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陸詩蘭
陸霄說著,一邊在懷中摸索,一邊道:“要不然便勞煩姐姐給我尋些飯來,哪怕一個饅頭也行。這地方又潮又冷,肚子實在餓得厲害。”說著,抖手便將三顆金豆子扔了過去。
陸詩蘭又羞又惱,冷不丁被金豆子碰到,而且正好是胸前位置,驚得她本能的向後躲避,卻沒想到其中一顆竟鑽進領口滾入衣衫之中。
這一下,頓時將陸霄嚇得臉色煞白,再看陸詩蘭果然惱羞成怒,已從腰間拔出匕首便向他刺了過去。
“我殺了你這無恥之徒!”
以陸霄修為,陸詩蘭豈能傷他,但此情此景早將什麼斗柄遷移步、大為決忘個乾淨,抱着腦袋,連滾帶爬便往廟外逃去。
陸詩蘭緊追幾步,見其身影已沒入雨中,盛怒之餘,使勁將匕首甩了出去。
別看她身形芊細,力氣卻大得出奇。一道寒光堪堪擦着陸霄頭皮“嗖”的一聲閃了過去,嚇得他大叫一聲,迅速消失在雨夜之中。
陸詩蘭險被氣炸了肺,奈何雨勢見大無法追趕,只能衝著對方消失方向罵了兩句,這才氣沖沖的回到廟中。而那鑽入衣衫的金豆子,卻仍在胸前滾來滾去。
她越想越氣,臉色猶如燙傷一般脹得通紅。無奈之下,只得躲進塌去半邊的神像身面,微微鬆開衣帶,將金豆子抖落出來。
等她收拾停當再出來時,一眼看到渾身濕透的陸霄不知何時竟悄無聲息的溜了回來,此時正斜靠着廟門,滿臉壞笑的刮著臉上胡茬,所用之物,竟是她方才丟出去的匕首。
“好賊子!竟還敢回來!”
陸詩蘭見狀,先是一驚,下意識的抓起神像旁的半塊破瓦便要砸去。
“等等!”陸霄見狀,突然間大吼一聲,直震得屋頂灰土簌簌直落。
陸詩蘭亦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鎮住,愣在當場。
再看陸霄已將胡茬刮盡,露出一張英氣逼人,卻又帶着幾分邪氣的俊朗臉龐。
“方才之事純屬意外,我已被你追得淋成這幅摸樣,而且頭皮還險些被刀削掉一塊,你也應該鬧夠了吧?要再敢胡來,本少爺可要還手了!”說著,只見他輕輕一掰,便將精鋼所冶的匕首掰成兩段。
陸詩蘭頓被嚇得不輕,要知道能隨手掰斷這精鋼匕首之人,縱觀整個月山國也沒有幾個,即使長年習武的武者也不易做到。但眼前這個看似無賴的年輕人竟然輕而易舉便做到了。
此時此刻,陸詩蘭已瞬間警惕起來,暗道在此荒野山地,倘若此人起了歹心可如何是好。但她畢竟是開靈之後的修道之人,雖然氣力遠非其敵,但卻精通諸般術法,想要降服一介武夫並非難事。唯一忌憚的是,此時廟門正巧被對方擋住,倘若在這狹小廟堂斗將起來可於己不利。
就在之時,陸霄竟突然傻呵呵的沖她笑道:“只要姐姐不再動手,在下絕不敢再有絲毫冒犯。”
聞聽此言,陸詩蘭當即一愣。任她無論如何也猜不透此人究竟是何想法。思來想去,卻也不敢再相信對方,手中已偷偷扣了一小包核桃大的東西。
陸霄心裏也很清楚,想要解除誤會,絕非三言兩語可以辦到。為了表示自己的確沒有惡意,只好乖乖順着牆壁慢慢挪到了屋角坐下。如此一來,不但將廟門讓出,而且與對方距離也拉開不少。
陸詩蘭見狀,終於稍稍放下心來,卻仍不敢懈怠。
“與姐姐在此破廟相見也算有緣。小子陸霄,不知姐姐芳名......?”
陸詩蘭神情一緩,有些驚訝道:“你也姓陸......?”話一出口,便立刻警惕道:“本姑娘名字為何要告訴你?”
陸霄驚喜道:“哎呀,原來姐姐與我是本家啊?看來真是緣分不淺。”
陸詩蘭暗悔失口,厭惡道:“誰跟你是本家?只是碰巧而已算什麼緣分!”
陸霄笑道:“世間哪有巧合之事,一切緣分皆有因果,冥冥之中已是註定。”
陸詩蘭有些吃驚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竟能說出這般話來?與你......可不太相符。”
陸霄暗道言多必失,連忙打着哈哈道:“我只是個跑江湖的,習慣了漂泊,對樣貌也不講究。不過看姐姐......這般白凈,卻不像風餐露宿的江湖人。”
陸詩蘭心思單純,聽到幾句客氣話,心中便已放鬆戒備。帶着幾分傲氣道:“本姑娘雖在紅塵,卻不是你口中的江湖人,而是一名修道法師。”
陸霄沉吟,道:“原來姐姐是法師啊?聽說月山國中有兩個專會驅邪降妖的教派,姐姐該不會......是其中之一,天師派的陸......陸詩蘭?”
陸詩蘭一驚,立刻警覺起來,道:“你如何知道我是誰?”
陸霄奇怪道:“但凡修道門派,所傳弟子皆為男性。莫說是月山,就算把所有的大國小國放在一起也只有一個女法師,所以除了姐姐還有何人?小子也算得上老江湖了,怎會不知姐姐大名?”
陸詩蘭暗自思量,從對方話中也挑出什麼毛病,試探着恐嚇道:“這樣也好,想必你也應該清楚我天師派法術的厲害,所以最好規矩一些,等雨小些之後立刻離開!”
陸霄心覺好笑,卻不便道破,裝出一副畏懼模樣,恭恭敬敬道:“知道,知道,在下別的好處沒有,惟獨最是惜命。既然知道了姐姐身份哪還敢有半點放肆。”
陸詩蘭心中暗暗得意,警惕之心也不由得鬆懈幾分。
“在下這些年可沒少聽說姐姐的傳聞,都說姐姐法術厲害,而且極少涉足紅塵,但不知姐姐此次身臨荒野打算去往何處?”
陸詩蘭稍一遲愣,道:“本姑娘的事為何要告訴你?而且你屢屢打聽我的事情到底有何居心?”
陸霄再次碰壁,卻毫不氣壘,仍腆着臉道:“人人都說陸法師菩薩心腸,而且極善降妖除魔。在下漂泊江湖摸爬數載,見過不少奇聞怪事,唯獨遺憾的是,從未見過真正的鬼怪。倘若姐姐此次目的是為了驅邪降怪,不如帶着在下一同上路,跟着姐姐開開眼界,也算了卻一樁心愿?而且在下自認武藝還算湊合,且有一身力氣,說不得到時還能幫得上忙。”
自陸霄被遣人界以來,始終稟從玉曦子與鄒老頭囑咐,從不敢與凡人過多接觸。但陸詩蘭的出現卻意外打破了這份謹慎,不但將諸多顧忌拋之腦後,而且一門心思只想着與其相處多些。甚至總想着趁其不察,偷瞄對方几眼,每次得逞都會感覺到心顫不已。他只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年,從未有過這種無法表達的奇妙感覺。他請求與其一道同行,其實還有着另外一層擔心,唯恐這個涉世未深,卻又對自己的法術莫名自信的女子出現什麼意外。
“帶着你?”陸詩蘭頓覺好笑,不由冷哼道:“你我素不相識,而且你這人......本姑娘為何要自找麻煩,與一個討厭的人同行?”
陸霄緊忙辯解,道:“我......我身手不錯,而且久歷江湖,興許能幫到你呢?”
陸詩蘭冷笑一聲,毫不客氣道:“別再說了!任你如何巧舌如簧,我也不會答應你的!”
陸霄見她語氣甚為堅決,心中大失所望,張了張嘴卻不知再說些什麼。
陸詩蘭見其突然變得沉默,竟有些不太習慣。思量片刻,終於鼓足勇氣“嗯”了一聲,道:“我見你方才徒手摺斷匕首,力氣倒是不小,不知師承何人?”
陸霄沒想到對方竟會一反常態主動與自己交談,頓時大喜過往,腦子一轉便胡亂編造出一個身份道:“在下並非月山國人士,祖籍周國,師承千手劍客。”
千手劍客乃是周國曾經的劍術名家,但已去世多年。陸霄曾對此人有所耳聞,突然想起便隨口說成他的弟子。心裏卻在暗自念叨鄒大為莫要怪責。
陸詩蘭出身月山國,自從承襲天師派衣缽之後便極少出世,更沒離開過月山,所以哪裏什麼千手劍客。
陸霄繼續道:“在下不敢冒犯,只是對姐姐這樣,只在傳說中才能聽到的法師十分仰慕,所以便想多打聽一些。而且......在下始終一口一個姐姐的叫......還還不知姐姐年方几何?”
陸詩蘭聞言,美目之間再次泛起些許怒意。
陸霄見狀,險些驚出渾身冷汗,趕忙改口道:“姐姐莫怪,在下絕沒別的意思。”
陸詩蘭見其姿態,好似驚弓之鳥,果然不似裝出來的。不由得放下心來,“撲哧”一聲笑道:“本姑娘年方十九,你這人怪裏怪氣的,滿嘴久歷江湖之說,看你年紀也沒多大,莫不是在騙我?”
陸霄心中驚喜,立刻道:“我再過半年便二十有一。虛長兩歲,應該叫你妹妹才是。”
陸詩蘭不悅道:“誰是你妹妹?你我只能勉強算得一面之交,別想跟本姑娘套什麼近乎。而且雨過之後便要各奔東西,各走各路,最好今生今世也別再遇到。”
陸霄沒想到對方變臉似翻書,頓時有些發懵,暗道女人心思的確難以揣測。好在他臉皮甚厚,陸詩蘭想擺脫糾纏也絕非易事。除非是他自己放棄,否則絕無可能。因為死纏爛打本就是他的看家本事。
細雨連綿,不知不覺便是一夜。直到天光見亮,方才簌簌而止。
兩人同處一室,陸詩蘭始終不敢放鬆警惕,一夜下來兩人均未合眼。好在陸霄胡扯功夫了得,並不覺得枯燥,反而對他的厭惡之情少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