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
耗至傍晚,易初辭被纏得煩了,一腳蹬在葉聲的腰腹,後背抵靠着床幔,結實的梨木床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來,顯然已經受不了折騰。
易初辭道:“去請那老鴇進來。”
葉聲捉住了易初辭□□的腳腕,朝自己懷裏拉去:“要那老鴇做什麼,我還不夠嗎?”
易初辭被猝不及防地一拉,堪堪撐住床沿,葉聲趁虛而入一手將他的身體攬了過去,他的腦袋埋在葉聲的頸間,一時忘了掙脫。
強烈的心跳明目張胆,在溫度不斷升騰的曖昧氣氛里,易初辭義正言辭的拒絕了。
“為師說的是正事!”
拗不過師尊,葉聲不情不願地繫上了腰帶,等師尊的正事幹完,就該輪到他干正事了。
“二位公子,可是要叫哺食了?我們這就給您備上。”老鴇可是人精,說話時安分守己,人卻只敢站在門口,連眼神都不亂瞟一下。
“慢着,你們這裏的姑娘…都會些什麼?”易初辭喊住老鴇,此話說完卻又覺得不合適,進退兩難。
老鴇聽得也是一愣,支支吾吾道:“會…會的挺多的,公子歡喜什麼樣的…不妨親自去挑……”她當是自己看走了眼,這般風華絕代的公子也扛不住情愛的誘惑。
“你說什麼呢!你把我們當成什麼人了?”葉聲罵罵咧咧,嚇得老鴇瑟縮着身體沒敢動。
“確實要親自挑。”易初辭彷彿沒聽懂老鴇的話外之音,頷首道:“請所有的清倌進來。”
???葉聲一臉詫異之色,沉默地梗着脖子挪步擋在門口,渾身都寫滿了抗拒。
老鴇的驚訝程度也不亞於葉聲,這位公子竟然要…全部,他可如何消受得起呢……果然高冷的外表都是騙人的!
男人的貪慾就像個無底洞,多少個姑娘都填不滿。
“公…公子,清倌賣藝不賣身,要不我領其他的姑娘給您過過眼?咱們這裏的姑娘個個水潤伶俐,保准公子喜歡……”
“就要清倌,一個都不許落。”易初辭生硬的語調加上他本身自帶的疏離感,令任何人都不敢隨意駁斥他的意見。
不一會兒,老鴇領着人全數來到易初辭面前。
易初辭仔細盯着姑娘看,葉聲也盯着易初辭看,不明所以。
他來到一個女子面前問道:“這是什麼?”
“回公子,月琴。”女子抱着一把圓形的古琴面頰泛紅,不知是緊張還是羞澀。
“會阮么?”易初辭又問。
“回公子,奴家不會。”
易初辭走向安靜得出奇的老鴇跟前驗證猜測:“無人撥阮?”
老鴇不敢看他,比剛才還要懼他,嘴上卻不鬆口:“公子若想聽阮,還請移步別家,這裏,無阮。”
好傢夥,這是下了逐客令。
“正有此意。”易初辭背着手,從老鴇的面前走過,一陣刺骨的冷風撲面,令她差點打了個寒戰。
眼看着二人直奔敞開的大門,她在原地頓了頓,思索再三,不顧滿屋子疑惑的清倌,追了出去。
在追到門口的時候,才發覺葉聲與易初辭並未走遠,好似有意等她。
她喊道:“公子,阮音沉重,不好聽的。”
那兩道背影置若罔聞,並未停留,隱沒在夕陽的餘暉中,染上絢麗的血色。
……
“莫非師尊也懷疑她?”
“胡炎的話乍聽毫無破綻,可是事實上卻是,無論陳公身邊的人如何更替,始終有一人未變,豈不是自相矛盾。”攜着餘暉,兩人再次飛往陳府。
葉聲聞言自在地甩甩被風吹得凌亂不堪的發尾:“青樓無阮,陳府有。幸而師尊細緻入微,不然恐怕永遠都發現不了。”
“你似乎很高興?”無論是葉聲牽起的唇角還是上揚的語調,都透露着他不錯的心情。
不聽話的風讓那一半未束的墨發顯得囂張、癲狂,葉聲隨意將他們抹向耳側,驚才風逸的臉便整個顯現出來,讓易初辭也不由得心神蕩漾,眼前這個男人,總是能將簡單的動作完成得帥氣逼人,無形撩漢、信手拈來。
“當然。”葉聲並不否認,“方才的那些女子,師尊一個都看不上眼,我很高興。”
易初辭後知後覺地垂了眸,高興的應當是他,無論何時,總有一個人的目光因你而動,這種被人在意的感覺與堅定不移的安全感都是葉聲給的。
“世間女子,無人能及得上你的容貌。”
葉聲眨了眨眼,一般來說,把男人的容貌與女人做比較,正常人都會生氣,可是這話從易初辭的嘴裏說出來,就像沾了蜜糖一般可口,他十分受用。
“鮮少聽到師尊誇我。”不知是不是受了胡炎的刺激,今日的師尊誘人極了,總是出言挑逗他的意志,令他心癢難耐。
“天邊的彩霞似乎較往日絢麗了不少,料想夜色定然也不錯,若能早些了結此事,長夜漫漫,沒準還能與師尊徹夜…暢談。”不安分的語調蘊藏着勾人心魄的力量,他巴不得趕緊將那該死的陳公踢到一邊。
易初辭臉皮薄,快走幾步,把葉聲甩在身後,嘴裏催促道:“你再不快些,天便暗了。”說話時,耳根都紅透了。
葉聲愣怔了幾秒,隨即一拍腦袋,師尊這是答應了晚上與他“暢談”?
瞬間渾身充滿了鬥志,喜悅充斥整個身體,幹勁滿滿,他使了凌風術追上易初辭,在發燙的耳後輕嗅,若有似無的清香撫平了他浮躁的身心。
卻也讓易初辭的皮膚更加灼熱。
“二位仙師造訪,奴家有失遠迎,快進來喝茶。”陳府女眷依然熱情不減,歡天喜地地將他們迎了進去。一邊倒茶一邊急切問道:“這幾日可有那妖物的線索?”
這一次他們沒有翻/牆入府,規規矩矩地從正門被“請”了進去。
“我們找陳夫人。”易初辭失了迂迴曲折的耐心,其實他在心中早有考量,府上的姬妾無一人管陳公的死活,卻將重心全部放在那妖物身上。
“有什麼需求,奴家也能代勞,就不麻煩老夫人了吧。”姬妾笑得風情萬種,就要去攀易初辭的胳膊。
“安敢造次?”葉聲劈手打下一掌,將易初辭攬到自己身後,師尊可真不讓人省心,是人是妖都對他目的不純。
那名妾室吃痛退後一步,再也不敢近身,委實被嚇得不輕,她看到小仙師那張溫文爾雅的臉上霎時起了暴虐的神情,絕不會看錯,手背火辣辣的痛感提醒着她方才得意忘形的懲罰,連忙乖乖遣了丫頭去通報陳夫人。
“別動不該動的心思!”易初辭的手被葉聲握着,這分外熟悉的動作彷彿成了隱秘的默契,暖流在兩人之間流竄,一直淌進心裏。
妾室以色待人,陳公對她的身段可是歡喜得緊,今日她不過是以尋常的姿態對待仙師,卻惹得他們大發雷霆,她也不知道是哪裏惹惱了他們。
她只好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只覺得兩位仙師的關係似乎和從前不一樣了。
至於是哪裏不一樣,她也說不上來。
無意一暼,那兩隻交握的手似乎還僅僅牽着?
她又揉了揉眼睛,定眼分辨,只可惜二位仙師已被姍姍來遲的丫鬟請去了夫人房裏。
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吧,她這樣想着。
“陳夫人,別來無恙。”在這掛滿了鈴鐺的詭異陳府里,陳夫人的屋前卻沒有懸挂鈴鐺,葉聲站在門口止步不前。
並非葉聲不願進去,實在是…陳夫人的屋子裏像是燃了炭火盆般燥熱,他幾乎能感受到額頭烘烤出來的汗珠正在往下掛。
偏生着陳夫人好似沒事人一般綉着羅帕。
她細密的針腳又穩又直,絲毫不受門口兩人的打攪:“二位是來聽阮的嗎?”她抬起頭,渾濁的眼球里透不出一絲光亮,就像一個對生活早已死心了的人。
“多有打攪,可否請陳夫人彈奏……”易初辭將葉聲拉出去一些,離那烘熱的屋子遠了點。
“不可!”她瞪着那一雙無神的眸子,忽然垂落下來,“你們不配聽。”
葉聲皺了皺眉,口無遮攔起來:“憑何說我們不配?難道你的阮只為彈奏給那負心漢所聽?”
後院如此多的妾室姨娘,小到年僅十五的黃毛丫頭,大到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陳公可真是不挑。作為正室的陳夫人竟然能如此坦然地與她們和平共處,這般大度得體,當真是讓他刮目相看。
陳公夫婦共同走過了近六十年的春秋,就連易初辭都差點推翻自己之前的猜想。
最誠實的是時間。
在時間面前,她真的會愛上他嗎?
可他又立即否認了這個荒唐的想法,陳公娶了一房又一房的妻妾,恐怕在他的心頭,早已沒有了陳夫人的位置。
而陳夫人,看似是一位賢惠不妒的好妻子,實際上無論陳公娶了多少房妾室,她都盡心儘力地扮演好一位“溫良恭儉讓的”妻子的身份。
如此貌合神離的一對夫妻,何來的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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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夫人:你不配聽。
葉聲:??我的美男計對中老年婦女不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