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四章

第 4 章 第四章

處理好之後,樓知秋對庭雨疏道,“我送你回去,你應該是從別的地方開車來的吧。”

樓知秋在庭彩陽的病房裏沒有看到陪護生活的痕迹,這邊又在郊區,庭雨疏一個人來的,樓知秋猜庭雨疏的車正在停車場裏好好地歇着睡覺。

庭雨疏又要拒絕,樓知秋立刻道,“我剛剛已經打電話給機構那邊說了,我這邊有事,他們先走。你要是不讓我送,我也回不到市裡。況且你也開不了車,不是嗎。”

“求求你咯,雨神,讓我送你吧,不讓我贖罪我會良心不安的。”說著還可憐了起來。

“……”庭雨疏沒見過樓知秋這種撒嬌得如此自然的男生,只要讓他開口,庭雨疏根本找不到機會說話,而自己又一向吃軟不吃硬,何況樓知秋說的於情於理都佔到了。

庭雨疏還是道,“那我去和小陽說一聲。”

樓知秋狗尾巴都快翹上天了,喜氣洋洋地說,“小陽那邊我剛剛也說了,你現在就少走動。”他戰術性一停頓,假模假樣地道:“嗯,行,我看也沒什麼事了,那咱走吧。你車停在哪裏?”

早被安排地明明白白的庭雨疏:“……”

他們去停車場時,黃昏已經落幕了,晨昏交界時分,天亮得快,黑得也快。剛上路時,天幕落下了靛藍的顏色。繁星點綴在上面,像天幕之外,另一個世界裏滲透的光點。

樓知秋打火前看了眼天幕,感嘆道,“好多星星。好久沒見了。平時城市裏見不到。”

庭雨疏看了眼,他也很久沒見星星了,不過他是從來沒有心情去看頭頂。聽出樓知秋話里的感慨,心想現在的學生平時讀書大概很忙。

樓知秋開車很穩,煞有其事地快樂道:“雨神,你覺不覺得我起步穩得像標準作業似的。”

庭雨疏不知道回什麼,嗯了一聲。

樓知秋繼續說,“因為剛拿到駕照不久,被科目二科目三淬鍊后的我,長久地保持着科考時鐵一樣的紀律。”

“不過你放心,我開車很穩的……我保證這不是你最後一次坐車。”樓知秋漸漸踩緊了油門,

“哎雨神你的車真好,開起來好舒服。”

樓知秋話還沒說完,一輛拖着石塊的大貨車幾乎是哐當哐當地擦身而過,差一點兩輛車就要匯到一起,大車司機將喇叭摁到底,彷彿是他用拳頭捶上去的,聲音大得恨不得把這一帶林子裏的鳥都震飛了。

庭雨疏:“……”怎麼說呢,他感覺剛剛擦身而過的卡車那疾馳迅捷的樣子像極了靈車。

前面樓知秋脊背僵硬幹巴巴地說,“……我保證這不是你最後一次坐車,真的,我發誓。”

庭雨疏已經沒脾氣了:“你慢點開。不趕時間。”

樓知秋乖得像只倉鼠,無比聽話地松下了油門。

車裏一時無話。庭雨疏看向車外,他們正在江邊上跑着,遠方架了一座大橋,橋上橋下都燈火輝煌,染得那一小片江和半片低矮的天幕都是橘紅色,與天幕接上的那端是透着紅光的紫。

他們旁邊的圍欄飛快地向後倒,而江那邊的橋卻好像在遙遠的彼端,安靜地佇立着,距離沒有一絲拉近,怎麼跑也追不上。

庭雨疏轉頭向前打量樓知秋。樓知秋坐得很直,不是因為剛剛犯了錯,而是他總是坐得很直,包括在病房中和庭彩陽隨意地交流時也是如此。很少有人會無時無刻保持端正的坐姿,他這是長期訓練有素的習慣。

即使樓知秋偶爾跳脫、開玩笑,仍能看出他對自身有非常高的要求,自律,並且十分嚴謹。可他在和人相處時卻十分知情知趣,沒有表露出分毫強勢,時刻照顧對方的心情。

並且樓知秋的善良、溫柔、正義感都是發自內心的,他像一個發光發熱的小火爐,僅僅是靠近,就能感受到灼熱的燙意。

想起樓知秋在草地上坐着,認真對着聾啞女孩比劃手勢的模樣,庭雨疏垂下眼瞼,睫毛耷下來,輕落了一排細密的陰影在眼底。

.

車速慢下之後,慫了沒多久的樓知秋又找到了自己的節奏,他開口道:“雨神,你要聽歌嗎?我給你放一首?”

庭雨疏開口,“不用,我車裏沒下歌。”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你不用叫我雨神。可以叫我的名字。”

樓知秋一下來了興趣,“你是我偶像,叫你名字這不合適。我叫你什麼好呢?庭哥,庭哥哥,雨疏哥,雨疏哥哥,雨哥哥,疏哥哥。你覺得哪個好聽?”

庭雨疏被一串哥哥砸得頭暈:“我覺得……”

樓知秋興奮地說:“我覺得都好聽,要不每次和你說話前都喊一遍吧。”

庭雨疏覺得這是自己近年來和人說話最累的一次:“……”

眼看着樓知秋還想說,庭雨疏迅速開口,“你……”

“嗯?”樓知秋停下問他。

其實庭雨疏開口時沒想好要說什麼,剎那間樓知秋和聾啞女孩說話的場景又浮現在腦海里,他想到便問了,“我想問你,你在草地上和那個小女孩說了什麼,她很開心。”

擔心自己表述不清,庭雨疏又補充道:“表演結束后你們坐在草地上的時候。”

樓知秋竟然感覺有點害羞,脫離了和小孩們溝通的說話環境再次提起,讓他感到有些幼齒。“被你看到了啊……其實也沒說什麼,那個小女孩有些遊離在小朋友外,可能是因為不便和人溝通。我看她頭髮上的蝴蝶結很漂亮,就講了個故事,故事最後女主人公變成了一隻蝴蝶,飛到她頭上扎了辮子,她的蝴蝶結底下還有一個鈴鐺,我對她說,風一吹,特別好聽,是女主人公在唱歌。”

這樣她即使不會說話,也有了自己獨特的聲音。

庭雨疏沉默片刻,輕聲問:“你怎麼會手語?”

樓知秋邊打轉向,看到對面來車,換了近光燈,減速平穩地會車轉彎,看了眼後視鏡,之後才說,“小時候有次出門在路上,被一個聾啞姐姐叫住,就在路邊那種公共電話亭,那時候挺多的。她給我看了一個紙條,讓我幫忙和朋友打一個電話。”

“原來接電話那邊也是幫忙傳話的,她們兩個聾啞女孩是朋友。她每想說一句話,都要在紙上寫出來,她怕幫忙的人等得着急所以寫得很潦草。我當時就想,要是我能懂手語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告訴她不用着急,然後快點告訴她朋友她想說的話。”

因為這樣簡單的原因,他就學了手語。

聽到這裏,庭雨疏心裏一動,不知道是樓知秋太溫和容易讓人產生親近的感覺還是因為別的什麼,他總是在和樓知秋的相處中感受到似是而非的熟悉感,讓他不由自主放下戒備心。庭雨疏遲疑片刻,還是問道,“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出乎意料地,樓知秋沒有立刻回答,過了一會兒他才平靜地說,“你才發現嗎?”

庭雨疏一怔,原來真的見過?

樓知秋繼續說道,“我是你十年前在大明湖畔放生的錦鯉啊,哥哥。”

庭雨疏:“……”

.

說完這句話后很久樓知秋都顯得很安靜,庭雨疏最近太累了,靠在椅墊上有些犯困,意識模糊間看到江那邊的橋彷彿近在眼前,燦爛金色的燈光像一枚迫近江河的太陽,染得他整個世界火烘一般的玫紅。

車似乎開得更加平穩了些,幾乎感受不到任何顛簸,庭雨疏就在這靜謐的溫暖中睡了過去。

他是被輕微的敲擊聲叫醒的,隨後聽到車門打開。庭雨疏睜開眼發現樓知秋站在車門外,樓知秋的身後是自己入駐的酒店。

見庭雨疏醒來,樓知秋笑了笑,此時天已經完全暗下來,街道燈火通明,映得他的眼睛熠熠生輝。

他把兩個膠袋遞給庭雨疏,庭雨疏還沒來得及看是什麼,就感受到了甜熱的氣息。樓知秋跟着說道:“你沒吃晚飯,你喜歡吃甜食對吧?我給你買了烤紅薯,勺子在裏面,記得趁熱吃,這片我熟,這家是最好吃的!還有這個,”樓知秋用手指勾了勾另一個膠袋,“我剛買的藥膏,你明天塗的時候,快速抹勻吸收掉就好。”

“你不許給我錢啊,這也是賠償的一部分。”

從來沒有人這麼體貼周到得對待過庭雨疏,過往交際的人里,他永遠是被指望的那一個,周圍的人對他總歸是忌憚他更多。庭雨疏一時無言,說了聲謝謝。

樓知秋眉毛一揚,隨意道:“小事。”

等庭雨疏下了車,樓知秋說,“夜裏涼,你去大廳里等我,我去停個車把鑰匙給你。”他也沒問用不用扶,幫忙也有個度,見好就收。

庭雨疏頓了頓,又說了一遍謝謝。他大概今天一天快把一年的謝謝都說完了。

樓知秋覺得庭雨疏簡直快把他可愛死了,怎麼會有人這麼愛說謝謝,像個小學生。樓知秋忍住了不逗他,卻想起了另一件事,於是叫住了庭雨疏,“哥哥。你忘了件事。”

庭雨疏已經不想在意樓知秋的稱呼了,不得不說樓知秋那一串色彩繽紛的哥哥,實在有提高人心理承受上限的功能。

他回過頭,見樓知秋笑着,眼底亮得像落了天上的星星,他說,“我們也算認識了吧,我還沒有加你的聯繫方式,給個微信號唄,這位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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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區先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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