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0 章 第二百七十一章
到了集市，逛來逛去，東西沒買着什麼，樓知秋被雕塑噴泉邊組織的交誼露天舞會吸引了。
“我們跳舞去吧！”
舞蹈是擁抱熱情的方式，在這樣的浪漫之夜，不管是朋友、親人還是戀人，因為愛相聚在一起，用舞蹈來抒發快樂與喜悅。
庭雨疏手上還拿着那支玫瑰，樓知秋接過拿在手心裏，“一開始我學華爾茲，手上拿着點燃的蠟燭，跳完蠟燭仍然不熄滅，才算得上合格。”
樓知秋說這句話的時候，用玫瑰挑起庭雨疏的下頷，他的美是一種薄情的冷淡，玫瑰像粉撲一般把那份艷麗染到了他的臉上。
樓知秋用花冠狎昵地捻弄過庭雨疏的臉頰，玫瑰在他臉上滾了一圈，柔軟的花瓣蹭弄着肌膚，艷色與他瓷白的肌膚相映襯，清麗秀雅又愛嬌動人。
玫瑰之上，是那一對霜雪清寂的黑眸，兩種絕色間，碰撞出清涼絕艷的嫵媚。
“過去貴族會想方設法把不入流的東西通過嚴格的制式變成獨屬於他們的文化，不過我嘛，我就喜歡自由。”
他把玫瑰過長的花枝折斷，把那根綠莖掐下一條細細的莖絲，剩下的花枝放到自己的馬球大衣的口袋中。
樓知秋把那朵玫瑰別在了庭雨疏外套的插花領上，手指靈巧地一動，用掐下的絲綁了一個結，固定住那隻玫瑰。
接着他牽着庭雨疏的手，拉着他跑向舞池中。
他們上一次跳舞還是在度假山莊，那之□□雨疏已經學會跳圓舞曲，很快便跟上了舞池內跳舞的節奏。
庭雨疏攬着樓知秋的肩，和他握着彼此的手，搖曳在巴黎廣場之上。
他們親昵地擁抱在一處，周圍是和兩人一樣跳舞的夥伴，不分年齡，不分性別，有些是伴侶，有些是親人，或者同性友人。
噴泉濾過燈光，灑落在地板磚上，像舞廳中游移的水晶吊燈。
他們在其中，沒有任何特別，不會有人發現這是一對年輕的同性戀人，或者沒有人在意他們是不是一對戀人，他們只是在一起熱情洋溢地跳舞，懷着此間所有人同樣的快樂以及對彼此的愛。
愛情的邊限模糊，也許他們是愛人，但這已經不重要，任何身份都不重要，他們就是兄弟，就是至交親友。
他們淹沒在這份快樂與愛意中，和陌生人分享着喜悅，短暫地拋棄世俗的壓力，彷彿接受了全世界的祝福。
“下次我教你跳牛仔好不好？”
“有什麼是你不會跳的？”
“那可多着，學無止境嘛。”
“比如呢？”
“能叫國標舞的就那麼幾支舞蹈，但世上的舞蹈海了去了，阿根廷是拉丁美洲最喜歡跳舞的民族，我也只會跳探戈和昆比亞，不會的還有恰克雷拉、穆加等等，這些舞蹈經過融合演變又出現新的派別，要是問我世界上到底有多少種舞我也答不出來。”
“為什麼想跳牛仔？”
“因為夠快樂，好吧，其實快樂的舞不少，事實上是因為，你這次比上次熟練多了，一次都沒踢到我，我有點不得勁。”
庭雨疏立刻踢了他一腳，惹得樓知秋快活到笑個不停。
“那不行，這不自然，踢的不是那個味。”樓知秋挑剔道。
樓知秋攬着庭雨疏轉了個圈，發覺音樂的節奏加快了，“嗯？”
從慢三步變成中三步，節奏提升上來后，有些不敏感的舞者便不小心沒留心節奏踩到了舞伴的腳，舞池間出現了小小的紊亂，有些人停下來笑鬧着。
“我猜一會你就能踢個夠了。”
“為什麼？”
“直覺，說不定等下變成快三步，你想不踢我都難。”
沒過多久，音樂陡然變奏，樓知秋眼睛一亮，“Viennese！”
從慢三步變成維也納華爾茲快三步，這是什麼輕鬆的以舞會友，擱這兒競技呢！
樓知秋卻很興奮，“你攬緊我點，一會小心飛出去。”
庭雨疏本以為他說得誇張，結果沒想到樓知秋說得是一點都不謙虛，快三步的華爾茲和慢三步完全不同，技巧雖然相差不多，組成卻大相逕庭，基本上是以轉圈為主，邊轉邊走，比跑步還快。
到了現在，就不是悠閑的交際舞蹈，體力消耗的程度快趕上體育競技，舞池中能夠繼續跳下去的人越來越少，體力或者技巧跟不上的舞者走到了舞池邊緣，稍作休息，繼續看着舞池裏留下來的人。
很快這對年輕的男性舞者吸引了眾多注意，東方式的面孔獨特而異域風情。
但樓知秋沒有注意，他一半的精力在跳舞上，一半的精力在庭雨疏身上。
“沒錯，這次感覺對了。”樓知秋感受着褲腿和腳背上的疼痛，“還好我今天出門下面穿的不是白的。”
庭雨疏已經有點喘了，“你剛才是不是把我抱起來跳的！”
樓知秋摟着他下腰，看庭雨疏臉紅氣喘，壞心眼地說，“怎麼會呢，這又不是快步舞還要跳高，雖然但是我確實很喜歡把你抱起來。”
由於他跳男步，節奏與步伐都掌握在他手裏，庭雨疏只能被動地被他帶着跳，一連轉了二十個圈，把整個舞池都跳了遍，庭雨疏累得話都說不出來，後面兩圈他明顯感覺到樓知秋是半抱半帶他跳的。
讓庭雨疏來形容，可以說兩個人的配合是一塌糊塗，比不上比賽里默契的百分之一。
跳到噴泉這邊，樓知秋終於安分了一會，因為庭雨疏已經跟上了他的節奏和動作，不再像之前那樣每轉一圈都會踩到樓知秋的腳，隱隱有遊刃有餘的趨勢，兩人愉快地享受着彼此合拍的配合。
“我發現你只有這個時候和那個時候才會笑得很開心。”
“那個時候？”
“嗯……不要讓我現在說出來破壞氣氛嘛。”
“那你更喜歡哪一個時候？”
“噓……跳舞不說話，說話不跳舞。”
兩個人笑聲混在一起，不再開口。
跳了一下，庭雨疏氣還沒喘勻，樓知秋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往他懷裏走了兩步，錯開步伐，害庭雨疏差點手足無措地摔倒。
樓知秋抓過他的手臂攬着自己的背，自己則搭在他肩上，他玩盡興了，又找到了新的玩法，興高采烈道，“你跳男步！”
“怎麼跳？”被予以重任的庭雨疏緊張道。
“你不是讀申霖的時候跳過校園華爾茲嗎？就那樣，跳快點就行。”
反正和樓知秋在一塊，也不用擔心跳錯的麻煩，庭雨疏就乾脆自由發揮了。
樓知秋攬住庭雨疏的肩膀笑得開懷，“就是這樣！”
雖然看起來說不上多麼美感，還十分滑稽，肢體不小心碰撞在一起，踢踏到對方，像比賽踩水花，兩個人都好玩地忘記一切。
樂曲逐漸走弱，樓知秋甚至牽着庭雨疏的指尖轉了個圈，但他比庭雨疏高了不少，體型又大隻，牽着庭雨疏的指尖小心翼翼地低頭彎下腰，優雅又笨手笨腳地轉了個圈，像和洋娃娃跳舞的笨熊，引得庭雨疏都笑出了聲。
樓知秋很快就報復了他的嘲笑。
樂曲終了時，他讓庭雨疏摟着自己下腰傾身，卻偏偏不收力地往下栽，庭雨疏沒意料到他的動作，為了攬住他自己險些沒站穩，這時，樓知秋便鯉魚打挺般立刻直起身，抱住了要摔到他懷裏的庭雨疏不住地哈哈。
噴泉在一旁跳躍涌動，偶爾兩滴水珠飛濺到他們的身上，年輕的戀人擁抱在一起快懷大笑。
等到樓知秋和庭雨疏下場去休息，樂曲又是一變，舞池中僅剩四對舞者仍然在跳舞，他們的動作非常標準，打一眼看就是專業舞者，不然也是業餘重度發燒友。
這下樓知秋才反應過來，“噢，原來這是一個比賽！不知道獎品是什麼。”
忽然他聽到耳朵底下有一道猶豫的聲音，“打擾了……請問你們是知了和雨神嗎？”
雖說有些猶豫，但話里卻十分肯定，問一句只是表達禮貌。
樓知秋一低頭，看到兩個女孩站在身邊，小心又興奮地看着自己，一個人手中拿着手機，另一個人手中拿着一台單反。
看到相機，樓知秋下意識側過身子，護住了身旁的庭雨疏，但仍然友好地笑着，“是的，你們好。”
兩個女孩對視一眼，拿單反的女孩膽子大一點，“我們今天也是出來逛集市的，看到這邊在跳舞。”她把相機舉起來一點，“覺得很好看很有趣所以就拍下來了。”
“一開始我們不知道是你們，後來才認出來。”
拿手機的女孩開口道，“想問一下……我們可以保留照片和錄像嗎？”
了解到她們的意圖，樓知秋放鬆下來，“能不能給我看看？”
女孩們忙不迭說，“好、好的！”
她們忐忑地上交單反和手機，樓知秋看到她們膽戰心驚的樣子，寬慰道，“別緊張，我只是想看一下。”
雖然點了點頭，但女孩們還是有些擔心，生怕拍到了什麼過於親密的畫面被勒令刪掉，儘管她們還不清楚為什麼會擔心。
樓知秋翻看了一下單反的照片，大部分抓拍都看不出什麼。
突然，他驚呼一聲，臉色亮了起來。
樓知秋驚艷地拉住庭雨疏的胳膊，“你看！”
庭雨疏的目光落到他手裏的單反，眼神微動，也露出了幾分驚訝與柔和。
這張相片捕捉到了跳舞時切克的一瞬間，相握的手輕輕上舉，樓知秋下沉的右手攬住庭雨疏的背，讓他的身子向□□斜着後仰下腰。仟韆仦哾
這個動作原先在交誼舞中，目的是讓男性引導女士展示身段柔美，動靜相宜的華爾茲風格以華麗優雅為主。
但照片中的他們跳出的這個動作卻是酣暢淋漓的動感，慷慨狂熱、不受拘束的派頭。
樓知秋拖着庭雨疏的背，幾乎要讓他後仰得半躺下身子，庭雨疏的左手搭在他的脖子邊，貼在他的後頸環着，和低頭的樓知秋相望，也許樓知秋的這個動作有些作弄的意味，故意要讓庭雨疏受到驚嚇，結果反被庭雨疏拉下了脖子，兩人便以這個誇張的切克相擁着大笑。
照片里看得出來火熱的氣息，他們都消耗了大量體力，鬢角微濕，毛孔舒張之下肌膚有着自然的紅潤，青春爛漫，健康而充滿活力。
他們的背後則是那座雕塑噴泉，燈光之下，流金般熠熠生輝，彷彿從玫瑰花窗灑下的金色陽光。
即便處於頻繁的動態中，單反的CMOS也足夠拍出清晰的畫面，甚至是飛濺在空中的水滴流體輪廓，時空完全靜止而雋永。
這張照片定格了他們生活的一瞬間，平凡又高出生活，以一種審美的意趣而浪漫精彩，還有充滿善意的祝福，那些噴泉的水花，金色的燈光，柔軟的夜幕，世界的一切裝點了他們的幸福，像來自更高維度的禮讚。
上帝祝願我們相愛、健康、快樂。
忽然間，樓知秋想起了什麼，一瞬間的激動與快樂讓他恨不得現在就對庭雨疏傾訴，但他強忍住悸動，對兩個女孩真誠地道，“謝謝你們，拍得很好看。”
聽到他的話，兩姑娘都是一愣。
“可以藍牙傳我嗎？我請你們喝咖啡——如果你們晚上喝的話。”
最後樓知秋和庭雨疏領着兩個忐忑又欣喜的女孩一起去了附近的音樂咖啡館，點了咖啡，還給她們一人打包了一個栗子蛋糕。
庭雨疏買了很多伴手禮，也給了兩個女孩一人一份。
倆姑娘提着幾袋東西望着他們遠行的背影還有點愣神。
“我好像在做夢……”拿單反的女孩問自己的同伴，“他是不是叫我們不要發到網上。”
“倒也沒有……？比賽后就可以。”
單反女孩顫抖道，“那張照片也可以嗎？”
“他說都可以……”
“這可比接吻還要錘啊！！”
“就……自由心證咯。”
走在回酒店路上，樓知秋看到庭雨疏手裏提了好幾袋伴手禮，“我才知道你旅遊還有買伴手禮的習慣？”
說著自然地要接過他右手邊那四個袋子，庭雨疏讓他接住，卻沒有放手，反而勾住了他的手指。
樓知秋一愣，“你不會買伴手禮是為了牽我吧！”
庭雨疏點點頭。
剛才和那兩個女孩在一塊時，樓知秋有兩次似乎無意識想牽他的手，都在碰到后若無其事地移開了。
“你有話和我說？”
“我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就想說！”樓知秋亮起手機，屏保已經換成了那張抓拍的照片，他低頭認真地用目光描摹，“以前家裏過節舉辦聚會，小時候，我第一次弄明白伴侶是怎麼回事，我看到我爸媽一起跳舞，當時就很希望以後我也能和我的愛人一起跳舞。”
樓知秋鼻尖一酸，眼中滾落出熱淚，哽咽道，“我突然意識到，我的願望成真了！”
他轉過頭看庭雨疏，眼中星辰閃爍，清澈剔透。
“我的愛人和我一起跳舞了！我真的好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