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您是想見林助理嗎?
老太爺又溫聲的安撫了林餘一番,這才拄着拐杖在封管家的攙扶下離開。
剛走出風居院封管家就低聲對風老太爺說,“剛才門衛那邊來吧,說送少夫人回來的人是雲小姐。”
“你是說雲清嗎?”
“是的。回報的人說,雲小姐對少夫人十分友善呢”
“這可是稀奇了”封老爺的神情淡淡的,有着說不出來的冷冽和不喜。
封管家當然知道原因。
當年,繼老夫人在生二爺的時候產後大出血,又引發了各種併發症,雖說在封家請來的各種頂尖醫療團隊的治療下保住了命,但身體卻因此垮了。
繼老夫人是個能熬的,哪怕一直在病榻上纏綿,也活了十幾年。
只是身體的病痛,讓她的性子越發的古怪,尤其是恨着老太爺原配夫人生的大爺。
她仗着自己年輕被老太爺寵愛,又依仗着自己到底是長輩,不斷的弄出各種事情來,大爺跟妻子沒少受委屈。
大爺夫妻沒有辦法,只能忍耐着。
誰曾想,百般退讓換來的並不是繼老夫人的滿意,她更加的不滿。
尤其是見到大爺夫妻恩愛,又生下比二爺小三歲的封墨寒之後,心裏生了毒計,竟然串通外邊的人,將大少爺賣給人販子之後。
這件事是老太爺先知道的,他特別惱怒,封墨寒終究是封家的嫡長孫,怎麼能這麼被人拐賣了。
繼老夫人卻哭的很傷心,幾度昏死過去,封老太爺心軟了,他是真的愛這個比他小了二十多歲的妻子,再加上,她的身體也越發不好了,終究是選擇了包庇和原諒。
如果大少爺不被找回來,那麼這件事情很可能永遠都不會揭露出來。
偏偏大少爺又回來了,繼老夫人的做法也就瞞不住了。
別說是大爺了,所有的人都不敢置信,然而這就是現實。
然而,不管怎麼樣封老太爺終究是父親,大爺就是氣死,也不能真的把父親怎麼樣了,而繼母竟然也在夫妻的庇護下安然無恙。
雲清能夠理解姐姐姐夫的顧慮,但,她沒有那麼多顧慮,她指着封老太爺怒罵他,一個女人迷昏了心智,罵他老糊塗了,還罵他活該以後孤獨終老。
老太爺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怎麼能接受自己被人這樣指着鼻子罵,尤其是還是這種如同詛咒一般的話語。
他當即不顧身份,將雲清趕出封家的大門,並且下了命令,不許她再踏進封家一步。
雲清也並不稀罕。
封家再富貴,但只要有這樣的當家人一天,她都不稀罕這個地方。
除了大爺夫妻過世的時候,雲清以娘家人的身份出席了葬禮之外,她從來沒有來過封家,對封家人更是沒有絲毫好臉色。
封管家想着,表面上卻沒有露出絲分毫來,他知道老太爺最在意的是什麼,就故意說,“是挺稀罕的,不過這也說明少夫人的厲害,連雲小姐都能收買了。”
封老太爺的面色不由得一變,然後冷哼了一聲說,“再厲害又能怎麼樣?還能越過我這個做長輩的,當家作主嗎?”
封管家連忙說,“這怎麼可能?少夫人再厲害也翻不過您的五指山。怕只怕少夫人藉著雲小姐的這條路子,跟大少之間的關係緩和。他們到底是夫妻,這乾柴烈火的,萬一到時候要是有了身孕……”
“絕不可能。封墨寒的脾氣跟他爸一個樣,要是那麼容易改變,他的孩子早就出出生了。”老太爺說的無比肯定,顯然對自己的孫子十分了解,然後他停頓了一下又說道,“找人接觸一下那位陳小姐,告訴她像封家這樣的人家終究是以子嗣為重的。”
封管家心中一寬,連忙垂頭應下,“請老太爺放心吧。”
……
老太爺走了之後,林余簡單的跟小風聊了幾句,就回了樓上的卧室。
她覺得很累,連衣服都沒有換,就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林余睡着之後,她就開始做夢,一開始是美夢。
在夢裏,有她最心心念念惦記着的一切。
她夢到了封墨寒,在夢裏他們之間沒有沈清凌,是如同她計劃的那樣,在她做出一些小成績之後跟封墨寒相認了。
他們彼此秉性相同,很快這有朋友的關係轉為熱戀。
又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封墨寒就送上一束巨大的紅玫瑰和碩大的鑽石,向她求了婚,她很幸福地點頭答應。
在準備結婚的時候,他們遇到了阻力。
封老太爺不准許封墨寒娶她。
她的身份太低了,封老太爺就算是不想封墨寒有個強勢的岳家,也終究是沒臉。
可是封墨寒堅持,再加上她的父親終究是封墨寒父親的救命恩人,有了這一份恩情,再加上封墨寒堅持,封老太爺就算是不願意也只能妥協。
之後,他們就結婚了。
經歷了白天盛大而奢華的婚禮之後,等到了晚上就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他們在佈置的紅彤彤充滿喜意的房間裏,熱情的相擁,在鋪着紅色床單,灑滿玫瑰花瓣的大床上盡情的翻滾。
他們坦誠相見,向彼此交付最純潔,最單純的自己。
結合的那一刻,林余覺得很痛,但也是前所未有的幸福,因為她終於終於終於的,把自己交給了自己喜歡的那個男人。
她太快樂了,也太幸福了。
林余忍不住的想要去親吻封墨寒,然而,就在她抬頭的那一刻,壓在她身上的男人忽然變了。
那個男人有着一張平凡又猥瑣的面容,笑起來的時候很醜陋,口中的氣味兒也很難聞,身上充斥着汗水和油漬的味道。
她滿口的污言穢語,又萬分的粗暴,每一個眼神充滿了不懷好意。
林余頓時驚了,掙紮起來,大聲的問:封墨寒呢,封墨寒去哪裏了?
那男人卻冷笑着說,什麼封墨寒?那有什麼封墨寒?
怎麼可能沒有呢?明明剛才那個人就是封墨寒。
那個人卻笑她痴心妄想,不過是一個平民出生的司機的女兒,卻妄想攀附封氏集團的總裁,簡直是不知所謂。
林余命令他住嘴,對方卻耳充不聞,他肆意的嘲笑着她,粗糲的手撕扯着她的衣服。
林余都要瘋了。
她不知道這一切怎麼忽然變了,可,現在並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她知道自己要離開,於是,拚命的掙扎,尖叫,哭喊,不知道哪裏來的一股力氣,讓她把壓在身上的男人推開。
林余只覺得身子一輕,猛的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中的是一團的漆黑,耳邊靜悄悄的,唯有她大聲的喘息聲和心臟的聲音清晰可聞。
林余滿眼的驚懼,很長時間之後,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她是做夢了。
又或許並不是夢,或者說前半段那美好的如同泡沫一樣,是她內心為自己和封墨寒編製了無數次的美夢。
可是後來的,其實是那混亂的,她不願意想起來的夜晚。
然而,不管她怎麼的迴避,都沒有用。
她已經非清白之身,而要了她的人卻是一個陌生的,她不知道究竟是誰的陌生男人。
只要想到,她竟然跟對方做了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事情,林余就難受的想要乾嘔。
實在太噁心,也太髒了,臟到她難以的忍耐。
林餘一秒都按捺不下去,她從床上爬起來,快步的進了浴室,站在花灑下面,將水龍頭擰到最大。
水是涼的,迎頭澆下來的時候,讓她禁不住的打了一個寒噤,林余卻並沒有改換熱水的打算。
她任由自己被涼水沖刷着,任由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的變涼。
越涼她的腦袋就越清醒。
越清醒,她就越恨自己的蠢。
要不是因為太蠢,她又怎麼會被人這樣輕易的算計?明明這個把戲那麼的拙劣、
要是那一天晚上,她不讓那個侍者把餐車推進來就好了,要是她不打報修電話,也就好了,可是世界上哪有那麼多早知道。
要真有那麼多早知道的話,就不會有那麼多令人扼腕的事情。
林余越想越難受,她將身上的衣服盡數的脫了下來,又拿過浴巾拚命的拭擦着自己的肌膚。
髒的,髒的。
她的力道很大,用力到將她的皮膚都擦出了血絲,就算是這樣她也沒有打算停止。
她想要再洗一洗再洗一洗,這樣或許她就能變得乾淨一些。
但,林余又知道即使被抽了筋,扒了皮,換了血,她也依舊是髒了。
髒了就是髒了,怎麼都洗不幹凈。
林余無力的癱坐在浴室的,捂着臉龐嗚嗚的哭了起來,她的哭聲越來越大,很快就變成了嚎啕大哭。
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了?
她這一輩子所求的也只有那一個人,可是卻這麼難,這麼難,一點活路都沒有給她。
砰砰砰!
房門被人用力的敲響,小風在外邊大聲的喊着,“少夫人你怎麼了?你快開開門呀!你開門呀!”
原來小風也只是想着林余沒有吃晚餐,晚上可能會餓,就從床上爬起來做了宵夜送了上來。
不曾想,她才走進房間,就聽到浴室里有哭聲傳來。
是少夫人。
小風心裏擔心,連忙的敲門,可是她在外邊喊了很久,林余都沒有開門的打算。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小風心裏十分的不安,她不敢再耽擱下去,就去找了鑰匙。
將浴室的門打開,看到林余渾身濕透的倒在地面上,無聲無息的。
小風看到這一幕,只覺得心臟都要停了,她都快要被嚇死了,“少夫人!”
她大叫一聲,急忙的衝過去,去攙扶林余。
林余的面色慘白如紙,氣息微弱,小風心裏又急又怕。
她想要將林余抱起來,但是,她的力道太小,好在她的手機是隨身攜帶的,拿出手機就準備叫其他人來,然而,還不等她的電話撥出去就被林余阻止了。
“不要不要叫人。”
“少夫人你醒了。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這就叫醫生過來好不好??”
林余搖頭,“不用,我沒事的。”
“你一點都不像沒事的樣子。”小風的眉頭微蹙,更是擔心,“您身上的傷,這又是怎麼回事?”
那傷看起來像是擦傷,而且傷口還是新鮮的,還有不少地方再向外滲着血珠。
林余並不在意,“我太困了,也太累了,洗澡的時候不小心的跌倒,這都是摔出來的。”
小風不信。
那血淋淋的皮膚,怎麼都不是摔倒摔出來的。
尤其是,少夫人身上冷冰冰的,根本沒有一絲熱乎氣兒,沒有人洗澡的時候會這樣洗的。
小風忍不住,“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難事兒了?這大少爺又為難你了。”
“不是他。小風,你知道嗎?我特別希望是他。”
在以前的時候,她每一次跟封墨寒見面,其實過程都不是特別的愉快。
封墨寒不喜歡她,他厭惡又恨她,對她也從來沒有任何的好態度。
林余沒少因此黯然神傷,有時候心裏也難免會有一些怨懟和埋怨。
她再愛封墨寒,再願意為他付出,也終究不是無欲無求的聖人,就算是泥人還有三分火氣,更何況是她,難免忍不住故意做一點事情,讓封墨寒不痛快。
可是現在林余卻覺得,那個時候真是太好了。
最少那個人是封墨寒,最少,她能夠想的,能夠怨的,也都是封墨寒。
不像現在。
她的恨,她的怨竟然沒有地方。
小風以為林余這是又維護大少,她在心裏為林余感覺到不值,但是,她了解林余,因此終究是沒有說什麼。
小風說,“少夫人,身上的傷看起來好厲害了,讓醫生來看看吧。”
林余心裏煩躁,“我說了,不用你難道沒有聽到嗎?”
小風頓時愣住了,她從來都沒有見過林余這樣的疾言厲色。
“對不起,小風,我只是沒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氣。真的對不起。”林余連忙道歉,她真是太糟糕了,竟然遷怒無辜的人。
小風並不在意,“你這是哪裏話?你不用向我道歉。”看着林余苦澀又面容慘淡的模樣,她很擔心,“就是您……”
“我知道自己看起來不大好,但,你不用擔心,我只是做了一個特別可怕的夢,一時間沒緩過來,這才弄得這麼狼狽的。”
“真的嗎?”
“當然了,我不會騙你的,更不會拿自己的身體狀況開玩笑。”
小風還是放心不下,但是見到林余見識,終究沒有堅持再叫醫生過來。
林余的狀態太奇怪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卻不敢多事,生怕再刺激到林余。
小風小心翼翼的說,“我扶你回房休息吧。多休息休息就會感覺好很多。”
“嗯。”
回到卧室之後,林余看着床上的被子,突然間腦海里又浮現了那場夢。
她覺得這床被子很臟,也很臭,“小風,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換一床被子?”
小風立即硬了下來,她動作很快,不過片刻就將新的被褥鋪好了。
她就扶着林余上床,“少夫人,時間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好。”林余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小風見到林余呼吸變得平緩,這才輕輕的離開。
等小風離開之後,林余又睜開了眼睛,她直勾勾的望着房頂,她沒有一點的睡意。
哪怕新換的被子,軟軟的,柔柔的,帶着淡淡的清香,但是林余也很難受,她覺得自己又聞到那股汗味和油漬的味道。
林余終究是忍無可忍,她又從床上爬了起來。
她將所有的窗戶打開,讓外邊清新的空氣灌進來,之後又去浴室里擰抹布。
她把房間裏所有能夠接觸的地方,都拭擦了一遍,之後又是地面。
林余乾的熱火朝天的,大概兩個小時之後,等她累得氣喘吁吁的時候,終於將整個空間都收拾了一遍。
她滿足的嘆息着,唇角露出些許的笑容。
這一下,空氣終於沒有那麼難聞了。
她又躺回了床上,然而這种放松維持的時間其實並不是很長。那股味道就如同她的倒影一般,再一次的縈繞在她的鼻端。
林余又連忙的爬起來。
她開始收拾,一遍又一遍。
但是,不管她怎麼的努力,她都是還能夠聞到那股味道,然後,林余這才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
房間裏的這個味道她是去不掉的。
因為這味道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
被弄髒了,被弄臭了的是人她,所以任憑她把空間收拾的怎麼乾淨整齊都沒有辦法讓這股味道散去。
林余無力的癱坐在床邊,她將臉龐埋在大床上。
眼淚一滴一滴的流了下來,被白色的床單靜靜地吸收。
好難受,真的好難受。
同時,林余的心裏湧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懣。
為什麼?
為什麼老天要讓她經歷這些事情?
她的確不是一個純白如紙的好人,可也從來沒有做過惡,她不應該遭到這樣的報應。
沒有人能夠回答她,就跟她怎麼都不明白,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有人,壞成這樣的原因一個樣。
她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要這麼做。可她這一生卻真真切切的被對方毀掉了。
林余想,如果有朝一日,她知道了對方是誰,一定會拉着對方下地獄。
……
“少夫人早上好!”
林余才拉開房門,就看到等候在屋外的小風。
“你怎麼這麼早?”
小風當然不好說她是因為太過擔心林余。
昨天晚上林余的樣子實在太可怕了,她找了一個借口,“因為我怕少夫人昨天太累,今天早上醒不來。您早上要去主宅那邊用餐,去的太晚了不好。”
說話的時候,小風認真的打量着,見到林余的眼神明亮,氣色紅潤,這才放下心來。
看來少夫人沒有事兒。
昨天晚上,少夫人那樣那樣的凈化可能真的就跟少夫人所說的那樣,她是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噩夢。
林余就像是什麼都沒有感覺到一樣,她微笑着,跟小風道別之後,就去了主宅。
用早餐時候封老太也對她很溫和,就好似她之前拒絕過他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林余恭敬應着,時不時說些俏皮的話,也如同曾經那般。
早晚之後,林余就回了封氏集團上班。卻不曾想到,她竟然受到了總裁辦那些小助理和小秘書的熱切歡迎。
林余接受了她們的好意,但依舊跟他們不遠不近的相處着,維持着彼此之間的相安無事,她本身的工作也更忙了。
林余也喜歡繁忙。
她真的覺得,忙碌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因為,忙碌可以將她荒蕪的世界一點一點的填滿,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空。
至於夜間的輾轉難眠,那又是晚上的事兒了。
晚上終究只有他自己。
藏一藏,躲一躲,掩一掩,等白天的時候,終究可以將所有人欺騙過去。
……
“……今天的行程大概就是這樣了,封總,你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
封墨寒刷刷的在文件上籤下自己的名字,“下午的董事會議推遲半個小時。”
“好的。”嚴竟記錄下來,“封總,你要是沒有什麼其他的吩咐,我就先去忙了。”
“嗯。”
等嚴竟轉身之後,封墨寒到底是忍不住叫住他,“嚴竟。”
嚴竟趕緊立即的停下腳步,“封總。”
封墨寒卻並沒有立即的說話,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指不斷的叩擊着桌面,英挺的劍眉微微的擰着。
跟在封墨寒身邊這麼多年,嚴竟知道這是他思考一些為難事情時候特有的反應。
嚴竟不由得心中一緊,難不成公司又遇到了什麼大麻煩嗎?
他還記得,上一次看到封總這樣,還是封老太爺在他的七十大壽上,忽然宣佈要將手中百分之十的股份,轉給封祈的時候才有的。
而,那一次對封總也的確造成了很大的麻煩。
“沒什麼。”封墨寒這麼說著,臉色卻更不好。
嚴竟心中發緊,卻不敢多問,“那我就先告辭了。”
他才轉身,就聽到封墨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封墨寒說,“林余呢?她是不是上班的時候都在混水摸魚?”
嚴竟愣住了,“您是再問林助理嗎?”
“怎麼了?我不能問她嗎?”
嚴竟搖了搖頭,到底是忍不住的道,“您是想見林助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