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子手

執子手

“菜都涼了,小虎不吃,撤回去吧。不能浪費喔,給夥計們分了。”

“諾。”一個個手腳麻利,端起菜就走。

不知哪個福想端起一個荷花盤,十里喚住:“這個留下。”

最後八大桌只留下兩道菜,多了兩碗熱氣騰騰米飯。我坐下來,拿起碗筷。

十里應紅道:“還算不笨。”

我毫不客氣道:“我要喝粥。”

“大中午的,吃飯比較好。”

“粥配豆皮好吃,飯太幹了。”

“不有海帶湯么?”他看向我,不怒自威。

我低聲嘀咕:“小氣鬼。”

“什麼?”他看向我,像吃人的獅子。

“沒什麼。”我低頭吃飯。

只是,兩個人,兩個菜,八張桌子一馬平川鋪在眼前,實在詭異。

在我喝下第二碗湯時,情不自禁打了飽嗝,可盅里還剩一碗湯。看向十里,他不理我,拿手帕慢條斯理擦了嘴。我咬咬牙,盛光了湯,一口一口往嘴裏塞,心裏咒罵:死變態,王八犢子,臭惡魔。

終於盤碗裏菜渣都不剩,我站起來。

十里立馬道:“怎麼,這就要走?”

“不,吃飽要站會兒,不然肚子會撐大。”

他將信將疑看着自己肚子,納悶道:“怎麼我不會?”

“因為你是變態。”我豁出去道。

“哦?”他這次明顯不悅。

“我、我洗碗去。”說著就收桌子。

他不理會,兀自走到門口吩咐五福什麼。我暗喜,可以開溜了。

一眨眼功夫,某福端來一盆清水,抹布也有,同時五福動手將多餘桌子搬走。

“就在這兒洗吧。”那變態說完邁步去內房,坐在床上閉目養神。

洗完一次碗,某福麻利送來一盆清水,走時順便把那盆髒水和抹布帶走。我無奈,碗過了一次水,立刻就有人將乾淨碗筷和木盆撤走,同時又有人端來一盆清水。我朝裏面那人嚷:“這是幹什麼用的?”

“過來。”語氣咄咄逼人。

我弱弱進去,他眼都不睜,將手帕丟給我,命令道:“洗乾淨。”

我應了一聲,走回原位,使勁搓那條手帕。本想把上面荷花搓出線,但看到它綉紋,雙面綉,雙面不同花樣,遂放棄搓出線念頭,不是因為手帕昂貴,而是它出自水芙之手,她是我崇拜的人。

洗完帕子,立馬就有人接過去,連同水盆也撤走。總該消停了吧?不一會兒,五福又搬來幾桶水,我暗暗叫苦不迭,嚎道這又是搞什麼的。

“你把地板都弄髒了,擦乾淨。”

剛剛洗碗,故意濺起很多水,地上濕漉漉,妄想絆他個狗吃屎。

這下我知道,他就是要留我在這裏供他使喚,即使擦乾淨地板,還有其它事情。既然這樣,我便慢吞吞將地板擦了一遍又一遍,反正只是幹活嘛,當在甲區一樣,他沒來招惹我就行。

孜孜不倦擦了一下午地板,地上光潔如鏡,連擺在門旁花瓶上面的蘭草紋,都被我擦得發亮。初春本還寒冷,我卻熱汗滿身。

終於他不耐煩,走向我,卻在靠近后嗤之以鼻,走去門口吩咐什麼。不一會兒五福搬來一個大浴桶,放在內房,用屏風隔起來,接着他們提着一桶又一桶熱水,灌滿三分之二浴桶,熱氣繚繞。

我默默看着這一切,難道他要旁若無人沐浴更衣?哇,勇氣可嘉啊。我放下手中活,搬個椅子坐在屏風前面,我盯,看你能不能沐浴得下去。

“你在幹什麼?”他維持五步遠問我。

“我累了,休息會兒。”接着雙手托腮,痴望屏風,嘿嘿,我就不信你還能坦然自若去沐浴。

“地弄好了嗎?”

“好了。”

“那就去沐浴更衣。”

我:“……”

過去轉了一圈,水裏灑了花瓣,細聞還有香味,這不是十里應紅一貫風格嗎?直到看到旁邊一套粉紅薄紗長裙,煞是好看,才相信這確確實實為我準備。

我走回來,將屏風前面椅子搬回原位。他看出端倪,說:“你就在這裏沐浴,我去其它房間,門口有人守着,不會有人進來,放心。”走到門口時候,他回頭,嚴厲道,“不許不穿我給你的衣服!”

什麼人啊這是。

只得照做。最後看着鏡中粉衣翩翩女子時,我一臉嫌棄。你粉藍粉綠粉紫甚至粉黑都可以,為什麼要粉色,最不喜歡穿粉色了!渾身不自在。

打開窗,梳妝枱前呆坐很長時間,直到天色變黑,漸漸感覺到冷。關了窗回到梳妝枱,隨便打了個髮髻,繼續呆坐,看着滿目琳琅的胭脂水粉眼花繚亂,瞥到一支做工精細玉簪子,拿在手中把玩,是一朵不知名淺黃色花兒,小巧玲瓏,成色不錯。

“喜歡嗎?”熟悉的討厭聲音。

十里應紅換了套衣服,身上還有若隱若現特殊香味。他也沐浴去了,可是,時間太長了吧,比女人還女人。

我瞥了他一眼,不說話。我很煩,很想離開這裏。

他拿過簪子,固定在我頭髮上,單手捧起我下巴,說:“皮膚不錯,就是這嘴唇憔悴了些。”逼我抿了唇紙,才滿意道,“還看得過去。”說完示意我跟他出去。

我問要去哪。

本以為他不會回答,他卻說:“我們去賞月,順便放燈花。”

我無奈道:“還有吃晚飯。”折騰一下午,早已飢腸轆轆。

“好。”他心滿意足,接着伸出手。

這傢伙戲真足。

“我自己走就行。”

就在我們準備出去時,門一推而開,千萬盛氣凌人而進,五福臉上寫滿職責失守的懊惱。

十里應紅頓時換上一副嬉笑:“明大公子,有何貴幹啊?”

喂喂,你可是丞相之子,怎麼在他面前笑得那麼狗腿?而且明大公子,明月的……兒子?

不等我細想,千萬開口道:“抱歉,十里公子,我與虎躍有約在先。”他說這話,語氣儒雅和善,臉上卻看不出喜怒。

十里不能在別人面前露出破綻,佯裝孩童般嬉笑道:“可是小虎說要跟我出去。”說完拉着我手臂一臉天真問,“對不對啊,小虎?”眼神有一瞬間凌厲。

他的意思我明白,正準備妥協,千萬走過來,只輕輕就把十裏手掰開,若無其事說:“十里公子昨天大駕光臨,有失遠迎,今天特地帶一桌子菜來賠禮道歉。”說著就有一群人將桌子擺滿菜。

人手忙亂時,我假裝觀望,將頭上簪子拿掉,輕輕放回梳妝枱。

十里不得不歡天喜地去吃飯,不忘叫我:“小虎,快來一起吃。”

千萬向前一步道:“我和虎躍還有事,先告辭。”說完看了我一眼,往門口走去。

我不敢發聲,默默跟隨千萬。

感覺身後一條視線憤怒盯着我,關上門后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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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在千萬身後,很多問題想問。比如他是明月兒子,為什麼大家都不知道?再如他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裏,並以十里應紅之道還制彼身?又如明月客棧和十里家有什麼利害關係,為什麼相互忌憚?但我不知如何開口,也許心裏都有答案。

他帶我到一個庭院,叫我等他,推門而進。

該庭院,不是一般大,說能住二十個人我都相信。

一會兒功夫,千萬出來,遞給我一個木箱,說:“粉色不適合你,換成這套試試。”眼神溫柔似水。

我接過箱子,踟躕滿面。

他看出我困窘,指着前方:“這條路左拐,再往前就是你房間。”

果不其然,很快回到熟悉小院,原來我們住的地方,如此之近。推開房門,小鴿咕咕直叫。我無奈嘆了口氣,抓了把穀物給它:“不要總是一下子吃完,有時候我沒回來,你就會餓肚子,要剋制自己,知道嗎?”

小鴿埋頭吃飯,發出咕咕聲,也不知聽懂了沒。

千萬給我的,是一套淡紫色長裙,質感柔軟。我欣喜換上,看着銅鏡中自己,這樣才舒服。

千萬再看到我時,眼神一亮,拿起手上簪子,深紫色,帶兩個銀墜,將簪子輕輕固定在我髮髻,看着我滿眼春風。

我低頭漲紅了臉,不知說些什麼,任他牽着手往前走。

他帶我吃了晚飯,接着逛夜市。看別人放燈花,我眼帶羨慕,千萬覺察,買了一個給我。我閉上眼許願,睜開眼,燈花已漂流遠去。這一刻,我心中充滿幸福與喜悅;這一刻,我想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甚至我想把十里應紅逼婚之事告訴他,尋求幫助,但不知從何開口。

我覺得他是喜歡我,我也無可救藥喜歡着他,如果需要我赴湯蹈火,我絕沒二話。

他知道我不喜歡頂天閣,這兩天都讓我去他書房整理。只是他書房整潔如新,我只是看閑書打發時間。同時,為了儘可能避開十里應紅,我基本閉門不出,想着有機會就把這事告訴千萬,他一定會幫我。

有時他出去辦事,我就在書房看書;他寫字,我就在一旁研墨。沒曾想,這是我和他度過最後日子,再見便是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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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房間,桌上多出一幅畫卷。

展開,上畫桃花,七八嬌滴滴花朵,兩三花苞,正是我喜歡那個桃樹枝,後面寥寥數字:桃樹見。

我不假思索出門。

遠遠聽到仿若聲音:“你為什麼招她進來?”帶着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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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借你一命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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