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明月仰卧在一張長條桌上。Www.wenXuemi.Com
由於被杜一娘封住了**道,至今未曾醒來,但她的眉梢微蹙,帶著一抹淡淡的憂鬱,似乎在昏睡之中,仍在掙扎和抗拒著。
洪熙官轉過身去,怔怔的望着窗外,心中跌宕起伏,竟是難以平靜。
這時候,“九命神醫”朱厚非自門外走進,手中持着數柄小刀,刀鋒銳利,光亮似雪,寒意逼人。
杜一娘面露緊張之色,機警的問道:“神醫,你要做什麽?”
朱厚非怪眼一瞪,冷冷道:“你們來求老夫做什麽?要救你家小姐的小命,就趕快讓開!”
杜一娘目光投向旁邊的洪熙官,後者點了點頭,表示信任朱厚非的醫術,才不情願的讓在一旁,輕聲嘆道:“你知道嗎?一娘這一條命是小姐所救,也是一個好人,一個很善良的孩子,她一定不能死!”
洪熙官說道:“‘吉人自有天相’,明月姑娘絕不象夭折之人,杜夫人,你可放心了!”
杜一娘抬起頭來,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忽然問道:“洪大俠,你為什麽要幫我家小姐?”
洪熙官心中一震,心神頓時大亂,避開杜一娘銳利的目光,嘆道,“洪某也不知道……或許……是因為你家小姐很柔弱,天性就需要人保護……”
杜一娘搖搖頭,說道:“一娘知道,你一定在說謊,你是不是喜歡我家小姐?”
洪熙官腦中“轟”的一聲巨響,竟有一點手足無措的感覺,思緒混亂之極。這兩年來,自嬌妻嚴詠春逝世之後,自己浪跡江湖,孑然一身,從未想過這一節。杜一娘忽然提起此言,心中更有一種難言的滋味。
杜一娘向前踱了兩步,又幽幽道:“這人世間的情感,很多是沒有結果的,有時候,你付出了,不一定會得到回報。所謂‘天意弄人’,有緣份,不一定是好事!”她長嘆一聲,望向窗外的遠山,似乎言猶未盡。
洪熙官心中隱隱覺查出不妥,卻又不知從何問起。朱厚非的聲音忽自身後傳來:“咦,這似是宮中之物?”
二人心中一震,回頭望去,但見朱厚非手持一支金釵,臉上露出驚疑之色,抬起頭來,又厲聲問道:“你們倒底是什麽人?這東西從何得來?”洪熙官頓時認出,那支金釵正是取自明月的髮髻上面。
杜一娘臉色一變,吶吶道:“哦,我家主人乃是京城中大戶人家,有家財萬貫,區區一件宮中的小玩物,自是尋常得很。神醫,你又何必如此緊張呢?”她似是言不由衷,聲音之中隱然有顫抖之意。
朱厚非面色一沈,冷哼道:“堂堂大漢子民,怎能貪圖滿清韃子的飾物?難道忘記了當年的崇禎之恥麽?你們要記住,韃子欺壓我族同胞,霸佔我華夏錦秀山河,他們之中,沒有一個好東西!”他神情漸漸激動,右手倏的一揮,那枚金釵頓化作一道芒影,自窗口疾射而出。
屋處驀的傳來一聲輕響。
三人的心中立時一震,頓生警覺。朱厚非厲聲喝道:“什麽人?”
聲音甫落,草屋的牆壁忽爆裂開來,塵土、草屑四下飛揚,數道金風之聲迅速自四面傳至,凌厲之極。
洪熙官大喝一聲,長槍倏的落入手中,無數的芒影自他的掌中激揚而起,漫天的草屑被凌厲的勁氣絞為粉沫,四下飛散。
嗤嗤嗤!
至少有三十餘件不同種類的暗器被槍勁盪開了去,激射向四周的地面。
塵沙迷漫之中,十數條人影自四面撲至,人人皆黑巾蒙面,身手迅捷已極。
朱厚非大叫道:“好家夥,他們是什麽人?”
洪熙官目光投向杜一娘,沈聲道:“他們又來!杜夫人,保護明月姑娘,他們由洪某來對付!”來人既又是以黑巾蒙面,顯然是與昨日林中那一批人是同路的了,這兩個女人所惹上的仇家真是厲害,竟然能如此快的探出他們的行蹤。
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接下去,將會是一場異常慘烈之戰!
數條人影已迅速逼至近前,朱厚非怒笑一聲,右袖倏的揮出,大袖之中猝然射出數道寒芒,銳嘯著疾射出來人,來人之中頓時發出一串慘哼,數人的身軀往地面墜去,氣絕身亡,死者胸前皆插著一柄明晃晃的小刀,原來這些小刀是打算用以破開明月的顱腦,此時卻變成奪命的暗器了。
一聲驚天動地的長嘯驀的響起,一抹耀眼至極的劍芒裹着一條寬大的人影疾投而至,劍光閃爍,化作萬點銀星,有若水銀瀉地般的襲卷過來。
朱厚非腳下飛退三尺,變色道:“武當劍法!”足尖一勾,一截拐杖自地面彈起,落入他的掌中。朱厚非拐杖在手,厲嘯一聲,手中拐杖忽幻化出漫天杖影,疾迎向來人。
兩條人影迅速交接在一起。
幾乎與此同時,洪熙官長槍疾剌,身形不動如山,在傾刻之間已連退去數名敵手。就在這時,手臂劇震,長槍竟被一股強勁之極的力道盪起。他臉上不禁露出驚詫之色,舉目望去,一個高大的青衣蒙面人瞧入眼帘。
“是你!”
對方雖然以黑巾蒙面,但以洪熙官敏銳的觸覺,已從方才一擊之間,隱約猜出對方的身份,心中不禁驚異萬分,暗道:“明月姑娘究竟是什麽人?為何竟會結下這樣勢力強勁的仇家呢?”
正在入神之際,身後傳來陣陣杜一娘的嬌叱之聲。
回頭望去,只見杜一娘已拔刀與三個蒙面高手戰為一團,另外兩人卻揮刀直撲向長桌上昏睡不醒的明月,形勢危急之極。
洪熙官心中不禁大震,長槍一點,已挑起地面的兩件兵器,化作兩道長虹一般向二人激射而去。二人倏然聽到腦後金風銳嘯,心中大駭,返臂揮刀疾斬,堪堪射過這一擊。洪熙官的身形卻驀的躍空而起,長槍顫動,挽起數朵碗大的槍花,疾剌向正與杜一娘纏鬥中的三人。
一連串金鐵交鳴聲之中,三人踉蹌而退。
杜一娘乘勢退後,護在明月之旁,臉上露出極度疲倦之色。她昨日本已負傷甚重,經此一戰,已是精疲力竭,傷處傳來陣陣劇痛,幾難以支撐下去。
洪熙官橫槍護在二人的身旁,傲然而立,有若淵停岳峙,環視著面前所有敵手。
那身材高大的青衣蒙面人倏的欺進一步,目中射出兩道森寒至極的光芒,沈聲道:“少林俗家第一高手,果然名無虛傳!”
聲音未落,一股凌厲至極的殺機自場中頓時瀰漫開來。
兩人頓時陷入至死方休的局面。
朱厚非長發飛舞,掌中杖影若山,目中現出瘋狂之色,足下卻一步一步的往後退去。對方的武學修為已遠遠超出他的想像,縱觀當今武當派的劍道高手,能臻此境界的僅有寥寥數人?
這人倒底是誰?
洪熙官倏的長嘯一聲,掌中長槍破空剌出,足下以縮地成寸的步法,迅速推進數尺,槍尖強烈的撕裂空氣,絲絲所響。他目中暴射出兩道銳利至極的光芒,緊緊的鎖住對面那高大的青衣蒙面人的身形,精、氣、神在瞬息之間提升到極至。
舍敵之外,並無他物!
那青衣蒙面人目中陡然寒芒大盛,雙手之中倏的多出一對銅鈸,發出一陣嗡嗡的聲響。
洪熙官目中敵手頓失,眼前卻出現千百重銅鈸的影像,鋪天蓋頂的壓來。
天地之間,頓時充滿了一陣奇異的聲調,此起彼伏。
洪熙官心中不禁駭然,知道此人定然是出身白蓮邪教的高手,才有這些惑人心志的邪異功法。幸好他自小投在少林門下,修習佛門正宗武學,才不致被敵手有機可乘,但四周之人,除劇斗之中的朱厚非一對高手之外,余者皆目中現出痴狂之色,不知身在何地。
嘩!
一道森寒的氣勁擦過他的右脅,該處的衣襟頓被劃破一條長長的口子。洪熙官不禁出了一身冷汗,索性閉上雙目,萬念俱寂,頓時洞悉了一切的玄虛,更感覺到兩個銅鈸在疾如風車般的旋轉著,倏左倏右,忽上忽下。
他心中一動,驀的錯開,自中宮欺進,長槍化作重重槍影,虛實相生,式式不離對方的雙鈸。只聽一連串“錚錚”之聲響起,幻聲即去,那青衣蒙面人身軀劇震,向後退出兩步,目中露出駭異之色。
洪熙官長笑一聲,長槍直如破竹之勢,一波又一波的疾剌而出,氣勢在瞬息之間臻至了最高峰。
那青衣蒙面人心中怯意大生,呼嘯一聲,向旁閃出。
四周的同黨立時躍上前來,迅速形成合圍之勢。
槍芒陡然大盛,洪熙官高大的身形衝天而起,在震飛數人之後,去勢更疾,長槍化作一抹閃電般的驚虹,疾投向丈外的青衣蒙面人,力道強勁,一往無前。那青衣蒙面人沈喝一聲,一面揮鈸化解洪熙官一重又一重的攻勢,一面向後退去。
洪熙官長笑道:“哪裏走!”人槍合一,直撞入對手的懷裏。
青衣蒙面人的心裏已被對手成功的樹立起無敵的陰影,再也無法避開洪熙官蓄勢一擊,慘呼一聲,龐大的身體向後拋出,落地之時,胸前噴出一蓬血雨。
這出身邪教的一代凶人終於歿命於此。
洪熙官橫槍而立,環視四周。
數個逼向杜一娘二人的蒙面人見勢不妙,紛紛扭頭落逃而去。
就在這時,草屋的廢墟之中驀的傳出一聲沈鬱的悶哼,劇斗之中的兩條人影陡然分開了來,朱厚非以杖拄地,佇立原地,衣發迎風飛舞。那面那持劍的蒙面人卻倏的退出兩丈,張口噴出一道血箭,足尖一點,又如大鵬一般掠起,向遠處疾掠而去。
洪熙官心中一震,衝上前去,大叫道:“神醫前輩……”
朱厚非緩緩回過頭來,臉上一片蒼白。洪熙官神情大變,這才發現在這一代怪傑的胸前,數道深及見骨的劍痕縱橫交錯著,鮮血不住的自傷處湧出,血染衣襟,身形亦搖搖欲晃。
洪熙官急忙將他扶住,出手封住了他的胸前數處**位。
朱厚非搖搖頭,慘然笑道:“沒……沒有用的……”
洪熙官大聲道:“你……你不要死……都我們害了你……”目中流露出悲傷之色。
杜一娘亦跑了過來,叫道:“神醫前輩,你不能死,你一定不能死,你是神醫,神醫一定會治好自己的,是不是?你一定要救一救我家小姐?”
朱厚非茫然道:“天意……真是天意……我不行了……哈哈……”他竭力乾笑了兩聲,傷處又湧出大量的鮮血來,臉色漸漸變為死灰色。
洪熙官心神大震,抱緊他的身子,右掌貼在他的“至室**”上,源源不斷的輸入真氣,啞聲叫道:“神醫,你振作起來,你一定要振作!”
朱厚非微微搖晃着頭,嘴唇動了動,洪熙官急忙將耳朵湊他的嘴邊,只聽他微弱之極的說道:“欲……救……那位……姑娘……找……找……至善……”頭顱往下一垂,溘然而逝。
洪熙官心中巨震,失道:“師父?”
杜一娘急忙問道:“洪大俠,神醫說了什麽?”
洪熙官搖了搖頭,輕輕放下朱厚非的屍體,自地上站起,澀聲道:“是我們害死了他!你們究竟是誰?為什麽會惹上他們?”
杜一娘臉上露出驚惶之色,一步一步的退去,顫聲道:“我們不是有意的,我們不是有意的……”
洪熙官轉過身去,大步走至那青衣蒙面人的屍首旁,伸手揭去那人的面巾,沈聲道:“這些人分明官府中人,而且來歷非同小可,定然與當今位高權重的和坤和中棠有莫大的干係!”
原來,他在與此人甫一交手之時,便已從武功之中猜測出對方的來歷,正是當日在眉州城外所遭遇的那黑袍老者。雖然此時這人的裝扮已然大異,但當初洪熙官曾與此人在匆忙之間交手一合,對此人柔中連剛的內功路子已有極其深刻的印象。
他心中不禁生出極大的疑惑。
原以為明月主僕氣質高雅,端莊大方,定然是京中某一大戶人家之女,甚至從明月對朝庭精闢的見解之中,曾一度懷疑她是出身於官宦之家,名門之後。
但無論是京中大戶,或是朝庭大員,有誰膽敢得罪當今朝庭中如日中天的和中棠呢?而以何坤今時今日在朝野的勢力,殺一兩個人如同踏死兩隻螞蟻一般易如反掌,為何還要令手下扮作蒙面人偷偷摸摸行事?
他長嘆一聲,知道自己在無意之間,已插足於一個撲朔迷離的局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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