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6.容器(Contain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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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意大利。
亞平寧半島微風習習,都靈郊區的紫羅蘭花地里,一座古堡巍然屹立,配合藍天紫地,別有美感。
弗羅斯特看着目力能及之處的遠方,輕聲道,“陳墨瞳,就是家族為他準備的新娘啊。”
“那麼難得的言靈要給我兒子用,說真的,我還挺捨不得的。”龐貝一邊哼哼一邊大口灌酒,還是以前那副德行,“擦!!還要給那個姓陳的老東西那麼多補償,老子心裏不願意!”
一邊說著,他摔碎了酒杯,而“奧丁計劃”,依舊在加圖索家的掌控下有條不紊的進行。
他們就是這樣,一旦開始崛起,就絕對不會放過任何機會。
從數百年前的第一代家主,到如今的弗羅斯特和龐貝,哪一個不是這樣呢?就像荒原上的野狼,一旦發現獵物,就會成群結隊的撲上去,直到把那個肥得流油的獵物啃得一乾二淨。
人一直都是如此貪婪,混血種作為人龍混血更是如此,神話里說龍喜歡財寶,倒也不一定是假的。
“其實我還是有些不放心,奧丁真的會堅定執行這個計劃嗎?”弗羅斯特有些頭痛的揉柔眼睛,王者歸來的凱撒真的會成為理想中的王者嗎?就像無數年前的凱撒大帝一樣揮斥方遒?
他很滿意現在的生活,享受着因為龐貝讓位而帶來的權力快感,但很快就要為新生代讓位了。
雖然有些遺憾,但也沒辦法,混血種家族就是這樣,能力強大的才是王者,弱小者只能在王的王座下敬獻貢品,瑟瑟發抖,並傳遞他的威名。
龐貝想起了那個兒子,那個時而擁有領袖氣質的金髮少爺,以及那個有時中二到家的富家公子,看着遠方,“他會的,他一定會的,他的靈格已經被困在世界樹頂端太久了,正在隨着時間的推移消亡。你以為黑王的力量很弱么?不,那你就錯了,那是真正的神靈,真正的皇帝,哪怕死去,依舊以皇威頂天立地。”
說到這裏,龐貝的身體都因為恐懼而開始哆嗦起來。
彷彿提起那個不可直視的大名,就能感受到他的威壓。
……
天地間回蕩着滾動的驚雷,無形之中的血之線斷開,讓帕西·加圖索眉頭一皺。其它加圖索家的人也都籠罩在一片錯愕中,在他們的嚴密監視下,諾諾生命信號卻完全消失了。
聽不見任何心跳,也無法在尼伯龍根定位到她的具體位置,甚至連“血繫結羅”這樣的言靈都起不到任何效果,彷彿扎入尼伯龍根中的兩隻蒼蠅,而且連蒼蠅都失去了最重要的聯繫。
這可不是什麼正常情況,當異常通報的時候,所有人的臉色都是死一般的寂靜,這絕對意味着尼伯龍根內出現什麼意料不到的情況,亦或是那位看似信守承諾,幫助加圖索家在百年時間登上巔峰的龍王奧丁,在最關鍵的時刻選擇了背叛。龐貝怒不可遏,發出大吼:“你說什麼?!”一旁的弗羅斯特從未見過他如此憤怒的樣子,就像斗獸場裏的野獸。
他抓住了帕西·加圖索的衣領,把他重重地提起來,按在牆壁上,“你知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知道,主人。”帕西以零下100度的平靜說道。這是無法抗拒的壓力,這是無法拒絕的主人,哪怕主人要他現在去死,他也會堅定不移地執行,這就是所謂的統治力了吧?
反正說到底,我也不過是工具,為了少爺而活的工具,如果少爺死了,它就會開啟第二階段的計劃,代替少爺完成使命,哪怕血統不穩定,哪怕隨時會變成死侍,也在所不惜。
“原來你還是愛凱撒的。”弗羅斯特忽然說道。
“這不是愛不愛的問題,是生或死的問題!加圖索家已經被逼上了絕路,你認為倖存者能饒過我們嗎?不!不可能,那群卡塞爾學院的瘋子,只要還有一個人倖存,就會來報復,會不擇手段的報復,甚至還包括蛇歧八家!!”龐貝癲狂暴怒,原來他過去花花公子的形象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他為了偽裝后這個形象,甚至放棄自己的權力讓弗羅斯特上位,可到頭來,他才是暗中掌握一切之人。
“對啊,你說的沒錯,這算是一條路走到黑了吧?”弗羅斯特忽然用中文說道,聲音中帶着一絲疲憊,帶着一絲嘆息,但更多的卻是決絕。
不破不立,這個世界一向如此,不付出什麼代價,永遠無法得到回報,而眼下不論是哪一種突發情況,都是加圖索家無法接受的結局。
他們花費巨大的代價竊取核武器,以幾乎與人類決裂的姿態,轟炸了卡塞爾學院的本土,把那裏變成超大的坑,給他們帶來的又是什麼呢?
也許是戰爭吧。
讓人絕望的戰爭。
總不能親自和那位龍王奧丁談判吧?他可不是什麼小角色,他是瘋子,同樣也是一位真正的惡魔,龍族的戰爭,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麼善惡好壞之分,有的,只是絕對的力量與壓制。
路明非明白這一點的時候為時尚晚,臉上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不斷拍打在臉上的雨滴,都那麼諷刺呢。
哦,又來了,為什麼又是那個煩人的小妖精?他柔聲柔氣的問:“哥哥,你破相了呢。”
明明之前還用最暴躁的口吻說“自作孽不可活什麼的”,這態度轉變得也忒快了點吧,就像早已知曉劇本,只不過一直在順着演下去。
路明非露出了生無可戀的表情,“破就破吧,反正我現在也已經廢掉了,你要拯救世界,抱得美人歸隨你吧……我只是想睡睡啊……”
聲音越來越虛弱,他的確像他說的那樣只是想睡一覺,修補一下不論是精神還是體力都過度透支的身體,而不是在這個時候聽小魔鬼推銷。
“諾諾死了。”
路鳴澤撐開一把黑色的雨傘,擋在路明非臉上。
那四個字,聽起來如此令人震驚,也代表着一條生命的消逝。
“你說什麼……真的嗎?”
“你不是都已經看到了嗎?忘卻的這麼快啊。”路鳴澤笑。
“笑什麼笑,笑你大爺啊!”路明非惱怒起來,想要踢開這個煩人的傢伙,卻始終碰不到他的身體。
暴雨中的一切都是寂靜的,寂靜得有種脊背發寒的感覺。
在眼前,不論是騎着戰馬的奧丁還是哭泣、絕望、崩潰的眾人,全部都被凝固在她們該有的位置上。
每一滴雨絲都清晰可見,沒有一滴雨是完全相同的,路鳴澤手指輕輕一撥,在雨中劃出肉眼可見的弧線,就那樣散慢的向四周飄蕩。
他手指微點,在雨中畫出了可愛的笑臉和太陽,如同天才的魔術師。
路明非頂着破相的腦袋爬起來,看着不遠處昏迷的繪梨衣,看着臉頰被鱗片覆蓋的夏彌,看着頭戴鷹盔,手持永恆之槍昆古尼爾的奧丁,最後視線轉向奧丁身下,那裏就是凱撒和諾諾。
按照原本的計劃,在舉辦完他們倆的婚禮后就是諾諾和凱撒的婚禮了,可那個時而中二時而帥氣的加圖索家公子,已經重重地倒在雨里了。
命運的絲線貫穿身體,甚至連肩部都開始腐爛。
紅髮女孩的鮮血,彷彿巫女一般具備魔力,被奧丁指引着懸浮,於是那個女孩的臉頰和身體迅速的乾癟下來,和曾經在夢中看見的繪梨衣一樣,被那個可怕的傢伙抽幹了生命力和血液。
原來這就是所謂容器嗎?所謂容器就是盛裝言靈,亦或是其他的東西。到頭來都要被傾倒,變成另一個人的東西,似乎早就已經謀划好了。
凱撒奄奄一息。
他不想去看她的遺容,可那個女孩就在眼前啊,在眼前倒下,散漫的紅髮和鮮血如此刺目。
而那位高高在上的奧丁,沒有絲毫憐憫的看着眾人。
八足戰馬“斯普萊尼爾”踏步前進,永恆之槍所指的方向,彷彿命中注定一般,渾身重傷的楚子航被呼喚而起,位於肩膀的奧丁烙印散發耀眼的光芒。那些鮮血彷彿為他加冕一般,渾身上下的傷口被迅速洗滌,於是最後煥發新生。
其實一切都發生在短短几十秒內,可在路鳴澤的多重夢境中卻被無限的拉長,讓他看清一切的細節,像是擁有了時間零之類的言靈。
“奧丁……你!!!”
耶夢加得發出震動的大喝,這聲音同樣刺耳。
她其實早在剛才就已經猜到了奧丁的目標,只是很難明白為什麼奧丁要對一個容器痛下殺手。
她現在才確定,奧丁的確是衝著楚子航來的,早在當年的暴風雨之夜,他就已經被奧丁打下了烙印,現在他來找他了,來找這個最完美的宿主,以最優質的鮮血灌注,化為龍王奧丁的真身——
那條在遙遠的過去,曾與吞噬世界之龍尼德霍格對立的龍王,一手締造了必將到來的諸神黃昏,也必將面對中庭之蛇耶夢加得與世界樹。
能阻止他的,還有誰呢?
路明非不知道。
可這一切真的似曾相識啊。就像當時的海嘯東京,就像那輛永遠開不到盡頭的新幹線子彈頭列車,就像那位將自己計劃全盤托出的新白王赫爾佐格,現在,自己又要面對同樣的絕望命運了。
“鐺——!!!”
於是,小魔鬼敲響了喪鐘,以最誘惑的口吻問:“要交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