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你們走吧!”

數十里之外的一個小丘之上,洪熙官放下手中的明月姑娘,冷冷說出這一句話。WENxueMI。cOm以他與清庭之間的恩怨,方才所為已超過了極大的限度,連自己也不明白,居然會出手相助於一個清庭的格格。

明月臉色蒼白之極,嘴唇嚅動了兩下,半晌道:“洪大哥,對不起……”神情憂傷之極,目中珠淚涌動,泫然欲泣。

洪熙官不敢去注視她的眼神,舉目望向遠處,長嘆道:“一切都已不重要了,就讓我們彼此都忘記這一短暫的邂逅。你要明白,洪某身為漢人,與你們滿人乃是死敵,這些年來,洪某的嬌妻與無數的師兄弟都相繼死在清庭的手裏,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洪某能為格格做的,就到此為止,告辭!”說到這裏,心中倏的生出一種強烈之極的失落感,緩緩轉過身去,向外走出兩步。

這時候,身後卻傳來“素手無相雁翎刀”杜一娘尖銳的聲音:“格格是好人!”

洪熙官虎軀一震,不禁駐足下來。

杜一娘臉上露出激動的神色,大聲道:“我不管誰是漢人,誰是滿人,在一娘的眼中,只有好人與壞人之分。格格是一位善良的姑娘,當年一娘夫婦遭那些名門正派中的偽君子迫害,一娘帶着重傷的先夫前往京城名醫裘一竹家中求治,正派中人聞風趕至,乘我夫婦心力交瘁之際,群起而攻之,恰好格格正駕臨裘一竹的府坻,令人出手相助,我夫婦二人才得以保得性命。先夫死後,一娘便跟隨格格左右,在一娘眼中見到的只是一個溫柔善良的姑娘,並非是手染血腥的滿人。”

當年武當、峨嵋各派高手千里追殺“素手無相雁翎刀”杜一娘夫婦之事,洪熙官早有耳聞,但他那時還尚未出師門,並不了解其中的內情。此時聽得杜一娘重提舊事,心中不禁微微動容。

杜一娘頓了一頓,繼續道:“當今天下雖非我漢人所有,但當今聖上卻也算得是一位頗有作為的君主,能從諫入流。而格格從小自體弱多病,皇上對其深為寵愛,她雖幽居於深宮大院,卻對當今朝野局勢了若掌指,而且博覽群書,通曉古今,對政事也甚有見地,較之尋常的尋常的朝中大臣,甚有過之無不及。皇上也常常將格格喚到跟前,詢問天下大計。格格悲天憫人,體恤民情,深知民間疾苦,百姓渴求安居樂業,雖此向皇上提出‘滿漢一家’四個字,即是滿人與漢人平等。皇上見康熙帝六次南巡,盛典昭垂,也欲效法,途中奢華鋪張,內巡出行,除皇太後、皇後、嬪妃外,另有眾多扈從官兵,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太監侍衛,多達數千人不等,從沿途民眾增添沈重負擔和驚擾。格格得知此事,曾從旁數度勸戒,皇上始有悔意,說:”六次南巡勞命傷財,實作無益害有益。‘格格雖一介弱女子,較之那些飽讀聖賢書,勤思報國的大臣尤勝多多了。“

洪熙官心中生出一陣強烈的震憾,倏的轉過身來,再一次打量着眼前這一柔美動人的美女,驚奇的發現每一次她都能給自己莫大的說服力。後者在他灼灼的目光下,露出幾分不安的神情,微微垂下臻首。洪熙官看到她那副嬌羞動人之極的美態,不覺又想起先前她的嬌軀被迫擁在自己的懷中那一副香豔的情景,心中不禁砰然欲動。

杜一娘感應出洪熙官心中情緒的變化,心中一陣狂喜,臉上卻未露出絲毫端倪,長嘆道:“一娘也是一個漢人,自然希望這個天下變為漢人的天下,但改朝換代乃是數百年難遇的契機,豈是能輕易成事?古往今來,多少兵禍戰亂給百姓帶來無數的疾苦,與其去追求一個遙不可及的理想,不由用點心思救一個有用之人,或許對天下百姓有更大的好處!況且‘九命神醫’在臨死之前,普言令師至善大師乃是救格格唯一的希望,而天下之間,唯一有機會找到至善大師之人就是洪大俠,希望洪大俠再度施以援手!”

洪熙官抬頭望向遙遠的天際,眼前倏的浮現出嬌妻的倩影,腦中又重現出當年南少林那場熊熊的烈火,心中湧起一股悲痛的情緒,過了半晌,才沈聲說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洪某從未想過為清庭之人效力,此事休要再提!”

言畢,毅然轉過身去,展開身法,瞬息消失在山丘下的叢林之中了。

杜一娘凝望着他遠去的身影,臉上露出強烈的失望之色,嘆道:“他終是不願幫助我們,現在四周危機四伏,格格,我們更是寸步難行了。”說著,目光落在明月的臉上,但見兩道晶瑩的珠淚業已脫眶而出。

這時候,雷聲隱隱響起於天際,一大片烏雲迅速飄移過來。

暴風雨既將來臨。

杜一娘急急的道:“小姐,我們快走!”情知在這荒郊野地之中,倘若下起一場大雨來,當真是避無可避。

二人急速向正北方向奔去。失去了洪熙官的保護,恁“素手無相雁翎刀”杜一娘乃是一代女中豪傑,心中也有一捉茫然失措的感覺,不知何去何從?

驚雷聲越來越近了,緊接着又颳起狂風來。

狂風肆虐,捲起漫天的敗葉,狂亂飛舞。一道閃電倏的劃破天際,雷雨傾瀉而下。

二人在風雨中掙扎著,心中的恐懼加上身心的疲憊,幾已到了欲崩潰的邊沿。就在這時,忽見叢林之間依稀出現一個草廬,二人不禁又驚又喜,情急之下,無暇多想,便徑向那座草廬奔去。

草廬於視野之中越來越接近,門扉緊閉,在密集的驚雷閃電之下透出一股陰森詭異的氣氛。

二人終於跌跌撞撞的掙扎到門前,全身衣衫濕盡,明月禁不住咳嗽起來,纖瘦的身子在風雨中簌簌顫動,再也掩飾不住心中的驚怖。在大自然無窮的力量面前,人性的碎弱表現得淋漓盡致。

草廬之內發出一陣極有節奏的呼呼聲響,就象野獸在狂野的喘息著。

杜一娘心中驀的生出一種強烈的不安,舉起手來,猶豫半晌,終於落在柴門上,大聲叫道:“裏面有人嗎?”

柴門應手而開。

一股碩大的熱浪自屋裏疾涌而出,裏面的溫度竟是高得驚人。草屋中央是一個巨大的火爐,一條高大的人影蹲立在爐邊,一抽一送的扯著風箱。爐火熊熊,與外間的雷雨交加形成極鮮明的對比。

杜一娘護著明月自屋外走進,一面道:“打擾了!”

那人卻猶似未覺,竟望也不望他們一眼。

杜一娘返身掩上柴門,耳邊忽聞明月傳出一聲驚呼,心中一驚,迅速回過頭去,但見明月身子簌簌發抖,目中滿是驚怖之色,不由向杜一娘懷中靠去。杜一娘順着她的目光望去,心中竟也禁不住一陣強烈的震動。

爐火隨著風箱的**,明滅不定。火光閃爍之下,但見那人約四十歲上下年紀,赤著上身,露出虯結的肌肉,似蘊藏着無限的爆炸力。令人驚悸的是他那張寬大的面孔上,一條長長的刀疤自右額起始,自雙眉之間斜斜划落,沒於左唇。傷處血肉翻卷,雖是早已結疤,卻仍是驚怖駭人,隱隱昭示著當年一件慘烈的事實。

那人的目光徑投向爐火之中,雙眸之中流露出狂野的神情,自明月二人進屋伊始,終未曾望過她們一眼。

二人互視一眼,心中皆生出一種詭異莫名的感覺。

杜一娘左手不禁輕輕放在腰間的刀柄上,右手扶著明月,一步一步的移至旁邊的一張木凳旁,令她坐下,低聲說道:“不要怕,沒有事的!”

明月嬌軀仍是輕輕的顫抖著,口唇烏紫,顫聲道:“一娘,我……很憐……”

杜一娘臉上不禁露出焦慮的神情,雷雨之下,二人一身業已盡濕,就連背上的包袱內的衣服也無一倖免。心中驀的一動,目光向風箱旁的那人投去,大聲道:“這位兄台……”

一語未了,那人驀的長笑起來,笑聲顛狂之極,滿頭亂髮疾舞,忽停止手中的動作,自旁拿起一柄鐵鉗,伸入火爐之中,夾起一物,竟是一柄厚背長刀,刀身早已被爐火燒得通紅,熱氣逼人。

那人用鐵鉗夾著長刀,置於大鐵砧之上,右手掄起大鎚,一陣猛打勁敲。大鎚落處,火星四濺。爐火熊熊,更顯得那人的身形有若崇山峻岭一般魁梧雄壯。

杜一娘強行收回後面的話來,怔怔的望那人的動作,心中感到一種極度的不妥。

大鎚一上一下的連擊數十下,那人又驀的將鐵鎚拋落一旁,舉起厚背長刀,倏然沒入右首一個水缸之中。

嗤!

一陣青煙自水中升騰而起。那人自缸中重拾起長刀,眼中現出亢奮之色,忽咬破自己的舌尖,一道血箭自口中射出,噴於刀體之上,刀體驀的一亮,寒意逼人,頓時向四周散發出森冷至極的殺氣。

那人擎刀在手,縱聲狂笑道:“我成了!”

狂笑之聲與外間的雷雨聲混為一體,天地之間,頓時充滿著一股至強至大的暴戾之氣,似欲渲之而出。

明月心中一顫,將頭埋入杜一娘的懷中,低聲道:“一娘,明月好怕……我們回宮吧……”

那人聞言,驀的扭過頭來,雙目之中精芒畢露,厲聲喝道:“你們倒底是什麽人?”

杜一娘心中大震,連忙道:“我們……我們只是從這裏路過的客人而已,這位兄台,你若不喜歡,我們離開就是……”她乃是久走江湖之人,已深深的感應到自那人身上傳出的森冷的殺氣,心知此人武功之高,定然非同小可!

那人狂笑道:“臭婆娘,休要隱瞞老子,老子分明聽到那個女人說要回宮,快從實招來,你們與乾隆那狗皇帝究竟有什麽關係?”

杜一娘暗叫不妙,吱唔道:“我們與他沒有關係……”

聲音未落,忽然一個輕柔的聲音道:“你是誰?為何罵我阿瑪?”竟是明月自座上站起。她的心中雖然害怕已極,但自小對父皇崇敬倍至,此時聽到有人罵自己的父皇,再也顧不得危險,挺起嬌軀站了起來。

那人目中凶芒倏的大盛,繼而又狂笑起來,雙目之中佈滿了血絲,嘿嘿道:“原來你是乾隆那狗皇帝的孽種,好極,好極,哈哈哈!”他的神情猙獰之極,似一隻擇人而噬的野獸。臉色驀的一沈,厲聲道:“滿清韃子,可記得我蘇木貼乎?”

明月蒼白的臉上現出驚異之色,驚道:“你……你就是那個寫反書的蘇木帖?”

蘇木貼大笑道:“不錯,正是大爺。當年蘇某所作,卻並非‘反書’,乃是吟詩哦風月,指點政事,雖有揭露清庭之中的王公大臣的短處,卻無謀反之意。那知乾隆那狗皇帝竟然誣衊老子有造反,竟將老子一家大小全拿入獄中,老子幸得高人相助,得以逃脫,但老父與妻兒卻未能倖免於難。哼,此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老子早想潛入宮中,將那狗皇帝一刀了結,只是勢單力薄,未能成事。卻不料他的女兒自行送上門來,真是上天有眼啊!”

杜一娘與明月不禁相顧失色。

原來,六年前,有一江蘇人氏,姓蘇,名木貼。父乃漢人,母為蒙人。讀書有十餘載,連一個秀才也未中,這蘇木貼倒想得開,並不以此為恥,常以讀書人自居,口出狂言,令旁人嗔目,人皆稱之為“蘇瘋子”。

這一年,恰逢乾隆帝南巡,蘇木貼聞迅趕至,高舉著一本冊子,遠遠的高聲唱道:“君之不君,臣之不臣,徹上徹下,無一是處。”隨從侍衛當即將其拿下,送至刑部治罪。不料卻誤將他與一位犯案累累的武林邪派高手關押在一起,那名邪派高手也是一位狂人,二人遂性味相投,不久便破牢而出,經過一番血戰,天牢中守衛死傷近半,卻令那位邪派高手帶著蘇木貼突圍而出,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此事因此震驚朝野,蓋因這一遭乃是大清開朝三百年來,最為重大的逃獄案。

杜一娘目光向左右望去,再也掩飾不住心中的怯意,顫聲道:“‘刀魔’在哪裏?”“刀魔”就是當年**蘇木貼闖出天牢那位邪派高手,乃是武林之中數一數二的刀道高手。

蘇木貼目中流露出強烈的恨意,沈聲道:“當年義兄救出蘇某,不久便傷重而逝。這些都是那狗皇帝所害,如今老子的武功業已大成,血債血償,今日你們二人休想生離此地!”

言畢,一股凌厲至極的殺氣直衝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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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英雄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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