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肅王府,前院書房。
幕僚吳先生捏着紙條仔細研究,其他人也是交頭接耳、小聲議論。
謝崢指節輕叩桌面,皺眉沉思。
半晌,吳先生抬起頭,道:“王爺,老朽不才,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謝崢回神,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先生請說。”
“寧王外祖,嫻妃之父,乃駐守西寧邊境的裘都督。這幾年,秦家的水泥路遍佈大江南北,尤其是通往西寧、北疆的樞紐要道,朝廷更是耗費巨資進行修建。不說北疆,從西寧到京城,快則十天,慢則十五天,就能……”
兵臨城下。
眾人凜然。
謝崢也坐直身體。
“他敢?”有幕僚站出來,不敢置信道,“寧王雖脾氣急些,也不至於犯這種抄家滅、咳、這種有違天倫之事吧?”畢竟是皇子,抄家滅族不至於……
吳先生笑笑:“這只是老朽的大膽猜測,我們做事,不是向來要先做好最壞的打算嗎?”
“不。”謝崢開口了,“本王以為,這個猜測……”他掃視一圈,“有非常大的可能。”
眾人:……
連提出詞語吳先生也語塞了。
謝崢問:“還記得幾年前的五城兵馬指揮使邱岳成邱大人嗎?”
自然記得。
堂堂指揮使馬上風,還是死在小倌兒身上,這八卦,在諸事不怪的大京城也是一大丑聞,讓人津津樂道了許久。
那邱家最後更是搬離了京城。
只是,肅王突然提起這人,意欲為何?
吳先生便問:“此人雖品行不良,算起來也是皇上親信——”
“不。”謝崢敲敲桌子,“這位邱大人,是老二的人。”
五城兵馬指揮使,明面上是皇帝親信,私底下是皇子黨派?
有幕僚震驚道:“若是這樣,那這條子……”
眾人面面相覷。
謝崢沉吟片刻,道:“這是最壞的可能。但我們要以最壞的可能去做好萬全之策。”
“是!”眾人肅手。
吳先生想了想,再次站出來:“這事可大可小,我們萬不可沾手。”
謝崢點頭:“本王知道,倘若有何風吹草動,本王必親自稟報父皇。”
吳先生這才放鬆了些。
謝崢接着往下吩咐:“找人摸一下現任五城兵馬指揮使的底細。”
“是。”
“為防萬一,再查查封坮大營的田指揮使。”
“是。”
“派人去西寧,盯緊那邊的動靜。”
“是。”
……
最後,謝崢敲了敲桌子,沉聲道:“幾處莊子都備上些糧食布匹。”
眾人明白其中利害,當即點頭:“是。”
***
三月春光明媚,草長鶯飛,正是踏春賞花的好時節。
可惜,祝圓仍不得出府。
她倒是想鬧,謝崢卻直接扔出一個巨雷,驚得她傻在當場——穿越一遭,她不光成為皇室一員,甚至可能會見證一場謀逆大事?
更有甚者,若是這場謀逆成功了,她跟謝崢,以及他們身後的所有人,是不是都會不得好下場?
祝圓緊張極了,問:“萬一他們真打過來,咱們不跑嗎?”
謝崢拍拍她腦袋:“放心,不會的。”說著,便匆匆離開。
他嘴上說著不會,可打那天起,他便開始早出晚歸。白天在禮部,回來后便跟幕僚們窩在書房裏商議事情。
正好祝圓開始了孕期的嗜睡狀態,每天天擦黑就睡覺,直到太陽老高了才爬起來。
若不是身側床褥枕頭都有明顯痕迹,加上謝崢的衣物掛飾都在這兒,她真的會懷疑這傢伙究竟有沒有回來歇息。
連向來淡定的謝崢都這般嚴陣以待,想必可能性真的很大。
再者,她管着家裏用度,府里突然多花了許多米糧菜肉,卻不見人丁。她嚇了一跳,急忙去問謝崢——當然,謝崢在禮部呢,她是用書寫的方式問的。
謝崢也不瞞着,只告訴她,原本分散四處的護衛,一部分拉回王府了,她在府里,他不放心,得有人守着。
祝圓心裏熨帖,嗔怪道:【你怎麼也不跟我說說啊】
謝崢無奈:【我回去你已經睡了】
……還真是。祝圓撓腮:【好吧,我的錯】
【不,是謝狗狗的錯】
祝圓噴笑:【你變了,你再也不是原來的謝狗蛋了】
【嗯,是王妃調jiao得當】
祝圓:……
暗啐了他一口,撂筆不聊。
有了祝圓這一打岔,謝崢的心情也鬆快了些,將紙張毀去又繼續忙碌起來。
謝狗蛋在外頭殫精竭慮,祝圓也不能袖手旁觀。她打起精神,開始認真做後勤工作。
先是給謝崢及一眾幕僚安排好吃喝。午、晚膳不說,葷素齊全、搭配豐富,下午和晚上還讓人備點心、宵夜送過去……
護衛們的伙食也半點不糊弄,頓頓有肉,米飯管夠。
索性祝圓原先便有囤糧的習慣,倒也不必驚慌。加上肉菜本就每日新鮮送來,籃子框子裏蓋上蓋子,旁人也不知道每天多了許多。
就這樣,她還讓大廚房做了許多熏肉、鹹菜,隔三差五還讓人不着痕迹地去採買一些米面鹽油。
她不知道寧王會如何謀事,但電視跟歷史告訴她,歷來謀反都是風聲鶴唳,倘若有倖存活,估計很長一段時間京城都得戒嚴,她得做好準備。
她不光自己準備,還讓張靜姝也在府里備一些——那謀逆之事還只是猜測,她自然不敢明說,只旁敲側擊地提了幾句。
可張靜姝是什麼人啊,這麼幾句話,足夠她嚴陣以待,回去便關起門與祝修齊、祝老夫人等人商議,完了開始不着痕迹地囤積物品。
甚至還反過來提點祝圓,要多囤點醬料、調料、布匹、棉花等等。
祝圓當即跟上。
她這邊忙忙碌碌,自然瞞不過謝崢。
吳先生等人也捋着長須贊祝圓有遠見、有魄力。
此間種種自不必說,忙碌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
很快,便來到承嘉十七年的八月。
祝圓的肚子已經很大了。
劉大夫估計產期會在中秋前後,也沒幾天了。
中秋還得進宮參宴的謝崢憂心忡忡。不說祝圓那幾天待產,就說老二,這傢伙最近彷彿突然安靜了下來。
可西邊那邊還沒消息過來,應當不會這麼快起事……
年初收到那張變天的條子后,至今已經過去半年有餘,老二從開始的動作頻頻,到現在的安靜如雞,彷彿被人勸住了似的——可他是能被勸住的人嗎?
不過謝峸不折騰不作妖,他倒是能鬆快些,從忙碌緩過來后,他晚上也恢復了回正院吃飯的習慣。
得空時還會陪祝圓逛逛園子,完了回去開始翻醫術。
每天吃飯的時候,就會開始“XX醫術曰……”,然後巴拉巴拉一大通,攪得祝圓煩不勝煩。
當然,她沒忘記早早將自己的產房佈置好。
乾淨是第一要務。屋裏四壁全抹了石灰,地面鋪地磚,保證屋裏不帶一絲灰塵。所有用具寢具全部用開水煮過消毒,生孩子期間要伺候的丫鬟嬤嬤,連帶劉大夫,全都被她灌輸了一遍衛生理念和消毒習慣。
很快,便來到了中秋當天。
祝圓當然不可能進宮,謝崢也不想進了。
祝圓勸他:“你就是去吃個飯,能耗多長時間啊。難不成你以為生娃就是下個單,一頓飯功夫就出來啦?”頭胎呢,哪有這麼快。
謝崢皺眉:“你要是進產房裏,府里誰主事?萬一你在裏頭出點——呸呸呸。”他捏了捏鼻子,“要不,我還是跟父皇告假吧。”
“告什麼告,我這連陣痛都沒開始呢,你擔心個什麼勁兒。”
謝崢看向徐嬤嬤。
後者微笑福身:“王爺儘管放心去吧,府里有福公公,有奴婢,還有劉大夫也在前邊隨時候着呢,不會有事的。”
留守的安福也笑呵呵拍胸脯:“主子您放心,王妃若是掉一根頭髮,回來奴才把頭剁下來給您當凳子!”
“聽見了吧?這還有什麼不放心的。”祝圓推他,“趕緊走趕緊走。”
謝崢:……
他擔心謝峸會不會弄什麼么蛾子——以他跟幕僚推測,中秋夜宴,時機真的太好了,他也為此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可祝圓……
他這趟勢必是要進宮,不然,若是事發,他一家三口必定性命不保。
也絕對不可能帶祝圓。
如今的祝圓,只有留在府里才是最安穩的。
思緒飛轉不過瞬息。謝崢下定決心后,深深地看着祝圓:“我把安福留給你,加上府里護衛,應當安全無虞。”
祝圓頓了頓,瞪他:“……啥意思?”
謝崢卻避而不談,捏了捏她的柔荑,沉聲道:“等我回來。”說完,不等她接話,扭頭就走。
祝圓:……
大哥,你這是啥意思啊!她膽子小,經不起嚇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