小伊”好不好？】

伊娃娜忽地笑了

【你的女兒大概就要死啦，死在你不知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