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空手套白狼
韓小朵抬頭直了腰，又揉了揉自己酸脹的手腕，她逃班就是出來玩的，可是沒想到，自己竟然在這裏幫何春明抄報紙。
去年年底的全國計劃會議報道和1980年的經濟計劃摘要，還有一月六日報道的關於目前形勢和任務的報告公文等等這些報道，她這足足寫滿了兩張紅紙，才寫了一半。
再抬頭看看兩個正趴在地上寫春聯的兩人，臉上的黑墨一條又一條。
滿地的紅紙都是。
“合作共贏”
“國營幫扶”
“計劃內的商品經濟”
“國營主導”
“改革開放”
……
送走韓小朵后，何春明被母親是一通數落：“你這放假在家能不能幹點正事兒？”
“你自己托你姐姐找的工作，怎麼說辭了就辭了？”說著拿着手指戳著兒子的太陽穴，一副失望的樣子。
“老媽，我不想看倉庫嘛。”何春明自然是知道自己理虧，但也就只能從職位不合適這種角度糊弄。“我可是在讀大學的大學生欸。”
何雲芬聽到這裏轉念一想自己好不容易培養出一個大學生，讓他去看倉庫的確是不太合適。
“以後做事不許三天打魚兩天篩網。”意思意思囑咐一句她便進屋打毛衣去了。
目送着母親關上房門，何春明一收他嬉皮笑臉的樣子，對着趙有德正色道：“走走走，我們去貼‘春聯’。”隨即眉眼都笑得擠在一起，包着那一打紅紙就往外跑。
看着雙眼放光的何春明，他是真的可以想像這個人小時候有多頑皮了。都這麼大了，這夜黑風高去貼公告這種事都能讓他興奮成這樣。
在將廠房門上的“手抄報”的最後一個角貼好后，何春明退後兩步端詳了下自己的傑作。
隨即蹭到正艱難踮腳貼窗沿橫幅的胖子身邊：“欸，我決定，明天我還是和你一起來，我真是太想看到他們看到這些的表情了。“
第二天工會的人打算再來廠房的時候，大門上貼着四大張紅色公告，各窗戶上都貼着橫幅的“春聯”。在看清上頭的字的時候，工會曹主任臉都綠了。
“哈哈哈哈，主任啊。”身後傳來一聲底氣十足的笑聲。來人正是趙有德。
“昨天主任的教導尤在耳邊，這我就回去抓緊學習，你看，這個是我的學習成果，您看如何？”
說著朝右後方擺擺手，何春明便十分狗腿的從自己懷中掏出了個紅紙包着的信封，裏面塞的鼓鼓囊囊，滿臉堆笑伸手就要遞給那個綠臉的曹主任，
“你這是做什麼？別想着用這些手段來收買我。”曹主任看着信封那綠了的臉又漲紅了，聲音提高了八個度，尖利刺耳。
見她遲遲不接手，何春明就開始自己拆信封：“您啊，別誤會，我們老闆也是響應國家號召，支持社會主義建設。”
頓了頓從信封中拿出了一疊報紙：“想起您昨天的一席話，老闆十分為您擔憂，怕您之後再說錯話，特地給您遞上學習資料。“
說完將手中的報紙塞進曹主任懷裏，那些工會的人，本在看着了滿倉庫的“春聯”時候心裏就有些打鼓。
又聽了何春明的一席話，明裡暗裏諷刺他們阻礙社會主義進程。
這一群人習慣了上綱上線的人，現在也沒有了落口之地，只能跟着抱着報紙的曹主任，回生產車間了。
兩人見攔路虎走了，相視而笑，大獲全勝！
趙有德招呼工頭繼續幹活，自己就夾着包攬着何春明就往外頭走。
“怎麼樣？想不想趁熱打鐵？”看着滿面春風的胖子何春明用手肘頂了頂他的肚子。
“鐵當然是要趁熱打啊，走着，城西對吧，這條路！”
這頭兩人意氣風發，那頭李劼可是愁眉苦臉。
這些天他並不好過，看着周圍各大廠子都已經將囤積設備賣得七七八八了，這裏自己手裏的依然沒有賣出去，心理壓力陡增。
昨天敲定的溫州商販，兩人本還在競價出售，今天竟然雙雙失蹤。
他前期抬價已經將大部分來買機器的人得罪乾淨了，現在保底的兩人不見，他是真的毫無頭緒。
這不，剛來上班就被廠長玲姐叫進辦公室訓話：“銷售科科長的能耐就這一點，這全新的機器都賣不出去，你還怎麼賣鞋子？”
“二月鎮上就要清查了，到時候的罰單是不是你交啊！”
這本來打算賺個中間差價的機器寶貝，現在倒是成了燙手山芋，回扣什麼他也就不想了，能快點賣掉就行。
這正愁眉苦臉地推門進辦公室，就被一人從背後叫住：“是李科長嗎？”
回頭看見一個頭髮梳得油光，穿着西裝，帶着大金鏈子的胖子，腋下正夾着個包，眉眼帶笑，樂呵呵地望着他。
“對啊，你是？”
“你好，你好，我叫趙有德。”
目光滑向趙有德身後，是一張頗為熟悉的臉，李劼微微一愣，就聽趙有德出聲：“哦，這是我的助理，小何。”
本還一臉疑惑的李劼在聽到趙有德說明來意后，便明白自己可能是被設計了。
趙有德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又將入口的茶葉吐回了杯中，等待着李科長的反應。
但就算後知後覺發現被坑，此時的趙有德依然是及時雨。調整好心態李劼連忙客氣地回應：“趙老闆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我們廠啊，富餘的機器小何前幾天就看過，不知道您打算開多少價？”
“欸，不着急不着急，我們先談一下交易模式。”他換了個姿勢覺得西裝扣實在是勒肚子，直接靠着將扣子解開。
“這個好說，這個好說，我們可以先出貨，后拿錢。”他語氣急切生怕這個最後接盤的也被他弄跑了。
聞言趙有德擺擺手，往沙發上一靠翹起了二郎腿：“是這樣，我們呢初期不想投入太多資金，你們呢，租給我們。”
“什麼？”李科長聽到這裏頓時有些生氣，覺得這人必然是來戲耍他的，要是平常他一定已經拍桌子趕人了，轉念一想有覺得這個應該能在商量。
“趙老闆，你這提議讓我很為難啊，我們的目的就是將機器銷售出去。”
“您啊，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們雖然是租，但是租金不低的，每年，每年……”趙有德到了關鍵時候忘詞，畢竟昨天何春明只是和他簡單地說了一遍。
在李劼的注視下，趙有德望向了何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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