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暗處的窺視
出了皇宮武卓急吼吼的趕去了集賢坊,太醫署那幫人今天在那裏義診。
怕什麼來什麼,剛過宣教坊遠遠的就看到集賢坊南門外聚了一大幫人。
稍稍離近一些,呵斥聲、哀求聲,還有鬧哄哄的議論聲便不斷湧入耳朵。
馬車車夫不知什麼情況,停下車問武卓要不要從別的門進坊,武卓拒絕了車夫的提議,結了車錢步行走到人群外圍。
瞅見坊門口有個熟悉班頭兒,抬手把人喊道近前。
“哎呦小武大人,您可算來了。”班頭聲音沙啞,張口便抱怨道:“上午到現在城外來的人越聚越多,怎麼說都沒招兒。”
“宮裏的女官知道嗎?”聲音太過嘈雜,武卓提高了些音量。
“昨個就尋了,結果說此事您是主管,她們聽招呼。可……我們也找不着您啊。”班頭兒苦着臉回話。
“皇後娘娘吩咐,洛陽城周邊村縣也囊括在此次義診之內。你先把這波人勸走,然後趕緊回縣衙發告示到各處城門。
再行文至周邊各縣,讓他們統計轄區內貧苦病患,並做好前期準備工作。
還有,急症和重患經由村老或縣衙確定,可以先行送入城內診治。
但有兩點,其一,必須是平困無力醫治的家庭。其二,要確為重症,病情不能拖延的患者。”
“得咧,聽明白了。”班頭兒鬆了口氣,轉身扎回人群當中,大聲吆喝道:“肅靜!都給我肅靜!聽我說啊,皇後娘娘說了……”
隨着班頭兒的一陣吆喝,坊門外圍攏的一部分鄉民隨之散去趕去各自所屬的縣衙報備。另一部分則不想白跑一趟的,依舊跟那苦苦哀求。
班頭兒很有經驗,直接告訴他們,先去縣衙登記的先瞧病,後去的不定什麼時候能排上呢。
不願走的那幫人一聽這話,再也顧不上磨叨,或抬着病患或趕着小車,一溜煙兒的全都散了。
武卓看着一幫人扶老攜小的離去,心中不忍的厲害,卻實在不敢放水。
過去幾天的經驗告訴他,這幫百姓雖然可憐,但實在是談不上什麼自覺。
今天敢給他們開到小縫兒,扭頭就能給你撐開一道大口子。
放這幫人進坊現行診治,回去后消息一傳播,恐怕就沒幾個人願意擱家裏安心等待了。
此時心狠一點兒,是為了保證義診能夠有秩序的推進下去。
“派個人去廣利坊那邊知會一聲。”見班頭兒要走,武卓趕忙補了一句。
“得咧。”班頭兒回頭對一五馬膘肥的跟班喊:“牛虻子,去廣利坊那邊兒照着我剛才那般吆喝,把人驅散了。”
“好!”叫牛虻子的差人應了一聲,拔腿就往廣利坊方向跑去。
圍攏的人群散去,武卓奔着坊門走去。一幫堵門的坊丁雖然不認識武卓,但看到了他剛剛指使班頭的架勢。想攔住詢問一下,又不大敢。
武卓瞅見坊丁後面站了個坊佬模樣的老頭兒,走過去拱手問道:“老丈,敢問您是這宣教坊的坊佬?”
“哎~”坊佬連忙回禮,試探着問:“小郎君您是?”
“我叫武清風,是太醫署醫正,負責此次義診事宜。”武卓自我介紹了一下,不等坊佬客套繼續說:“再有城外的人來盡量好言相勸,告訴他們回去按例登記,安心等待即可。
真要有危重的病人前來,可以適當的放寬些要求,畢竟咱們不能見死不救不是?”
“您說的在理,小老兒記下了。”坊佬連連點頭。
“麻煩您差個人帶我去義診點。”武卓不願在坊門處多逗留,根本不給坊佬磨叨的機會。
“好好~”坊佬看出武卓不是個好說話的,趕緊招呼一名坊丁帶路。
眼周這武卓被坊丁引着走進坊門,主街遠處幾個人鄉民打扮的人竊竊私語。
“那小子是個什麼來頭兒啊?”一個漢子小聲叨咕。
“估摸着是哪家的少爺公子。”旁邊包着頭巾的婦人回了一句。
“凈瞎扯,少爺公子都金貴着呢,能往這糟亂地兒湊?”另一個大冷天還敞着懷的漢子出言駁斥。
“你懂個屁,皇后搞義診,那幫豪戶家的飯桶肯定緊趕着往上湊。這叫機緣,懂不?”為圍攏在中間的瘸腿兒老頭兒低聲訓斥。
這當口剛剛守在坊門外,隨人流離開后兜了一圈兒有回來的小子走近幾人。
壓着聲音對老頭兒說:“九叔,狗差人讓各家各戶去所屬縣衙登記,只有登過記的才能瞧病。”
“那可糟了,豈不是和城裏的規矩一樣。”被喚作九叔的老頭兒砸吧了下嘴,反手拍了最初說話的那個漢子一巴掌。
低聲罵道:“瞎特么鬧鬧,鬧鬧的把金吾衛都招來了。不然老實等着,昨個兒可能就瞧上了。”
“我…我那不是沒壓住火氣嘛。”男子皺皺着臉辯解。
“你就是個衰星!”敞懷兒的漢子呸了一口,恨恨的說:“昨兒個要是聽我的去大同坊,早沒這麼多麻煩事兒了。都特么是你,非說什麼太醫手段高……”
“我特么哪知道……”挨罵的漢子剛要爭辯,就被九叔瞪了一眼。
九叔也想罵人,可明白眼下不是時候。
狠狠的瞪了漢子一眼,不耐煩的說:“去搞點兒熱乎的湯水吃食,給你六嬸兒那邊送去。”
“誒~”漢子滿面愁容的嘆了一聲,轉身往南市兒方向走。
漢子走出了十多米,九叔又有些不放心,對婦人說:“大英子,你跟着他,省得又跟人鬧將起來。”
“好!”婦人趕忙應聲,急慌慌的追那漢子而去。
“九叔,咱怎麼辦啊?”后回來的小子沒底的討注意。
“慌啥!”九叔的老臉滿是陰沉,眼睛瞅着遠處的坊門,咬着牙說:“再尋么尋么,實在沒機會的話,等他們出城義診時,尋機會綁上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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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啊,你昨天跑哪兒去了,你可知……”甄碧瞅見武卓的一瞬,壓着火氣就開始埋怨。
武卓不等他埋怨的話說完,插言道:“皇後娘娘讓我去瞧個病患,沒多大事兒,但我怕出意外就守到了今早。”
“啊…啊?”甄碧後面的話卡住,納悶的問:“你不是去慈恩觀尋念心和她徒弟濟坤了嗎?”
武卓一陣煩躁,心說:“都講了是領了皇後娘娘的命令,你個老頭兒還不開眼的瞎打聽個什麼。”
心裏雖煩,但臉上不能表現出來,耐着性子說:“我與念心師叔還有濟坤師姐都得了娘娘的命令,念心師叔現在還守着病患呢。”
“哦~女患啊。”甄碧似明白非明白的點了點頭。
“您老啊,還是別瞎打聽了。”武卓實在懶得磨叨,直接點了一句。
大唐雖然風氣開放,但貴人家有女子患病還是挺忌諱的,哪怕只是跑肚拉稀都不希望外傳。
能讓皇后親自安排人診治,並驚動了念心老道姑的女患,興許是宮裏的哪個娘娘都說不準。
甄碧只是一下沒反應過來,聽了武卓嚴肅的提醒,趕忙閉口不再多問。
武卓是真不願跟太醫署這邊的人打交道,一個個仗着官身和資歷傲氣的很。
又都是長輩,就算有不滿的地方也沒法直說,扯虎皮兜圈子累人的很。
武卓要來昨日義診統計表,說了關於城外百姓的應對辦法,又打聽兩名宮裏派的女官哪裏去了。
一問才知道,感情昨天下午長公主、太子、三皇子和榮國公四家,分別為此次義診捐了五千兩、四千兩、三千兩和兩千兩的善銀。
而後洛陽的一眾勛貴人家,還有大商富戶便開始零零散散的前來捐銀。這些人里大額的多是銀票,但子爵、男爵還有大幫硬着頭皮攙和的破落戶,送來的現銀和銅錢也不少。
兩個女官一商量,乾脆把受捐的地方設在洛陽縣衙,有小吏幫忙統計不說,還可以徵用縣衙的庫房暫存銀錢。
武卓謹記上官皇后的交代,沒去縣衙瞎湊熱鬧,又去廣利坊那邊走了一圈兒,跟張文仲打了個招呼后,見沒什麼事,拿了昨日的登記薄便偷懶回家了。
其實也算不上偷懶,他要把昨日兩處義診點經手的病患分類統計出來。又跟張嬤嬤請教了洛陽城周圍的村縣分佈,大體指定了後續義診點的設立。
初步計劃做出來,讓李元芳送去洛陽縣托小吏完善成正式公文,這才換下身上的臟衣服,踏踏實實的泡了個熱水澡。
張嬤嬤開始張羅晚飯的時候,負責裝暖氣的劉大匠帶着一眾徒子徒孫押着足足七輛大車來了。
車裏裝的是武卓家定製的管路和暖氣片。
一幫人這趟來的目的是大體裝配一下,如有不妥和存在誤差的地方好修正或重製。
院子裏走管路的溝道和過牆的孔洞早已挖好,劉大匠居中指揮,徒子徒孫們對照圖紙和管路上卡的編號進行初步安裝。
武卓的院子格局規整,如果不考慮密封,管道和暖氣片鋪設起來並不困難。
折騰到天色發暗的時候,試架設大體完成。
也難怪正式安裝前要先實驗一下,只拐角和岔口位置有誤差的管路就有十幾根,茬口不規整或壓根吻合不上有二十多節。
武卓起初還覺得製造的地方工藝太差,跟劉大匠聊了幾句才明白,感情是工期太趕,這些散熱片和管路是分別在三處作坊里定製的。
雖然有尺寸,但沒有統一的標準模具,這家誤差一點,那家誤差一點,接到一起的時候差的就多了。
而且每家的製作工藝也有所不同,有的是填砂塑形,有的是輪盤上純手工塑形,出現對不上茬口的情況也就不奇怪了。
要是做別的用處,修一修磨一磨也能對付上,可暖氣路走的是水,時間一久肯定會漏,所以只能重製。
人家解釋的明白,武卓也無話可說。誰讓他趕時間呢,要是可着一家定製,自然就沒這些麻煩了。
劉大匠用特有的術語,記錄下每一處不妥的差異參數后,帶着一眾徒子徒孫踩着夜色匆匆離去。
吃過晚飯,武卓給梅身上剩下的幾處縫合線拆掉,尋了個機會悄悄把李昂給的那塊玉佩交給張嬤嬤保管,然後回屋上床趴窩。
過了一陣,聽到外屋門輕微響動。
猜測是阿茶來了,沒出聲,悄悄把枕頭挪到靠牆的一側,改成貼着床頭打橫躺着。
迷迷糊糊將要睡着的時候,隱約覺得床顫動了一下,隨後便聞到了屬於阿茶的熟悉的氣息
心裏安穩,把被子往床尾方向甩了一些便睡實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