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滿足其一
江拂不想問孟執帶自己去哪,要是孟執自己忍不住問她,她約莫會說:“你要帶我去的地方,我能說不嗎?”
得到的答案會是什麼想都不用想。
所以江拂懶得多問,問了也改變不了什麼。
唐措在後面跟了幾步,看孟執頭也不回地帶着江拂往甲板上走,怕出了什麼事,問道:“孟執你去哪啊?”
孟執說:“不用管。”
聽口氣很平靜,沒有衝動的跡象。
唐措停下來,沒再跟上去。他們兩個人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好了。
回到岸上,江拂實在跟不上孟執的步伐,不管不顧地甩開他的手,一步都不肯動,在沙灘上蹲下來。
孟執重新走回她面前停下,理智到無波無瀾的語氣朝江拂傾灑,“要我幫你聯繫關松文嗎?”
江拂歪着腦袋,由下自上地看他。
一個字不說,江拂笑了聲,“你就這麼想看他把我帶走嗎?”
她猜不透孟執的心思,但無疑他沒那麼多好心給予她。現在呢,她也沒底氣跟孟執對峙,畢竟答應關松文來的人是她自己,不是孟執逼的。所有的惶恐和害怕她只能打碎牙和着血咽下去。
孟執最多是做了冷眼旁觀的事,她還真不能道德綁架他。
“我看你犧牲挺多,現在走了會不會怪罪到我頭上。”
看吧,連他自己都在撇清關係。
江拂摸了摸額頭,道:“不用你管。”
海風挺大,吹得江拂快沒了知覺,她手腳都沒感覺,靠着身體的機械性意識完成的動作。
孟執看着蹲在自己腳邊縮成一小團的女人,彎曲的脊背因為削瘦,凸出一道骨頭被貼身的衣服映襯出來。
他鬼使神差地張開嘴,“要我幫你解決關松文嗎?”
孟執高高在上的姿態,顯得此時此刻是在施捨江拂。對於他來說,江拂需要費力擺脫的事,也許他一句話就能辦妥。
江拂何嘗不知,她也不是沒想過。但她沒找到機會,換句話說,是孟執不給。
當下,孟執自己主動提起了,江拂反而不敢確信。
她試探着道:“你會嗎?”
孟執的短髮吹的沒那麼整齊,有時候太規整的外表會給人一種不好相處的感覺。到現在了,孟執反倒有絲人情味了。
他享受着江拂在他腿邊的軟弱感,這讓他覺得江拂是不如他的,江拂再也不會像以前那般是個掌控所有的勝者。
“嗯。”
孟執應了一聲,江拂差點沒聽清。
孟執往回走,江拂怔了會,隨着他離開的身影看去。
他的背影越來越遠,江拂收回視線,意味不明地笑出聲。
吹了半晌海風,那股子眩暈感消散大半,江拂沿着沙灘往停車的那一片走去。
走也沒有走多遠,她還想等孟執回來。又怕他看不到自己,最後找了塊大石頭坐下。
關松文要是發現她離開那間房,肯定會懷疑是有人幫她。孟執又去找了他,關松文應該會認為是孟執幫的忙。
要是關松文真的這麼想,那看在孟執的面子上,關松文找她麻煩的幾率會不會小一點?
江拂自己胡思亂想,等回來了孟執。
孟執手中多了把車鑰匙,江拂從石頭上下來,走過去,“找到關松文了嗎?”
“解決了。”
江拂懸着的心放回原處,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孟執在一輛車前停下,對江拂道:“上車。”
江拂想起小七還在等自己,“我的助理還在等我。”
“讓她送唐措。”
唐措是誰江拂不認識,但她猜應該是給她開門那個。
說來也奇怪,即便今晚是第一次見,江拂就能感覺到他們兩人的關係不是孟執跟程斂之間那種。那個唐措和程斂差不多都屬於一類性格,但又不像同一種人。
再說的抽象點,要是唐措和程斂坐在一塊,江拂第一眼會選程斂而不是唐措。因為程斂看着就是某種層面上思想簡單的玩樂咖,而唐措雖和孟執差別太大看上去太不和諧,也依然是更可能成為真正的朋友的兩個人。
坐上車,江拂交握着冰冷的雙手,試圖用微乎其微的熱度緩和僵硬。
她問孟執,“你要送我回去嗎?”
孟執開着車,不說話,江拂就知道他的意思,“怎麼突然這麼好。”
她更想說怎麼這麼好心,不過孟執前腳剛幫她解決了關松文的事,她得知恩圖報的放乖點。
畢竟經歷過關松文這一遭,她想明白了,需要給自己找了後路,還是能靠得住的那種。毫無疑問,這個人選是孟執。
孟執和其他人相比,知道她不少秘密,她也知道孟執的情況。理清了彼此的情況,好比互相牽制着對方,這要比重新找一個完全不了解的人更好。
面對江拂的疑問,孟執平鋪直敘地告知她:“看你可憐。”
這倒不是什麼好話,江拂也不會自己給自己貼金。她站在孟執的角度,孟執八成是看她這麼勞心勞力地討好關松文,和她以往的態度一對比,有種報復心理。
今天之前,江拂聽見這句話一定會緊接着反擊回去。現在她無聲的勾起嘴角,道:“原來這樣你就會幫我啊,你應該早說,這樣我就早點順着你,不跟你對着幹了。”
孟執抽神從瞥了眼後視鏡,不予評論。
不帶刺,小綿羊,那還是江拂嗎?
忘了,有種情況她裝乖起來比誰都像樣。
那就是有錢養着她、她有利可圖的時候,這樣的機會有,跟江拂談戀愛就有。
可惜了,孟知祥現如今只滿足其一的條件,那就是能給江拂帶來好處,至於談戀愛么,那是要心甘情願給江拂好處,孟執不願意。
他已經做不到心無旁騖的和江拂保持着金錢權力加持的感情,他圖的不是和江拂在一起。而是要看她丟掉她所謂臉面和傲骨,在他眼前痛苦掙扎的樣子。
孟執扶着方向盤的手背上經絡分明交錯,指腹牢牢貼着方向盤,骨節泛着青白。
而江拂呢,她說三句話有兩句都掉在地上,也不想再說了,靠着椅背打算眯一會。
江拂閉着眼,想着自己也是足夠放心孟執,他們兩人之間維持着一種詭異的信任感,要是換做別人,她還做不到這麼放心。
想想也是挺好笑的。
從海邊到玲瓏灣,花了五十多分鐘時間,江拂一開始沒睡着,給小七打電話讓她等到唐措之後幫忙送唐措回去。交代完了事情,江拂又閉上眼睛,沒多久睡著了。
等她醒來,都不知道到家多久了。
車停在地下車庫,車上除了他,孟執不在。
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快到十一點。江拂解開安全帶,坐直身子給孟執打電話。
響了兩聲,駕駛座的車門從外面拉開,孟執出現在那,喊她:“醒了就下車。”
江拂說:“怎麼到了也不叫醒我?”
其實是剛到停車場,唐措有事找孟執,孟執順勢下車去接電話。唐措找他要房門密碼,孟執掛了電話給他信息發去,這時候江拂的名字就跳躍在屏幕上。
這些,孟執不想和江拂說這麼多。
江拂也習慣了,開了車門下車,繞到孟執那一邊,眼睛裏亮亮的,問孟執:“要上去坐坐嗎?”
孟執不信她沒事會這麼說,直白道:“有事直說。”
江拂冤枉,她是想把壞主意打到孟執身上不錯,但最起碼現在還沒開始,“我就是想謝謝你,請你上去喝杯水。還有你的朋友,有時間我請你們吃個飯,你把他也帶來。”
“別花心思在唐措身上。”
他一這麼說,江拂來了興緻,“那也不一定,我也想挑個好點的。”
孟執表現得並不像真的擔憂這個可能性的發生,也許是他一貫都是如此,“他看不上你。”
江拂也不生氣,她今晚的狀況不好,但也不影響她骨子裏帶着的三分不正經,她道:“那你呢?我要是挑上你了怎麼辦?”
明明已經發生過這種情況,江拂第一次看上孟執,把他在手心拿捏着,現在卻要來問他,江拂自己也知道今時不同往日。
孟執微微低下頭,望進她漆黑澄亮的眼裏,認真地快要將人蠱惑,“看你本事。”
江拂眼皮一跳,反應速度極快才跟上他的意思,“我想要的也不多,我提前跟你說一聲。”
她跟孟執的交鋒,早已經從她單方面的牽扯,變成了你來我往,甚至有時候,她是處在下風的那一個。
孟執道:“行。”
回到家裏,江拂沒長骨頭似的不講形象地走到沙發前躺下。
胃痛開始作怪,江拂又不想起來找葯吃,乾脆忍着。忍着忍着,痛感連帶着一晚上的不舒服,都強烈過了頭,江拂又感覺不到什麼了。
躺的連過了多久都沒概念,手機響了一下,江拂沒管,緊接着又不停的在響。實在覺得吵了,江拂身後把手機拿過來。
不知道是誰拉了個群,裏面人很多,江拂草草掃一眼,有她認識的名字,也有不知道的。拉她進群的人,江拂是在容栩組的局上加的,本身不太熟悉。
可能是不小心拉錯了人,江拂這樣想着,動動手指準備退群,眼睛往屏幕下一看,有個眼熟的名字被頂了上來。
【你們看到那個視頻沒有?】
【程斂跟寧之沐在餐廳吃飯的時候有個女的去找程斂,後面起了爭執寧之沐把那女的推了一下,結果太狗血了,那個女的原來是個孕婦,被推了一下推摔跤都見血了。】
【看到了,我朋友圈傳的都是。】
【最新消息,懷孕那個女的是程斂以前的女朋友。】
【不是吧,程斂上一個女朋友不是姓江嗎?不長那樣啊。】
【那個叫江拂,壓根不是這個懷孕的……那是說,今天這個是程斂出軌的對象?】
江拂:【。】
群里頓時沒了動靜。江拂的微信名字就是本命,怕別人會不記得所以一直沒改過。
江拂:【視頻可以給我看看嗎?】
幾秒鐘后,江拂被人踢出群聊。
江拂撐着沙發靠坐起來,刷了刷自己的朋友圈。一堆的消息,她囫圇刷過,也許是動靜太多,她沒找到自己想要的。
拉她進去那個人給她發了私聊,【你想看嗎,我朋友圈裏好像有。】
江拂:【謝了。】
她點進這人的頭像,在他的朋友圈中找到了視頻。
應該是經過了幾手的,不太清楚了。但江拂熟知事件幾個當事人的模樣,輕易地能分辨出來。
視頻拍攝距離不近,說話聲聽不清晰。江拂耐心不多,快進着看完,退出視頻,點了個贊。
她回到聊天框裏,對面那人在問她是不是因為程斂出軌他們才分的手。
江拂沒理,把這人刪了。
醫院裏,陶輕做完手術出來被送進病房,她的父母站在走廊邊緣。一對模樣質樸的男女,面前站着的事程父的助理,在和他們說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陶輕的孩子沒了,她的父母剛剛得知她的事情,以為她跟程斂是正兒八經的男女朋友關係,還想着找程斂要個說法,結果從眼前這個西裝革履精英模樣的男人口中得知,自家女兒是當了小三,而且說什麼都要留下孩子。
今天的事情是意外,是陶輕不懂分寸跑到程斂和寧之沐那去鬧,寧之沐也是無意推搡她,最後導致現在這個結果。
程父的助理有一套完美的處理方案,並且在最後提醒陶輕父母是陶輕始終不要程斂的補償,堅持要鬧大,如果他們不接受這件事到此為止,那程家會連程斂補償給陶輕的那一部分都會收回。
陶輕父母文化水平並不高,費心費力起早貪黑地打工供陶輕讀大學,像程斂這樣的家庭,他們連接觸都沒接觸過。聽助理這麼一說,本就慌亂的頭腦更是沒什麼辯駁能力。硬碰硬的機會為零,猶豫再三,接受了助理的提議。
女兒在病房裏躺着,陶父陶母更擔心她的身體,事情一談好,便直接奔向病房。
助理走到不遠處的長椅邊,對低着頭的程斂說:“事情已經處理好了,程總說要您回去之後去見他。”
程斂略微落魄,嗓子也啞了,“我知道了。”
助理問他:“您要去看看那個女孩嗎?”
程斂牛頭不對馬嘴地回:“我坐會。”
助理走了,程斂仰靠在長椅上。走廊上面的燈光晃得他眼睛疼,想流淚,他生生忍住了。
他的狀態差勁,說他是因為擔心陶輕還是陶輕肚子裏流着他一半血液的孩子吧,其實並不是。他是因為這混亂的局面而不在狀態。
這讓他想起江拂那天在他家裏,因為陶輕的事跟他提分手。他除了分手這個方法其他都說了,江拂還是不滿意。
如果不是因為陶輕和她不小心懷孕,後面不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程斂的眼前因為長時間盯着燈光產生了虛影,這讓他跟着變得恍惚。這樣的狀態沒持續多久,寧之沐找他。
寧之沐是打來問陶輕的事,程斂說:“解決好了。”
多一個他都不想說,原因不明,有寧之沐一份,也有陶輕一份。
寧之沐聽出他的敷衍,主動道:“對不起,今天的事情是我失手導致的,當時我太慌了,我以為她在亂說話。她怎麼樣了?有沒有什麼事?”
“你以後不用擔心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程斂不耐煩地打斷她剩下的話,問:“你打電話來要是就為了這事,不如你親自來看看,這樣表達不出你的歉意,你覺得呢?”
寧之沐呼吸一重,輕聲道:“對不起,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想跟你說。就是當時我們在餐廳發生的事情,不知道是誰拍下來了,視頻傳了很多,我朋友都拿給我看了。”
她說到後面沒什麼底氣,聲音也越來越弱,“你看看要不要找人處理一下。”
程斂聽到的重點完全和她不同,他重複問道:“有人拍了?”
“是。”
程斂二話不說結束通話,打開微信,已經多了許多條消息,多的他眼睛都看疼。最上面一個人發了好幾條,最後一條提到了江拂,因此程斂點開了看。
一張截圖,顯然是這個人截下來他自己的。正是江拂點贊視頻的圖片,清楚的名字讓程斂都不用去猜。
江拂知道了。
奇怪的是,程斂沒有一絲輕鬆感,按他之前所想的來說,解決掉陶輕對他和江拂來說是最好的結局。可是真到了這一天,程斂卻開始感到惶恐,惶恐江拂會怎麼看待這件事,會對他是什麼想法。
思來想去,程斂得出一個結論。
那就是照江拂的性格,她應該會慶幸他們早分了手,慶幸這件事不是發生在她面前,說不定還會笑他不出所料地把事情搞得一團糟。
禮尚往來,他這下沒有資格再去為了江拂拉贊助的事瞧不起她越混越差了。
……
江拂當天夜裏就病了,病來如山倒,她平時就不屬於很健康的哪一種,過量飲酒和吹太久海風讓她發燒燒的一塌糊塗。
最清醒的時間爬起來找了退燒藥吃,後續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
孟執一天沒聯繫到人,小七那也說江拂應該沒有離開家。他下了班開車來找,門鈴按了一遍又一遍沒有回應。
對着門上的密碼鎖,孟執斟酌間開始試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