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絕處逢生
邵、陸果如秦老漢所說，趁他們昨夜熟睡之後，便偷偷留下字條，踏着昏暗月色進入了山中。這一轉便是大半天光景。眼見山中濃霧愈發濃厚，只能勉強看到三丈以內的距離，尋找望月洞的速度更加遲緩。
“哥，依着爺爺所說，那望月洞就在這座峰上。可這山峰如此巨大，似這般盲目尋找，即使找到，只怕也過了約定之期。”陸霄喘着粗氣，深一腳淺一腳的向上攀爬。
邵陽也累得通身是汗，不住抹去臉上汗水，道：“是啊，這霧越來越大，過了今夜若還找不到，便只能先找地方躲起來了，要不然被那陰風捲走成了乾屍，可就......。”
“呸呸呸！”
陸霄異常忌諱道：“哥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我是問你有什麼主意，誰要聽這晦氣話。”
邵陽也有些着惱道：“平日裏你鬼主意倒是挺多，現在不是一樣傻眼？”
陸霄沉默不語。良久突然歡喜道：“哎！我想到了！”
“想到什麼？快說！快說！”
陸霄停下腳步，叉腰喘着粗氣，一本正經道：“從昨夜到現在，咱們可還沒吃過一口東西呢。”
邵陽一聽，險些氣暈過去，飛起一腳便想踢他，誰知地上被霧氣騰得又濕又滑，剛一抬腳便失去平衡，“哎呦”一聲摔倒在地，趕巧身旁有一陡坡，身子一栽竟順着山勢一路滾了下去。陸霄見狀，急忙順手抓他，沒成想也是腳下一滑。兩人一前一後便滾了下去。
“哎呦.......媽呀！”
“哎呦！撞死我啦！”
這一通翻滾弄得兩人頭暈目眩，全身上下連手指肚兒都感到陣陣痛麻。好在有棵歪脖大樹斜在道上，正巧將二人接住，卻也撞得二人一陣哭爹喊娘。
“你這喪門星！現在可好，連昨夜晚飯都快翻出來了！”邵陽呲牙咧嘴的埋怨道。
陸霄此時也好不到哪去，只覺得整個天地都在旋轉，稍動一動便疼得他呲牙咧嘴。
“嘿嘿，小爺自有老天護佑，誰讓你踹我來着？這下該知道.......哎呦，知道厲害了吧......。”
邵陽氣得恨不能撲上去咬他幾口，但身子實在痛得厲害，只得由着他胡言亂語。
二人躺在地上，不知不覺間竟昏昏睡去。一覺醒來已至黃昏。
邵陽首先蘇醒過來，動了動手腳仍疼得厲害，好在並未傷到筋骨。
“阿霄！阿霄！快起來！”
陸霄扎巴着嘴醒了過來，迷迷糊糊的看了看天色，道：“咦，我們怎麼睡著了？”
邵陽搖頭苦笑道：“若是換做半月前，莫說是一天一夜不睡覺，就是連着兩天也是常有的事。看來在秦爺爺家住的這些日子真是太舒服了。”
陸霄不解道：“哥，莫不是想回去了吧？總之你去哪我就去哪。”
邵陽搖了搖頭，道：“你能起來嗎？快脫下衣服讓我看看受沒受傷。”
陸霄呲牙咧嘴的慢慢褪下身上衣物。邵陽仔細看了看，然後從懷中掏出瓶藥膏來，道：“沒事，只有一些淤青，好在這些年翻山越嶺，備足了跌打藥膏，背過身去我給你搽些。”
兩人相互之間搽過藥膏，剛恢復些許的體力又損耗不少，雙雙靠着歪脖子樹長吁短嘆。
邵陽拿出些干餅遞給陸霄，道：“這地方地勢較低又濕又潮，以致霧氣更加濃郁。所以現在還不能停頓，趕緊吃完趁着月色繼續尋找。過了今夜仍無所獲，便只能找地方躲起來了。”陸霄看到乾糧立刻來了精神，一邊大口吃着一邊沖邵陽點着腦袋。
邵陽心有不忍，偷偷將自己手中干餅掰下大半遞了過去。陸霄一心吞咽，加上霧氣越來越重所以並未發現。
“慢着點，小心地滑。”兩人互相攙扶着站了起來。
“哥，你快看!”突然間，陸霄似乎看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東西，急忙呼喚邵陽來看。
邵陽趕忙順着他手指方向看去。這一看，驚得他冷汗直冒。原來腳下的山路，只有丈許來寬，邊上便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
“我的天哪，這要是沒看到摔了下去，估計連完整乾屍都做不成了。”
兩人趕忙往山壁上靠了靠。邵陽又向後看了看那棵歪脖子樹，道：“我們也真是命大，要不是有這樹擋着，現在早就沒命了。”
陸霄沖他眨了眨眼，道：“這叫吉人天相，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邵陽苦笑道：“但願如此吧。如今想從這又濕又滑的陡坡爬上去無疑送死，看來只能順着石壁山道繼續走了。”
兩人商定之後，小心翼翼的沿着山路繼續前行。
這一走竟又是一夜，兩人早已是精疲力盡。加之山中霧氣更加濃密，行走起來更為艱難。而且更麻煩的是，腳下的山路也越走越窄。甚至無法並肩而行，只能一前一後的貼着石壁向前慢慢摸索。
終於，他們走到了路的盡頭，但卻並未走出困境，而是陷入了絕境之中。
“哥，前面的陸塌了，我估摸着缺口至少有兩丈寬，這可怎麼辦？”陸霄看着眼前斷崖，咽了口唾沫，心中已萌生退意。
邵陽向前湊了湊，直皺眉頭道：“我看只有一丈多些。不如試試看能否跳過去。”
“什麼？”陸霄梗着脖子道：“跳過去？莫說現在已累得要死，就算體力充沛之時，在這又滑又窄的山道上也跳不過去呀！哥你是不是累得傻了？”
邵陽肅道：“我沒跟你開玩笑！現在回去，且不說之前掉下來的陡峭山坡根本爬不上去，就算爬上去了，天黑之前也無法趕到。那地方除了棵歪脖子樹根本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難道你想回去變成乾屍嗎？”
陸霄直晃腦袋，道：“就算變成乾屍，也能再多活半日，好過現在尋死。”
邵陽意味深長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霄，我爹曾跟我說過一句話，叫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左右都是九死無生，倒不如孤注一擲，拼上一拼。你要是害怕就看我先跳，要是哥不幸掉下去了，你就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趕，一個人了無牽挂興許能走得快些，趕在......。”
陸霄趕忙拽着他手，哀求道：“哥，你可別做傻事，你死了我一個人該怎麼辦？你就跟我一塊回去。難道......難道報仇真的那麼重要嗎？”
邵陽一把甩開，道：“若連殺父之仇都報不了，活着又有何用！當初正是因為我們太過弱小，所以......所以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爹爹他們......。你要是怕了就回去，我可不會被這區區斷崖阻住去路！”
陸霄聲淚俱下，道：“哥，我平日都聽你的。而且從來都是你護着我......。既然你心意已決，那我也絕不會舍你而去！既是如此，就讓我先來試試！”
趁着邵陽遲愣之際，陸霄已攢足了力氣，一個箭步竄了出去。當邵陽驚醒過來已然遲了，只見陸霄身影已凌空鑽進了濃密的山霧之中。
“哥.......!”
“阿霄！”陸霄的聲音越來越遠，邵陽只覺得肝膽欲裂，全身熱血似乎在瞬間衝上頭頂。
“呼！”隨着衣物破空之聲，邵陽也毫不猶豫的縱身跳了出去。
就在他一頭扎進濃霧的一剎那，似乎看到了另一邊的斷崖就在眼前。他本能的想伸手去抓，但身子卻不聽使喚，毫無徵兆的向下墜去。
周圍白茫茫的霧氣，被他下落的衝力攪動着翻滾起來。他努力的想要憶起些什麼好讓自己不再害怕，但腦子卻一片空白，除了耳邊傳來的劇烈風聲與眼前揮之不去，猶如噩夢般的迷霧。這一刻，他似乎感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清醒，無奈卻在一片混沌之中。
“嘩啦！”
他原本想着自己會被摔成肉醬，興許只會感覺到一瞬間痛苦。但當後背真正碰到實物的時候，耳邊緊隨而至的卻是清脆的水花四濺之聲。
在落水的那一刻，他沒有感覺到慶幸，甚至沒有想到自己不用死了，因為在這一刻，回憶竟如潮水一般涌了出來。他隱隱約約的感到，自己與陸霄曾幾何時似乎也有過劫後餘生的落水經歷，但卻想不起來丁點細節。
猛灌了幾口水后，身子終於止住了下沉之勢，拼盡全力向水面游時。猛然間感到頭頂傳來一陣悶疼，緊跟着便被一股力量拽着頭髮向上硬扯。
“嘩啦......!”
他終於從水中冒出頭來，腦子頓時清明不少，顧不得頭頂生疼，慌忙穩住身子，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氣。
“哥？你沒事吧？”
抹去眼中渾濁水滴，一眼看到陸霄正笑嘻嘻的看着他，手中還緊緊攥着他的頭髮。
心中好似萬斤巨石終於落地。這才覺察到頭皮痛意是被揪出來的。
“臭小子！還不快把我放開，腦袋都快讓你揪掉了！”
陸霄趕忙鬆開了手，拉起他胳膊向前游去。
“哥你快看，咱們掉下來的地方離水岸只有一丈多遠，要是掉下來時被風吹得偏上一些，或者這水再淺上一些......，天哪，想想都覺得害怕，這一天下來撿回好幾條命，真是福大命大，福大命大！”
邵陽被他拉着，果如其所說沒游幾下便觸到了岸邊，心裏也在暗道好險。趕忙檢查身後畫軸，好在有油布包裹並未沾水。
“而且我今天比你還多賺了條命。”
邵陽疑惑的看着陸霄，一邊收好畫軸，一邊聽他繼續說道：“因為我剛從水裏露出腦袋，便見你從上面掉了下來，要不是我躲得快些，腦袋早就被你一屁股坐進肚子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