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是滋味
“我？”冉瓔愣了一下，連忙擺了擺手：“我不行，我回來能幹什麼？”
“你可別自謙啊。你當初高考可是我們大石村的第一名。怎麼，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啊？”
“不是。”冉瓔不知道怎麼接這話：“我在外面有工作。”
“懂了，像你們這樣的。在外面賺習慣了高工資，回家鄉拿這一點錢，確實是看不上。”
冉瓔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幸好，夏聽雲也不是追根究底的人，她拍了拍冉瓔的肩膀：“好啦，我跟你開玩笑的。人各有志，不勉強。”
夏聽雲還要去跟她們一起來的副鎮長匯合，沒有多說，互相留了個電話就走了。
冉瓔一邊往前走，一邊極小聲的自語：“我回大石村？有沒有搞錯？如果要回來，我辛辛苦苦考大學幹什麼？”
心裏覺得這個念頭真的很不可能，卻沒多想，轉角繞過去，就是自家的菜地。
“媽。”
母親許若蘭正在菜地里摘菜，看到冉瓔過來，臉上擠出幾分笑：“你出來幹什麼？這日頭大得很，不要把你晒黑了。”
“我來幫你收菜，怕你一個人拿不動。”
“怎麼會拿不動？”許若蘭努了努嘴：“一共也就兩筐，我一手一個就回去了。”
“一手一個多累啊？我來了不正好幫你？”
冉瓔看着她把菜放好：“摘完了嗎？沒有的話我也來幫忙。”
“不用了。”許若蘭把菜放進竹筐里，跟着抱起了竹筐：“走吧。”
抱着竹筐走在路上，冉瓔看出許若蘭眼中的擔憂，想到剛才的情況，她正要開口安慰，一個身影迎面而撞到了她身上，她手中的竹筐一個沒拿穩，掉地上了。
跟她撞在一起的人，手上拿着的東西也掉了一地。冉瓔這才看清楚，撞到她的是個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女孩，她摔掉的是一籃子雞蛋。這會摔碎了好幾個，地上到處都是蛋液。
不等她起身，身前那人已經被個中年女人拽住了手臂，啪啪就是兩下打在對方身上。
“死丫頭，你要死了？啊？偷家裏的雞蛋去賣？還全部摔碎了？你個死丫頭，敗家精，我今天就打死你。”
“我要上學。我要拿這個錢去交學費。”
“上什麼學？上什麼學？隔壁三丫跟人去廣省打工一個月有八百塊。你也去。讀書有個屁用。”
中年女人手上打得更狠了。冉瓔看不下去了，她擋住了對方的動作“有話好好說，打人幹什麼？”
“我打我女兒，關你什麼事？”
那個女人語氣兇狠，冉瓔這才看清楚，對方就是剛才把夏聽雲趕出來的人。
“肖嫂子，你冷靜點。”許若蘭上前兩步，跟着阻止：“你家果兒在學校成績又不差。她要上學你就供她上啊。只有上了學，將來出來才有出息。”
“說得好聽。我家現在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來的錢？哪來的錢？”
肖嫂子瞪着許若蘭，眼神十分不善：“就你們多管閑事。讓開。我今天就要把這個死丫頭打死。”
“你打你打。打死我正好，反正我不要去外面打工。”
“你這個死丫頭。”肖嫂子抬起手就又要落下，冉瓔看着那個叫果兒的縮成一團，想也不想的擋了一下：“雞蛋多少錢？我給你。你別打了。”
肖嫂子的手停下，臉色緩了兩分：“兩毛一個，這至少有十個。兩塊錢。”
就兩塊錢？冉瓔看着肖嫂子，想也不想就去掏口袋，不過掏完才發現，她的錢包不在身上。
“這些雞蛋我都要了。你別打孩子了。我現在就回去取錢。”
“你可別賴。”
“放心，賴不掉。”冉瓔轉身就往家的方向去拿錢包。許若蘭看着她的背影，叫都來不及。只能快速的抱起兩筐菜跟在她後面。
“阿瓔？”
“媽，你不反對吧？”冉瓔走了幾步才反應過來，轉頭看向許若蘭，生怕她生氣：“我剛才就是看不慣，她——”
“你別說了。”許若蘭搖了搖頭：“媽不怪你。”
“媽。你認識她們？”冉瓔以前一心讀書，後來一走好幾年，對村裏的街坊鄰居都不怎麼了解。
“怎麼能不認識？”許若蘭吸了口氣：“你也別覺得肖嫂子過分。她男人前些年出了車禍，傷了手，不能幹重活。家裏的擔子都在她身上。孩子又多，下面還有兩個小的。果兒今年初中畢業了，考上了縣城的高中。肖嫂子沒錢供她，所以才讓她去外面打工的。”
“可是，上個高中也不要多少錢吧？”
話問完了，冉瓔就想到之前夏聽雲說肖嫂子連十塊錢的醫保都不捨得出，又怎麼會願意花錢給孩子上高中呢？
“阿瓔，我們家得虧是你爸小時候吃苦跟人學了木工。才能在外面能賺些錢，能供得起你們。可是村裡其它人——”
冉瓔沉默了。回到家拿了錢包，又折回肖嫂子家把雞蛋買下來。
進門的時候，發現肖嫂子正在清理剛才掉地上的雞蛋，都已經掉地上了，沾了灰，她明顯不捨得扔，又撿回來，放在碗裏，在挑上面的灰塵。
“這些掉在地上，你肯定是不要的吧？”
冉瓔嘴唇動了動，想讓對方別挑了，她剩下的雞蛋也不要了，卻開不了口，最後只是搖了搖頭。
“不要就行，我去去灰，煎一下還能吃。”
冉瓔咬着唇，心裏很不是滋味。她左右看了下，並沒看到果兒，放下錢，她轉身就要走，肖嫂子看到她真來買雞蛋，態度好了很多。
把籃子遞到她面前：“喏，這些是剩下的，你拿去。也別說我占你便宜。”
冉瓔看着那些還完好的雞蛋，神情有些複雜。
她爸爸冉池很勤快，又有手藝，這麼多年，拼着命也沒讓她和弟弟吃過什麼苦。她是真的不知道，原來村裡還有其它人，過成這樣的。
出了門，發現肖家牆壁上有一條裂縫，不大，但看着就不安全。她有心想提醒肖嫂子一句，又覺得，這樣的裂縫，她天天住着，會看不到嗎？
冉瓔沒有再看，轉身離開，快速的回了家裏。
晚上，一家三口吃飯的時候，冉池說起了白天的事。
說到他寫了字據，肖克艱他們暫時不會再來。許若蘭鬆了口氣：“眼下就是你腿傷了，傷筋動骨一百天。你說你這傷還沒好，又要去廣省，我不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等我去了，傷自然就好了。馬上就是下半年了。外面這些做活的，都是下半年好做一些。再說了，我幹活是用手，又不是用腿。”
“可是——”
“沒什麼可是。”冉池已經決定了：“十幾萬呢，我們早點出去，就能早點賺錢了。”
冉瓔聽着父母商量幾時去廣省，又商量兩個人賺錢總比一個人多，母親說去了要找個保姆的活之類的。
她垂下頭，心情又變得沉重了起來。還沒想好能怎麼樣勸父親多休息一段時間，她手機響了。
是紀易雲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