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笑容醉倒
一想到要和太子撒嬌,陳錦榆又是一陣羞澀,臉頰發燙,不用照鏡子都知道是紅了。她不願讓姑母笑話她不穩重,忙扯開了話題,一本正經的說道:“姑母,昨晚的事算是徹底過去了,就照咱們說的,兒臣來試着替你管理六宮,對外,只說您要照顧父皇的身體分身乏術,才放手讓兒臣來的。”
“就這麼辦,但是這事不算徹底過去。”陳皇後點頭答應道,最後卻加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陳錦榆一怔,想不通為何,正要開口去問,陳皇后突然板起臉來,冷冷的對玉芝說道:“玉芝,你現在去佛堂給本宮跪着,每日跪三個時辰,焚香誦經,就當為皇上祈福,跪足十日方可。”
“是,奴婢遵命。”玉芝絲毫不覺得意外,更沒有半點兒的委屈,皇后的處罰合情合理,她確實是犯了錯,之所以能化險為夷,不過是仗着太子妃仁善,拼盡全力救了她,那不過是她走運,卻不代表她沒錯。實際上她錯的厲害,她差點兒害了太子妃,還迫使皇后不得不提早交權來維護太子妃。是她害得皇后沒了管理六宮的權利,即便皇后心甘情願,但她過不去自己心裏那關。
陳錦榆一聽姑母還要懲罰玉芝,忙求情道:“姑母開恩。事情不是都解決了嗎,為何還要責罰玉芝,她已經知道錯了,就饒過她這一次好不好?”
陳皇后拍了拍侄女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傻孩子,事情是解決了,但不表示玉芝沒有錯。實際上她就是做錯了,錯了就得罰,她是本宮的人,別人罰不得,那麼便由本宮來罰。這懲罰即使做給滿皇宮的人看的,也是讓玉芝長個記性,免得她日後再犯。玉芝,本宮罰你,你可甘願?”
“奴婢甘願領罰,是奴婢的錯,娘娘罰得對。”玉芝屈膝行禮道,然後又給陳錦榆行了一禮,感激的說道:“多謝太子妃,昨日您就救了奴婢一次,今天還想着為奴婢求情,奴婢欠了您兩次,日後必定加倍回報。但是也請太子妃不要為奴婢求情了,奴婢做錯了事就該受罰,這事宮裏的規矩,宮裏上至主子下到奴才,都得遵守宮規。奴婢犯錯受罰是守規矩,娘娘不偏私責罰奴婢也是守規矩。”
陳錦榆知道多說無用,只得默默點了點頭,用同情的眼神看了眼玉芝,心裏想的卻是回頭讓冬雨勤着去送些水和點心,也讓玉芝好過些。
陳皇后等陳錦榆緩和了一下,才繼續開口說道:“錦榆,既然你讓本宮教你,那麼本宮就從玉芝這件事為起點,開始教你。本宮要教你的第一件事就是犯錯就是犯錯,在知道錯后要第一時間想辦法去挽回彌補,但是不管能不能彌補的好,該有的懲罰不能少,不管是對奴才、對宮裏的嬪妃、還是對皇嗣,都要如此。尤其是你自己宮裏的人,即便他們的錯沒人知曉,也無需付出代價,你都要小懲大戒,這樣他們日後才不敢再犯。將來有一天,若是冬雨犯了錯,你也要像本宮今日對待玉芝一般,該救得救,該罰得罰。要想做一個好皇后,首先要學會恩威並用,有功當賞有錯當罰。”
“是,兒臣懂了。”陳錦榆站起身來,恭敬的對着姑母一禮,鄭重其事的說道。
在一旁的冬雨自是也跟着行禮,心裏卻怕怕的,暗自告訴自己,日後在後宮中行事可得小心着些,寧願吃些虧也不能惹禍,連師傅那麼能幹的人都會挨罰,她這麼笨,除了小心再小心,好像也沒有更好的方法。
“行了,玉芝你去佛堂領罰吧,這裏有錦榆在就行了,這幾日先讓玉葉跟着。”陳皇后見說教的差不多了,揮了揮手,讓玉芝下去。
“奴婢告退。”玉芝說完,毅然的轉身離去領罰。
與此同時,玉葉正帶着莫太醫從太醫院匆匆趕回來,自然身後還跟着口無遮攔惹了禍的李牧。
這次是莫太醫特意帶了李牧一同前往,目的就是讓李牧給太子妃和玉葉道個歉,希望這事就此過去。雖然李牧一想到一會兒要給一個奴才道歉,自尊心多少有點受不了,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走在前往皇后寢宮的路上,見左右無人,莫太醫便衝著李牧使了個眼色,又衝著走在前面的玉葉努努嘴,意思很明顯,讓李牧先求得玉葉的原諒。
李牧不敢違抗莫太醫的意思,連忙快走了兩步,走到玉葉身邊,強行逼迫着自己放平身段,拋棄自尊,嘴角陪着笑,好聲好語的說道:“玉葉姑姑,在下在這兒給你道個歉,昨兒個是在下的不是,姑姑別往心裏去。”
玉葉正在前面走着,聽完李牧的話后,獃獃的扭過頭來,看了李牧一眼,遲疑着問道:“這位太醫你在說什麼?”
李牧也驚住了,瞪大了眼睛看着玉葉,一副“你是認真的嗎”的表情,心裏疑惑的想,怎麼他感覺這個玉葉忘了昨天的事呢?這位姑姑是認真的嗎?這都能忘?
道歉的話已經說了,李牧再想反悔也晚了,萬一玉葉回頭自己想了起來,還不如他提醒一下,再好好道個歉,也讓玉葉看到他的誠意。
“昨天微臣給皇後娘娘診脈,對姑姑說話有些急躁了,還請姑姑別介意,微臣並非有意,如有冒犯到姑姑,微臣給姑姑陪個不是。”李牧依舊客客氣氣的說道,他今日的態度倒是很好,恭敬又謙卑,像是真心認錯的模樣,身後的莫太醫聽了終於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玉葉這才想起昨日幾位太醫來給皇後娘娘看病,似乎是這位年輕的太醫以房內不宜人多為由將她攆了出去,可是她並沒有生氣啊,這都是為了皇後娘娘的身體,她心裏是有數的。
玉葉掩嘴輕笑了兩聲,沒事人似的說道:“太醫你太客氣了,這有什麼可道歉的,你也是為了我們娘娘的身體,我能理解,也沒有生氣,太醫不必放在心上。”
說完后,玉葉對着李牧抿嘴一笑,以示她真的沒有生氣,笑完后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
李牧完完全全的愣在了原地,連該邁哪只腳都不知道了,莫太醫走到他身邊,低聲問道:“那位姑姑怎麼說?”
“哦,她說她知道我是為了皇后的病,沒有生氣。”李牧回過神來,忙回答道。
“那就好,看來這位姑姑也是個爽快大度的人,你小子給我記住,你可是欠了人家一個大人情,日後若有機會,要還回去。”莫太醫暫時鬆了口氣,又不忘叮囑了李牧一句。
“是,我知道。”李牧順着莫太醫的話答應道,態度之好讓莫太醫驚訝的瞪圓了眼睛,狐疑的上下打量了李牧幾眼,這才快步去追趕玉葉,一邊走還一邊嘀咕道:“小子吃錯藥了,今天怎麼如此好說話。”
李牧又在原地愣了一下,這才趕忙追過去。這一路上他默默的走着,似是在想着什麼心事,整個人有種說不出的古怪,莫太醫被他搞得很是莫名其妙,幾次想開口詢問卻又怕玉葉聽見,只好作罷,心裏想着:這小子大約是擔心太子妃那一關吧,也好,總算是知道害怕了。
誰也不知道李牧滿腦子想的,根本不是接下來該如何應對太子妃,而是玉葉,準確的說,是玉葉的那個笑容。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為什麼會對一個宮女的笑那樣的揮之不忘,那個笑容在他的腦袋裏來來回回的閃過,他怎樣努力也無法將那個笑容揮散出去。
老實說,玉葉的年紀應該不小了,李牧覺得要比自己還要大上兩三歲的模樣,容貌最多算得上是中等姿色,打扮的也普普通通,可為什麼,這樣一個女子的笑容會給他帶來這麼大的震撼呢。
他又不是個愣頭小子,很清楚這種感覺就是心動,他在為一個年紀不小容貌一般的宮女心動,真是可笑,這絕不該是他能做的出來的事。可是偏偏他無力反駁無力抗拒,即便他再不願承認,感覺是騙不了人的,也是控制不住的,他就是在一瞬間喜歡上了玉葉,他再否認再拒絕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一個向來心高氣傲眼高於頂的世家子弟,居然被一個笑容蠱惑。他不是一向自詡身份瞧不上這些奴才嗎?他不是一向眼光高心氣高,眼裏只容得下才貌雙絕的女子嗎?這個玉葉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都不符合他一貫的喜好,可到底是為什麼,他的心會跳的那樣快,這種感覺,他此生從未感受過。
他今年三十歲了,也早早成了家,還納了兩房小妾。平日閑暇時,也流連過勾欄瓦舍,當然了,以他的傲氣是不會去和那些俗氣低賤的娼-妓有什麼瓜葛的,他來往的都是些名震京城的花魁,才色一絕,孤高傲氣,宛如月中的仙子一般清冷明艷。只有這樣的女子,才入的了他的眼。
即便是家裏的妻妾,也絕非普通女子。妻子出身很好,和他們李家是世家,容貌清秀,才氣橫溢,性情溫婉,一看就是大家閨秀;兩個小妾也是精挑細選出來的,雖然出身不如妻子,也沒念過什麼書,但勝在美貌溫柔,又懂體貼又會撒嬌,簡直能鑽到男人的心裏去撓痒痒,把他迷的不知東西南北。
可無論是端莊溫婉的妻子,還是魅惑可人的妾室,或是才色絕冠的花魁,帶給他的心動的感覺,都遠遠的比不上剛剛玉葉的那一笑。
那是他此生見過的最美的笑容,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讓他的心跳的這樣快過。
那又能如何呢?李牧突然苦笑了一下,他承認他對玉葉可以算是一見鍾情,那麼之後呢,他能做些什麼?他又能得到什麼?他早已成婚,妻子做的很好,他沒有任何的理由休妻。讓玉葉做妾?他真的忍心嗎?
最重要的是,他早就打聽到玉葉是皇後娘娘的心腹,伺候了皇后十七八年,她早已過了出宮嫁人的年紀,卻依舊在宮裏伺候,那就表明她將來的結局只有一個——老死宮中。無論是皇后強行將人留下的,還是玉葉自己要留下的,都已是既定的事實,他若真的想和玉葉長廂廝守,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想到這些,李牧長長的嘆了口氣,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從前那個眼高於頂滿心傲氣的李牧去了哪裏?他怎麼就突然間看上了一個宮女,就這麼被一個笑容迷的神魂顛倒,何況這個宮女年紀不小長的也不美。若是被他的那些對手或者好友知道了此事,怕是會笑上個三天三夜停不下來吧。
道理他都懂,可偏偏他就是抑制不住那顆激動的心,越是想要強壓下來,心就跳動的越快,彷彿隨時都有可能從喉嚨里一躍而出。
李牧看着在前面帶路的玉葉,無比的渴望她能回過頭來,再對他笑一笑。然後,他又長長嘆了口氣。
“別擔心,想必太子妃也和這位姑姑一般,念在你是真心實意為皇後娘娘診治的份上,不會與你計較。”莫太醫突然在他身邊,壓低聲音說道。他早就察覺出李牧的異樣,又接連聽到了兩聲嘆息,以為李牧是在為太子妃的事煩憂,忍不住出言安撫。
莫太醫的話嚇得李牧一激靈,也徹底回過神來,他暗自懊惱自己真的是瘋魔了,居然想一個女人想到忘乎所以,不是走神就是長吁短嘆,沒有半分平日裏的清醒。幸好這會兒沒有給各宮的主子們問診,否則出了事可不是鬧着玩的。
李牧趕忙對莫太醫笑笑,來掩蓋自己的失態,卻並沒有說話。既然莫太醫誤會了他是擔心被太子妃責罰而魂不守舍,那就讓他一直誤會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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