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劍氣・傳承

第八章 劍氣・傳承

趙守誠抬首看天,那初升的旭日居然他覺得有些刺眼,他連忙低頭,昨夜的一切,在今日的日光之下彷彿一場湮滅的夢,他卻沒有勇氣回頭,心中想到麗娘,不禁一陣緊縮,不知道是不是一種負疚的感覺。

他不去看身邊抱着或詫異,或驚訝,或嗤然,或羨慕的目光打量着從長笑坊中出來的自己的人,他知道,用不了多久,長安城中又將是滿城風雨。

笙歌日暮能留客,醉殺長安輕薄兒。。。。。。

他腦中閃過這句詩,苦笑一下,正要離開,身後有人緩緩道:“這位公子,過來看看吧。”明顯是街頭商販的吆喝,聲音卻深遠悠長,絲毫不見市儈之氣,轉身去看,卻是一個賣畫的中年人,神態間居然有幾分類似飄然不群的李白,舉止中又透出杜甫的沉穩,但卻沒有李白的那种放盪恣意,亦沒有杜甫的蒼涼唏噓的氣質,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安然,但卻又不是那樣的純粹的平靜。他心中一動,便向那中年人的畫攤走去。

趙守誠靠近了看那些畫,幾乎全是山水,作為人所共知的才子,他算是賞畫的好手,卻見那幾幅山水特別富有神韻,均是略事渲染,深長悠遠的意境便呼之欲出,耐人玩味。而那題在畫上的幾句小詩例如“聲喧亂石中,色靜深松里”、“泉聲咽危石,日色冷青松”取景狀物,極符畫意,色彩映襯鮮明而優美,動靜結合,光色音響變化也讓人可以清楚地感知,那中自然而然的清幽雋永之意,顯是大家手筆。但是,畫上居然沒有落款。

他望向那神秘的中年人,猜度起他的身份來。值此大唐的天國盛世,長安城中薈萃人傑,但他還是想到了面前這人的身份。他收起一些傲氣,拱手道:“不知是‘詩佛’到此,小子失禮了。”

無怪他如此惶恐,此人身份超然,豪英貴人虛左以迎,寧、薛諸王待若師友,後人稱其為天下文宗,此時身份卻是當朝的給事中,然而卻居於終南,亦官亦隱。這人正是王維王摩詰。

那王維眼中神光如古井不波,口中卻道:“我受人之託,將這二幅畫交與爾。望珍重之。”

趙守誠看那畫時,以體會到其中所展現的敏銳獨特而細緻入微的感受,猜到王維的身份時已然有幾分明了,他有些興奮地道:“可是李杜二位先生?”

王維洒脫一笑,不置可否,卻吟道:“新豐美酒斗十千,咸陽遊俠多少年”

趙守誠不解,正要回答,卻聽那王維道:“我偏不象那酒鬼,搞什麼神秘。”不解時,懷中已塞進一個東西,他不由得一錯愕,只見王維飛快地卷上那兩幅畫,遞到他的手中。再一看時,王維卻已不見,身畔只掠過一陣輕風。同時他的耳中傳來隱隱約約的浩歌:“...出身仕漢羽林郎,初隨驃騎戰魚陽。孰知不向邊庭若,縱死猶聞俠骨香。”言語卻漸漸蕭索,似乎少年意氣,終究消磨,“相逢意氣為君飲”的輕狂也已經遠離。

趙守誠呆了一會,他心中悵然地想,是不是李白、杜甫,或者這有些超然的王維,竟將那以往矣的少年心性全托在自己這些人身上?咸陽遊俠多少年。。。。。。

再看懷中物事,卻又是一個捲軸,上書“山水劍訣”四字。

他腦中突然閃過一些東西,轉身去追那王維。然而宵禁早已解除,漸漸壯大的人流中已經失去了其人身影。他此刻奔行速度雖快,卻連連碰上了路人。他只得連連地說幾聲“對不起”,然後怔怔站在長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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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守誠回到沁園,園中卻無人跡,幾乎已成了一座廢園,嚴府此刻人手不足,根本無人有閑暇來打理。而趙守誠卻因為一些自己也說不好的原因,沒有搬回嚴府居住,雖然那日窄巷死斗之後,嚴麗娘閨房之中的溫存讓他有一些嚮往。可是心中的本來已經存在的隔膜,經過長笑坊的一夜,怕是更加難以消弭了。

說到長笑坊,他的心中顯有疑竇,昨日在那黑衣殺手必殺的“居合”出手的瞬間,他居然暈闕而沒有死去,他問了沙眉,沙眉說他是因為暑氣侵體,雖然沙眉神色如常,但他卻感覺到這妖艷女子和這奇怪事件同樣不簡單的程度,昨夜體內真氣由於不明原因幾乎失去控制,但卻莫名其妙地慢慢平息,現在看來,居然還精進不少,難道過些時日鍾馗問他怎麼回事的時候,他該回答說是因為在長笑坊中過了一夜么?他幾乎可以想像得到鍾馗那促狹的神情,昨晚的事情大概已經開始在街巷傳開了吧?

而王維顯然是在長笑坊前等着自己,這樣說來,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說他是看着自己進去的。可是還來不及問,他便已經離去。難道他怕自己尷尬?不會吧?趙守誠苦笑着。

回到居室,他將那兩幅畫與李白的《俠客行》並排掛在牆上,再打開題為山水劍訣的手卷,甫見之下便倒抽一口涼氣。。。。。。

“不會吧?”那上邊赫然寫着:劍意便在畫卷之中,望細參之。

這可以理解成是玩笑么?難道前輩高人就可以玩這樣人么?

他只好苦笑、苦笑、苦笑。。。。。。

然而他再去看那並排掛着的畫卷和字帖時,突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李白字帖的凌厲洒脫,劍氣吞吐於其中,是一種出手如風,飄然而去的暴戾的美,而王維畫中的和平寧靜、體物細緻,又淳樸深厚、澄凈秀雅,卻是一種柔和的快感。

二者突然交融,這一刻沉靜而熱烈,壯闊而寂寞,趙守誠感覺到其中那不可輕褻的靈魂,正等待着他的靈魂靈魂與之相契相合,傳承它的一切,它們等了多少年,直到那些人都老了,但終有龍吟虎嘯,騰空而出的一日。

《山水劍訣》之中,那對於大地和天空的浪漫想像,《俠客行》中桀驁地穿行於世間,出入自由的張揚狂放居然和諧而奇詭地統一起來。

趙守誠持純均在手,終於領會到了王維別時所念的幾句詩的真意,有劍在手,少年才子便已然成了遊俠兒。前朝大將郭震言:“雖復沉埋無所用,猶能夜夜氣衝天。”劍的姿態便在於此。匡國之志,有時候是需要用劍而不是筆來完成的。只是不知道,在這個看似太平的天國盛世,自己一介書生,可有“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的機遇(當然有,我是作者,我說了算,不過現在你就是不知道啊.靠,誰用居合斬我,不知道一擊必殺么......)?

趙守誠只覺得胸中潮起濤生,李白號“謫仙”,自有道家長庚之遺世而獨立的無為念頭,王維號“詩佛”,代表着生世兩忘,萬念皆寂的的虛無。然而此刻,趙守誠感受到的卻只有彈鋏作歌,盪胸生層雲的少年心性,而後是萬壑松風起,念天地之悠悠的愴然讓他眼中忽然湧出淚來。

那象徵著曾經揮斥方遒卻漸已消磨的少年意氣的劍,應該由吾輩儕人砥礪之,而後傳承下去罷?

心中澎湃,手也不自覺的一捏,卻聽純均“錚”地一聲自鞘中彈出。

趙守誠轉頭去看,微笑現於嘴際。

劍啊劍,只到此刻,你才將我視作你的主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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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維雖然自始至終沒有出過手,但他顯然是屬於感知型的宗師級人物。加上事先李白、杜甫的點撥以及張旭那來源於公孫劍器的書法,趙守誠劍法頓悟,此刻已然躋身為可與鍾、嚴真正比肩的少年高手,而方才的一番領悟,也隱隱讓他有了劍試天下的想法。仗劍行於世的生活,正是趙守誠現在最為嚮往的。

然而此刻他居然有種不知道該往那裏去的躊躇。現在他應該用何種面目去面對麗娘,即便他感覺到,兩人心的距離已經漸漸拉遠,入仕現在是擺在他面前的唯一道路,正如麗娘明白,肩負嚴府的殘局是她的宿命一般,兩人也將在人生中愈走愈遠。但那曾經的滄海,又如何能即時變做桑田?長笑坊中的那一個粉紅的旖旎,是一種致命的吸引,雖然不舍,但裏邊卻有一種他想要逃離的溫柔,那是種會讓人沉醉的美。而那種對那神秘的胡姬那種陌生的熟悉感覺,那種似乎如絲如縷的牽扯的感覺,讓他的心中多少有一些恐慌。

他不知道該往那走,這將要漸漸荒蕪的廢園讓他覺得有些不堪留了。

也罷,便姑且行之。

趙守誠帶上純均,離開沁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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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註:很快將有新人物出場,武功超高,因為他的名字叫作車朝奉,什麼?你不知道?當我沒說,告訴你,他後來出家時候的名字叫——“悟空”。他將會客串兩次。武器為可以接成長棍的三節棍。本章為長笑坊篇和國子監篇的過渡章節,所以可以當作雞肋,但是主角從本章開始變強了。另,王維的畫作已經沒了,本章出現的為筆者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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