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你要是不想叫狗蛋可以改名兒啊~~~】
【你想叫啥都行,只要你幫忙!】
【要不咱們還是用真名吧,放心,就算你的真名叫鐵蛋、二丫的,我也不會笑你的!】
【喂?人呢?在的話吱一聲啊~~~】
紙上墨字刷得飛快。
忽大忽小的糟糕書法看得謝崢頭疼。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跟這樣的人聯繫上……
罷了罷了,何必跟有疾之人多做計較,他想喚什麼便喚什麼吧。
【隨意】
【嘿嘿,那你以後可不能拿名字當由頭,不給我幫忙啊!】
謝崢微哂,擱下筆,不再多話。
另一頭。
祝圓正刷刷地寫着字呢,一聲“圓圓”驚得她汗毛都炸了起來。
她立馬將筆下紙張抽出揉成團,同時抬頭望去,佯裝自然道:“怎麼啦哥哥?”
祝庭舟狐疑地看她兩眼,舉了舉手中紙張:“我寫好了,可以幫我看看嗎?”再看向她手裏紙張,“你的寫好了嗎?給我看看。”
祝圓乾笑,迅速將紙團扔進紙簍,揭起剛才寫好的提綱,正準備挪回去,祝庭舟已經起身湊了過來。
“你跑這麼遠作甚?”隨口抱怨了句,他便接過祝圓手裏的提綱,一看,頓時皺眉,“你這是……”
祝圓心虛:“不是說了,我只寫個思路嗎?”
“立意、論點、論據……”祝庭舟喃喃片刻,扭頭看她,“這思路,彷彿大部分經解都適用!”
祝圓撓頭:“都是解說分析,應該差不離吧。”
“圓圓你果然厲害!”祝庭舟真心贊道,然後將自己的稿子遞給她,“幫哥哥看看!”
祝圓無語:“哥哥,我才十歲!四書五經我不熟悉,遣詞造句我也不如你,你讓我看啥……還不如給爹爹看看呢。”
祝庭舟眨眨眼,笑了:“你平日人小鬼大的,我都把你的年紀給忘了呢。”
祝圓做了個鬼臉。
祝庭舟半點不生氣,甚至還欣喜不已:“不過,你這樣的擬稿方式確實很實用,我看了,覺得我寫得那篇有許多不足,待我重寫一篇!”不等祝圓接話,他立馬又轉回去提筆開寫。
祝圓:……
書獃子!
瞅了眼書頁,狗蛋同學也不見了。
祝圓摸了摸隱隱作痛的腹部,索性盤腿靠在靠墊上,撿了本話本慢慢看了起來。
期間,張靜姝過來看了一眼,也沒打擾,轉頭便讓人送了兩碗熱乎乎的甜湯。
接下來幾天,祝庭舟都陪着祝圓,看書、習字、貼經、解題……
很快,祝圓這輩子的第一次月事結束了。
日子一下便平靜了下來,彷彿那疼死人的大姨媽是她的錯覺一般。
若不是張靜姝每日忙着安排家事、收拾行李,祝圓還以為去蘆州的事要擱置了。
也是奇怪,自打祝庭舟回來陪她,她看書習字的時間大幅增長,可狗蛋出現的時間卻愈發少了,甚至接連好幾天都見不到人。
要不是記得狗蛋說過出遠門,她怕是會以為這廝為了逃避幫忙直接不寫字了。
這般胡思亂想,很快又過去了十天。
祝修齊收到了蘆州守備發來的回信,果然如他所料,蘆州秦守備不光表示熱烈,還在信中提及,其夫人已為祝夫人等人賃到了一處院落,大夫也已經在打聽,就等她們過去了。
祝修齊與張靜姝頓時鬆了口氣。
如是,蘆州之行便排上日程。
***
軲轆軲轆。
一行馬車慢悠悠地行走在顛簸土路上。
無人維護的土路灰塵漫天,道路兩旁雜草叢生、灌木林立。
若不是能看見遠處的田地房屋,祝圓真以為自己處在什麼深山老林里。
掀起竹簾一角看了外頭兩眼,她便嘆了口氣,趕緊放下。
這坑爹的土路,坑坑窪窪不說,所過之處能揚起半噸塵土,她若是掀帘子掀得大了,就得吃一嘴灰。
“還有多久到?”她轉頭問夏至。
夏至看了看天色,道:“估摸着差不多了。午間歇息的時候問了,說是申時便能抵達蘆州。”
因為暈車,午間躺在車裏躺屍的祝圓徹底鬆了口氣:“終於啊……”再顛簸下去,她都要吐死了。
剛說了兩句,熟悉的翻騰再次湧上喉嚨——“快,給我藥油!”
夏至急忙擰開小瓷瓶,往她鼻端湊去,同時心疼道:“姑娘再忍忍,還有個把時辰就到了。”
祝圓抱着藥油瓷瓶狠狠吸了幾口,緩過勁兒,苦着臉道:“這麼多天都過來了,不差這個時辰。”
太慘了,這身體怎麼這麼多事——不不,不怪她,這破路是個人都得吐,連祝庭舟都吐了兩回呢!
這樣可不行,尤其是祝庭舟,這小子還得參加科舉呢,就這小身板,還怎麼蹲號房?
回頭得帶着他跑跑步啥的……
夏至估摸也是這樣想的:“到了蘆州找了好大夫,咱們得把身體調理好了。”
“希望吧……”
實在顛得慌,祝圓也沒心情聊天,說了兩句便閉上眼睛養神。
晃晃悠悠,晃晃悠悠。
祝圓剛有點迷糊,便聽到外頭彷彿傳來說話聲。
她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是不是到了?”她有點激動。
夏至正掀着帘子看着外頭呢,聽見問話,忙轉回來答話:“到城門排隊準備進城呢。”
終於啊!!!祝圓精神為之一振,跟着湊過來:“我也看看。”大州府的城門究竟跟蕪縣的有什麼不一樣。
並無兩樣。
除了城門更巍峨些、城牆更高大些,以及進出城門的人更多一些……哦,城門外貼着的通緝令也要多一些。
除此之外,並無什麼太大差別。
祝圓失望不已。
好在踏進蘆州城範圍,土路上鋪了不少碎石子,灰塵少了,地面也不再坑坑窪窪,她好歹是能舒服些,也能掀開帘子透透氣了。
路上行人漸多。挑着擔子的、背着背簍的、拉着孩子的……各式各樣的人穿梭其中。
兩邊還有許多就地擺攤的小販。
“缽仔糕~~好吃不膩的缽仔糕~~~大姐來一份嗎?”
“青梅梨脯酸角糕~~好吃的涼果~~”
“涼粉咯,消暑開胃的涼粉,三文錢一大碗,不好吃不要錢~~”
……
祝圓正眼巴巴地看着外頭,前頭車架突然停了下來。
她正奇怪,就見前頭陪着張靜姝坐一車裏的紅袖下車,走向路邊……
過了會兒,祝圓抱着一小瓮酸甜可口的青梅、梨脯啃得不亦樂乎。
太好吃了!無色素、無各種化學添加物的正宗涼果果然不一樣,酸酸甜甜不說,還解膩止吐!
她這邊精神頭好了,車隊也進了城,與秦守備家的管家已經守在城門口,跟他們接上頭后,直接領着他們前往這段時間要入住的院子。
秦家給準備的院子位於安靜的宅區。院落開在巷子裏,走出巷子便是鬧市,採買方便,住人也算安靜,一看便是費了心思的。
秦家甚至還貼心萬分,讓他們安心規整,待她們安頓好了,再邀他們過府一聚。
張靜姝感激萬分,對秦家管家越發親和。若不是時辰不早,還得收拾安置,她只怕就得立馬奔去秦家致謝了。
你來我往的。若不是還有下人抱着箱籠來來去去,祝圓差點以為這是在什麼宴會前。
下了車便恢復精神的祝圓瞅着他們還要說一會兒話,加上夏至等人還得歸置行李,她想了想,索性拉着祝庭舟跑了。
也不走遠,就在巷子口蹲着看路人。
好吧,只有祝圓蹲着。
祝庭舟自然看不慣,一直在邊上喋喋不休:“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的,你這樣子若是被爹爹看到,肯定逃不開一頓罵。”
“爹爹這不是不在嘛~”雙手托腮的祝圓隨口答了句,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左顧右盼,掃過某處,目光陡然一凝。
“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是——”
“哥,你看!”祝圓打斷他,起身拽住他袖子示意他往斜對面看去。
祝庭舟順勢望過去,不解問了句:“怎麼了?”
“那位婆婆!”祝圓搖了搖他胳膊,“看到那位婆婆了嗎?”
一名衣衫襤褸、瘦骨嶙峋還臟污不堪的灰發婆婆正瑟縮地窩在牆根下,在她面前擺着一破爛小碗,碗裏連個銅板都沒有。
祝庭舟目露不忍,嘆了口氣,按住她腦袋往另一邊轉:“別看了,看了也幫不了她……”
祝圓掙開他的手:“我有錢,我去給她——”
“不行。”祝庭舟一口否掉,“你就算給了,錢也到不了她的手,沒得費那個功夫。”
祝圓茫然。
祝庭舟低聲解釋:“這縣城裏乞討也是有地盤的。她這種年紀,怕是爭不過那些年輕力壯的乞子混混,給她銅板,還不得被搶了?”
祝圓大吃一驚:“連這麼大年紀的婆婆也得按照他們規矩來?這不是欺負人嗎?”
“她能在這兒已經是破例了。”
祝圓咬唇:“給不了錢咱們給她買點吃的!”完了拽住他就跑,“走,跟我一塊兒去買幾個包子!”
祝庭舟被拽的一個踉蹌,反應過來后拉住她,無奈搖頭:“你擔心她作甚,沒有你她不也活得——”
“哥!”祝圓扭頭,嚴肅地看着他,“你最近做的經解多,你來說說,'老吾老以及人,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該如何釋義?”
祝庭舟怔住。
***
另一邊,終於抵達潞州境內的謝崢剛跳下馬車。
看了眼吵吵嚷嚷的方向,他皺了皺眉:“怎的如此多乞子?”
安福忙低聲作道:“瞧着不想乞子,一個個身強體壯的,也不知道緣何聚集於此……為防萬一,奴才已經讓人將他們轟遠了。”
他們這回出門輕裝上陣,除了近身伺候的安福安瑞,謝崢一個下人都沒帶,。與他同行的工部員外郎,也即是研究出水泥配比的張惠清——也只帶了一名僕從。
扣掉他們幾個,便只有承嘉帝給他們安排的十五名侍衛。
輕車快行,已經將押運物資的工部侍郎陳正浩遠遠甩在後頭。
他們這次出行並不會阻了誰的路,按理來說,應當不會有人暗中使絆。安福此舉,便有些多此一舉了。
謝崢仔細將那些乞子打量了一遍,微哂:“安福,你太心軟了。”
安福不解:“主子?”出門在外,為掩人耳目,他跟安瑞都改口叫主子了。
“年輕力壯,手足健在,卻不事生產甚至以乞討為生。”謝崢神情淡淡,“去給趙領隊說一聲,幫幫這幾人,讓他們日後乞討輕鬆些。”
安福有些茫然。
安瑞卻立馬反應過來,低頭領命:“是,奴才這就去與昭領隊說一聲。”
謝崢點點頭,信步走進客棧。
還未上樓,外頭便傳來慘叫聲。
終於反應過來的安福抖了抖,望向前邊瘦高少年的眼神不自覺便帶了些敬畏。
謝崢彷彿身後長了眼:“是不是覺得我過於凶戾?”
安福忙搖頭:“不,主子做得對,這些人整日遊手好閒、聚眾乞討,實則是拿乞討名義施行掠奪行徑……不整治他們,受累的還是百姓。”
謝崢嗯了聲,不再多說。
當晚,安置妥當的謝崢剛坐下,正準備翻出昨兒未看完的書繼續往下,便看到熟悉的墨字浮現其上——
【……這年頭,連乞丐都欺負,還有沒有人性?!】
謝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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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崢:他被監視了!
祝圓:巧合,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