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有你真好
“我叫陳辭，今年二十二歲。”
“我是一名食餌者……”
陳辭躺在床上，望着窗外青冥的天空，愣愣出神。
自捕殺風吼豪豬回來已經過去三天了，陳辭在床上也已經躺了三天。
三天的時間裏，他睡了醒，醒了睡，實在睡不着的時候，就躺在床上默默的發獃，胡思亂想。
“從我懂事起，家庭和學校就教育我以後做個人類社會有用的人。”
“上小學的時候，我覺得像父母那樣每天上班工作生存各種東西就是對社會有用。“
“上了中學，學了歷史后，明白來到這個世界後人類的掙扎求生后，我覺得成為軍人與外部危險作鬥爭，為人類的安全站崗放哨對社會有用。”
“畢業后參了軍，在前線親歷人與獸的種群戰爭，親眼見識到了人類的脆弱與渺小和這個神奇世界的血腥與殘酷，覺得成為一名食餌者，像靈獸那樣利用靈種掌握各種遠超普通人認知的種種神奇的能力，以靈種抗衡靈種，帶領人類登頂食物鏈頂端，才算是真正的有用。”
“我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做學生的時候，我是個不錯的學生；當兵的時候，我是個優秀的士兵；成為食餌者后，我非常順利的到達練氣後期……”
“只是接下來我被卡在了練氣後期，這一卡，就是兩年！”
“看着許多不如我的人一個個走到了我前面，留我在練氣的關卡處苦苦掙扎……”
“有時候我也會覺得這是上天的一個玩笑，不允許一個人順遂喜樂得走過自己的人生，總想要出來搗鼓些什麼，一定要弄出來一些悲喜故事來滿足一下祂的惡趣味，彰顯祂的控制力……”
“蒼天待我何其不公！”
“當時它來到我的眼前，我們是那麼的靠近，彷彿唾手可得一般，似乎人生一個小目標就要實現……”
“曾經我以為那是上天的眷顧，眷顧我這個願意為了夢想努力拚搏的追夢人，心疼我這幾年來吃了那麼的苦，心疼我受了那麼多委屈……”
“我萬萬沒想到，那就是一個玩笑！”
“上天給我看了一眼希望，然後收回了手。”
“它就只是想讓我看一眼，並沒有想真的給我……”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既然給了我希望，為什麼又要收回去？折磨人有那麼好玩嗎？”
淚水順着臉頰流淌而下，陳辭把被褥拉起來蒙住自己的臉頰。
那怕屋子裏只有他一個人，他也不願意展露出自己內心的脆弱，因為從小接受的教育說：男人要堅強！
“堅強？或許以後我可以放鬆一些了，因為我以後大概率就是個普通人了。
男人要堅強，普通人是可以脆弱一些的。”
“我的靈種純凈度不是很好，沒有機緣的話，還有一個辦法突破瓶頸，那就是用時間來熬，可能是三五年，也可能是十年八年，或許更久……
我今年已經二十二了，而過了二十五、六後身體發育終止，身體就開始吃老本了，這個時候之前還沒有進入養神境界的話，再想破境的難度就會越來越大。
我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古人如是，我亦如是。”
“為什麼世事會如此艱難？”
陳辭躲在被子裏捂着臉頰，心裏是那麼的悲傷！
“也許我應該放一放自己的夢想，學着現實一些。
不是所有人的夢想都會實現的，或許大部分人也似我這般夢想過，努力過，失敗過，最後走入了平凡……”
“也許我應該試着找個工作，跑獵是個青春飯，年紀大了以後會漸漸的跑不動的，找個固定一點的工作，每天上下班，即使枯燥一些，至少安全，人生未來可預期。
也許我應該靜下心來和艾月明好好的過日子，要個孩子，以後不再說那些夢想啊、期望啊什麼的，把生活的重心放在生活上，放在孩子身上，學着把自己看得輕一些，把成敗看得淡一些，多顧忌下周圍人的看法……”
“或許，我陳辭……從來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
以前種種美好的想法只是自己自作多情罷了，現在終於暴露了，未來這也將是生活的常態，我應該適應的……”
……
有敲門聲。
陳辭用被褥使勁擦了擦眼睛，吸了下鼻子，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去開門。
門外是艾月明。
“你還好嗎？”她眉毛微蹙，似乎有些擔憂。
“還行！就是受傷了，這幾天一直在養傷呢！”陳辭強笑了一下，有點難看。
“哪裏受傷了？嚴重嗎？”她拉住陳辭仔細查看。
陳辭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身上好好的，這兒有點刺激，再過幾天差不多就好了！”
釘魂釘給他帶來的反噬加上他受傷后強行堅持去搜查天狗，可不是單單睡幾個好覺就能養好的，得好幾周的時間進食練氣來慢慢滋養恢復。
“你的眼睛怎麼了？”她似乎發現了什麼。
“啊？怎麼了？”陳辭揉了揉眼睛問道。
“眼睛紅紅的，你是剛才哭了嗎？”她道。
“沒有！你看錯了！”陳辭矢口否認。
她伸手在陳辭臉上摸了一下，手上微濕，道：“你臉上也濕濕的！”
“沒有的事！我這是沒睡好眼睛才會有血絲，剛才起來洗了把臉，沒有擦乾。”陳辭用手搓臉消滅了證據。
“額……”她見狀很知趣的放過這事，說道：“我前兩天聽說有人帶回來那隻遊盪靈獸，去廣場上看了公社的檔案記錄，知道是你在的隊伍做的。原以為你休息好了就會找我，可是等了三天都不見你人，所以想來看看你！”
鎮子的管理範圍是以鎮子為中心，半徑三百里的範圍，這個範圍內發生的重要事件公社都會記錄在案。
遊盪靈獸風吼豪豬就是如此，它的出現、蹤跡和死亡都要根據存檔記錄，簡高復帶隊回來后將這次的收穫賣給了公社，自然也要遵守規矩向公社大概講述這次獵殺大概的經過。
雖然用春秋筆法掩蓋和略過了一些事實以對接發現風吼豪豬時候的記錄，避免留下太過明顯的欺騙公社的證據，但仔細追究的話還是有一些漏洞存在的。
所幸到手的東西都賣給了公社，公社的人也沒有過多計較，只要知道這頭靈獸的能力就行，這關係到後面該怎麼處理利用它的骸骨和神魂，至於其他的，不管有沒有隱瞞什麼，公社都沒必要去理會。
既然看過了檔案記錄，那就應該能從檔案最後的參與者簽名上推測出來陳辭這趟出行最大的目的任務還是失敗了，因為如果陳辭成功找到了契機的話，那麼記錄檔案最後的簽名就應該是“養神境陳辭”而不是實際上的“練氣境陳辭”。
陳辭撓了撓腦袋，心裏覺得有些窘迫，想要笑着說點什麼，可是鼻子一酸，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伸手緊緊的抱住艾月明，把頭埋在她頸間，長長的吐了口氣，想要排除掉這幾天來壓抑在心裏的種種負面情緒。
男人是很要面子的，一個人的時候可以脆弱，即使哭一哭、留點眼淚也無人看見，可是在其他人面前，還是習慣性的堅強起來，那怕是假裝，也不願讓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即使這個人可能是好朋友、另一半、甚至是家人。
艾月明輕輕的拍着陳辭的背，心疼道：“你總是對自己要求太高，想法太過，所以才會壓力這麼大！其實大可不必的，你看看外面街上的那麼多人，有多少人年紀比你大，境界比你低，日子不也過的挺好的嗎？其實那些人才是人群里的大多數，你已經比他們做得好了，已經很優秀了！”
陳辭默不作聲。
他已經不是那個相信“工作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只是分工不同，都是為人類做貢獻”的小孩子了，知道事實上人有高低，事分大小，工作也講個優劣的。
想要成為一個優秀的人，和一般人比好壞是沒有意義的，因為比來比去高度都很有限，頂多也就是個一般的好和壞。
要比就應該和優秀的人比較，做得好了，那是真的優秀，做得一般了，那也是個一般的優秀，下限很高。
見陳辭不說話，她用臉頰和陳辭的連接相互磨蹭，溫聲安慰道：“你現在才二十二歲，還很年輕呢！未來有大把的時間，肯定也會有很多的機會，以後機會來了再努力把握就是了！何必因為一次失利就和自己過不去、鑽進牛角尖里出不來呢？煩惱是一天，開心也是一天，何不對自己好一些，換個好心情，開開心心過好眼前的每一天，你說好不好？”
陳辭聞言忍不住鬆開她，好氣又好笑道：“說話就好好說話，怎麼語氣這麼怪，跟哄小孩似得！誰教你的？”
“最近剛學的！很有用對不對？”她笑眯眯的時候眼睛彎彎像一彎月牙，很好看。
陳辭揉動她的腦袋，把她打理得整齊的頭髮弄得一團糟糕，嗤笑道：“好什麼好！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啊？說兩句話就能哄好？”
“那你現在心情有沒有好一些嘛？”她任由陳辭弄亂她的頭髮，仰着頭邀功道。
“還行吧！”陳辭考慮了下，掐着小拇指跟她比劃道：“看在你這麼好心的份上，我的心情好了這麼一點點！”
“才這麼一點點呀！”她皺起眉頭嘟着嘴巴，一副發愁的可愛模樣，問道：“那怎麼樣你才會開心多一些？”
雖然知道她是在裝可愛逗自己開心，陳辭忍不住嘴角微挑，有這樣一個人在自己難過的時候關心自己，總是一件讓人暫時放下煩惱、暫時展顏一笑的開心事。
陳辭捏住她臉頰的兩邊，使得她原本清秀的臉頰變得肉肉得很是可愛，笑道：“你給我表演個嘴巴嘟嘟吧，我就喜歡看你表演那個！”
“額，好吧！”她嘆了口氣，撅着嘴巴唱了一曲《嘴巴嘟嘟》。
看着她五音不全，曲調不齊的賣力表演，陳辭哈哈大笑，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還不錯吧？”她唱完了還自己感覺良好。
“不錯！幾乎和原版一毛一樣！”陳辭點頭讚許。
“嘿嘿！”她得意洋洋。
陳辭摟着她的脖子把她拽緊自己的懷裏用額頭抵着她的額頭，笑道：“你真是我的開心果！”
她即使高興也還是不忘正事再次提醒道：“那你可要珍惜了！多數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呢，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你會一直陪着我嗎？”
“當然了！只要你一直對我好，我就一直陪着你！”
“我要是對你不夠好呢？”
“那你肯定是腦子壞掉啦！我得給你打開修理修理……”
……
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