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程映蓁覺得她忙得快要累死了,既要做這又要忙那,真恨不得自己也可以有分身。
湘萍今天得進錄音間配唱,所以不能來幫忙,而爸媽又轉往他處去旅行,大概又要延遲回來的時間。在這種時候,她偏又找不到幫手。
門上的牛鈴發出鈴當的響聲,程映蓁無力地申吟一聲,但她仍然很盡責的堆着笑容喊道:「歡迎光臨!」
「哈羅!我是來應徵臨時工讀生的。」進來的人是陳思安,最近他常來這兒幫忙。
「你又蹺班了哦!」程映蓁把他脫下的西裝拿去掛好,把公事包也擺好。
「可不可以麻煩你?」陳思安指着圍裙上的帶子。
程映蓁幫他把圍裙系好,看着他很快的把未送出去的點心送上。看他面對顧客的抱怨,一再的道歉、賠不是,那必恭必敬的模樣讓人很難將他和那個運籌帷幄的企業副總裁聯想在一起。
陳思安端着托盤,把煮好的咖啡一杯杯送出去。看着他這個高級鐘點工讀生,程映蓁不覺莞爾,雖然覺得不太妥當,可是看他似乎頗樂在其中的,不是嗎?
「累了嗎?」送完最後一杯咖啡,陳思安回到吧枱時,只見她神情疲憊的癱在椅子上。
「有一點。」程映蓁已經累得連說話都顯得有氣無力了。
「那你休息一下好了,有客人進來,我再叫你。」陳思安為她捶了捶酸疼的肩膀。
「沒關係,你自己也累了。」程映蓁勉強的笑了笑。
陳思安的眼角餘光瞄到一個尚未開封的飯盒,他把飯盒拿了過來,有些不悅地問:「你還沒吃中飯?」
那是她還沒動到筷子的排骨飯便當,「便當送來之後,我就一直忙個沒完,根本沒機會吃。」
「那你現在吃一點吧!」陳思安有些心疼,「熱一熱應該還可以吃。」
「也好!我已經忙到忘記肚子餓了。」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
「我去後頭幫你熱一熱,這邊先交給你了。」陳思安從一道暗門走進後面的廚房。
沒多久,排骨飯的香氣飄了出來。這一刻,程映蓁突然覺得自己好辛福,總是在最需要幫忙的時候,有一些人來幫她。
一開始有湘湘,湘湘沒空,陳思安就來了。雖然陳思安是個門外漢,但他把服務生的角色扮演得很好,總是幫她到打烊后還送她回家。
以前他在學校教課時,因為她很不喜歡他,所以對他非常的不客氣,可他卻不曾放在心上;雖然常會和她鬥嘴,不過他對她似乎沒有任何的不滿。這一點,從最近兩人再遇上,重新有了接觸之後的相處情形可以得到證實。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近實在忙壞了,所以她覺得自己對他開始產生了依賴。只要他一天沒到「喋喋不休」來,她便心神不寧,擔心他是不是出事了;一旦他來了電話交代行蹤,她心上的大石才會落了下來,又開始懷疑是什麼事情絆住了他。
程映蓁覺得自己太不可理喻了。以前他在學校兼課時,她恨不得天天都別看到他,以免戕害她可憐的眼睛;而現在她卻渴望他分秒都能陪伴着自己。以前她覺得他的笑容可憎,現在則希望他能多對她笑,因為他的笑給她一種被疼惜的幸福感覺。
陳思安端着熱騰騰的便當出現,把紙巾墊在檯子上,催促着:「快趁熱吃,你一定是餓過頭了才不知道餓。」
程映蓁扒了幾口飯,這才覺得肚子餓得有點難受。不過她倒也沒空再胡思亂想,立即大快朵頤、狼吞虎咽起來。
「好吃嗎?」陳思安看她啃着重新處理過的排骨。
「好吃!你吃吃看。」程映蓁很自然的把排骨湊上。
陳思安咬了一口,覺得味道不差,就是咸了一點,他立即為她倒了杯水。
吃飽喝足的程映蓁終於恢復了活力,開始清洗滿滿一水槽的待洗杯盤,
陳思安則在一旁拿着抹布擦乾水氣,並將它們歸回原位。
「陳哥,你以後一定和鍾大哥一樣是個好丈夫,嫁給你的女孩很有福氣哦!」程映蓁擦拭着吧枱說。
「怎麼樣?打不打算應徵?」陳思安半開玩笑的問道。
程映蓁停下手上的工作,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然後惋惜的嘆了口氣說:「我是很想,可是我不能。」
「為什麼?」他深表不解。
「因為我不想亂倫啊!」程映蓁假意的嘆了口氣。
「亂倫?」他更不明白了。
「人家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既然擔任過我的老師,那麼就可以稱之為父,如果我嫁給你,不就是亂倫?」她隨口瞎掰。
「那好吧!」陳思安的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眼睛閃爍狡黠的光芒。
「從今以後,你不能再叫我陳哥。」
「為什麼?」難不成要她直呼名諱?
「你自己說的: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嘛!所以,請你以後叫我一聲『爸爸』!」陳思安說完,便準備逃離現場,可惜他動作不夠快,背上還是挨了一記拳頭。
這兩個人加起來快五十歲有了,但玩起來仍像是小孩子。尤其是陳思安,都年近三十了,還和程映蓁玩鬧在一起,真是一點形象也沒有,還引起店裏客人的側目。
從士林夜市打道回府,程映蓁直盯着她今晚的「戰利品」——兩條金魚。
陳思安拎着新買的金魚缸和打氣設備走在映蓁身後,這是他打賭輸給她的,沒想到她真的能用那種紙糊的撈網撈到金魚,小看了她自然是要付出一些代價。
而等在程映蓁家門口的游宗陵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眼睛所見到的。才幾天的光景而已,之前那個脾氣嗆得要命的程映蓁,此刻居然興奮得像個小孩,娃娃臉泛起蘋果般紅潤的色澤,笑容柔和了她固執的五官。更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可以和陳思安相安無事的處在一起,兩人還一副很要好的樣子。他一直以為,如果再讓映蓁見到了陳思安,她會像貓兒見着老鼠一樣撲上去,一口咬死他。
看來時間果然可以使人忘記一切,從程映蓁對陳思安的態度可以獲得有力的證明。
「小蓁!」游宗陵在他們進門前,喊住了他們。
「宗陵,你回來了呀!」程映蓁聽說他去了一趟南部。
「對!」游宗陵微笑地轉向陳思安:「陳哥,好久不見!」他伸出了右手。
「好久不見,最近『人文社』的活動很多嗎?」陳思安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手。
「還好,有空歡迎陳哥再回來指導我們。」身為「人文社」社長,游宗陵很希望陳思安有機會能再回學校指導他們。
「好啊!沒問題。」陳思安也很樂於幫忙。只是要等到他有空似乎比較難。
「我看,你得和他的秘書先約好時間。」程映蓁插嘴。
「小蓁!」陳思安敲了她一記爆栗。
程映蓁也不甘示弱的回他一拳。
看着兩人從在學校時的唇槍舌劍到現在的動手動腳,游宗陵不禁覺得他們兩人的關係似乎已經有了變化。
「宗陵,你來找我有事?」程映蓁找回她的發言權。
「我來還你CD的,還有,我帶了些東西來給你。」游宗陵把拎在手上的袋子遞給她。
「謝謝!你要不要上來?陳哥要幫我裝金魚缸。」一想到她的金魚缸,映蓁顯得開心極了。
「不了,我還有事,你們忙吧!」游宗陵突然覺得自己是多餘的。
「那好吧!我們先上去嘍!有空再聊。」程映蓁有點失望,原本她打算和宗陵分享她的「戰果」的。
「嗯!」游宗陵點了點頭,「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
程映蓁一進家門,在玄關處脫下球鞋和襪子,光着腳丫子踏進屋內開燈。陳思安跟在後頭進來,把金魚缸放在桌上;立即動手裝魚缸。
她將一杯溫熱的開水放在正專心組裝打氣設備的陳思安面前,並在他身邊坐下,看他和塑膠管及機件奮鬥,想盡辦法要把兩者接在一起。
陳思安從口袋中掏出打火機,小心翼翼的用火烤着塑膠管,然後趁熱把管子接上,果然一次就成功。
「好了!你打算把魚缸擺哪兒?」陳思安捧起魚缸問道。
「這裏!」程映蓁指着擺滿雜誌和書籍的茶几,「這裏有插頭,把這些拿走就可以了。」
「那好,你先把雜誌拿開。」陳思安目測着插頭和插座的距離,「順便找一條延長線來給我。」
「喔!好!」
兩人忙了一陣,終於弄好了金魚缸。把金魚放進去后,程映蓁心滿意足的蹲在魚缸前,看着兩條色彩鮮麗、姿態優美的魚兒悠遊其中。
思安對程映蓁初時就像是對湘萍一樣,把她當成是妹妹,盡其所能的待她好;再加上程映蓁曾經是他的學生,因此他對她也比較照顧,只要她需要幫忙,他總是義不容辭。但最近……那種感覺已經漸漸被另一種情愫所取代。
程映蓁率真單純的個性,讓陳思安與她接觸時沒有任何的壓力;他可以隨興所至的和她插科打諢,也可以兩個人好好的坐下來談論一個彼此皆有興趣的話題,交換自己的心得,放下身段和所有的雜務,做個單純、知心的朋友。
雖然兩人的年齡有所差距,但是在程映蓁稚氣的外表下,卻是充滿了成熟、智慧的個性,凡事她都有精闢獨到的見解,根本就不必擔心兩人之間有代溝。
她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和他那些「紅粉知己」大不相同,她雖稱不上是「紅顏」,卻絕對是個「知己」,名副其實的知己。
在陳氏企業總公司的辦公大樓頂樓,陳思安正為堆積如山的公文忙着,連中餐都以牛奶混過。最近因為他蹺了太多班,以至於工作堆得太多。
一陣敲門聲后,陳思安的秘書推門進來,手裏拿着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盒上還別了一枝石斛蘭,花瓣上還有晶瑩的水珠。
「副總裁,這是一位程小弟弟托樓下服務台送上來的,他請您務必親自打開。」秘書羅啟瑞把禮盒放在桌上。
「羅,她是程小姐,不是程小弟弟。」陳思安拿起石斛蘭,笑了起來。
「對不起,因為服務台的小姐說是個小男孩,所以……」羅秘書連忙道歉。
「不要緊!」陳思安把石斛蘭遞給他,「幫我把它插起來好嗎?」
「好的!」
陳思安拆開包裝紙,只見一條領帶躺在透明的盒子中,盒子上還貼了張卡片,他拿起卡片,一打開,立即笑不可遏。
親愛的陳「爸爸」:
古有明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為了遵守咱們古老的教誨,爾後,我改口稱你為「爸爸」!
「爸爸」喜歡這條領帶嗎?謝謝你鼎力支持、搏命演出、犧牲色相……幫我度過最忙碌的一段日子,所以領帶是孝敬你老人家的,請笑納!
小蓁敬上
末了,小丫頭還煞有其事的畫了一隻金魚,用橘色的彩色筆塗上顏色。
他好氣又好笑的把程映蓁送來的卡片和領帶順手放在一旁,決定撥個空去謝謝她。
「我想你一定不了解女孩子送領帶給男孩子的意思。」
何湘萍跟在程映蓁背後,打從她回來后便嘮叨個沒完,還真的是「喋喋不休」。
「我才不管送領帶有什麼意思,反正我只認為送領帶是很實用的。」程映蓁把咖啡豆丟進磨豆機按下開關,然後轉頭看着湘萍。「懂了嗎?實用就好。」
「好吧!隨你高興。」何湘萍擺擺手,實用就實用吧!她莫法度了,跟一頭牛爭論是很白費力氣的。
鍾皓宇、徐晰凡再加上程映蓁的老爸阿咪,圍在「喋喋不休」最大的一張桌子旁邊,三巨頭高峰會議偷偷地展開。人人桌上一杯咖啡,從熱騰騰的放到溫熱,再從溫熱放到都變冷了,始終沒人去動桌上的那幾杯咖啡,由此可知這場會議是如何的慎重了。三個人的神情凝重,沒有人開口說話,氣氛非常的詭異,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喂!你們三個到底有完沒完?」平地響起一聲雷,程映蓁雙手抱胸,斜斜的睨着三個加起來超過一百歲的男人。
她不過是送了條領帶給陳思安嘛!有什麼大不了的,送領帶給他,他一定可以用得到,如此而已,他們一定得要搞成這樣嗎?好像她做了什麼天理、國法所不容的壞事似的。
唉!真受不了這三個男人。一個是名唱片公司的總監兼詞曲創作人外加製作人;一個是名歌手、詞曲創作者,還兼唱片製作人;一個是咖啡廳老闆外兼中醫師;但怎麼全都是一個性子?像小孩子一樣的,任何事情都非得弄得驚天動地,他們才甘願?
三個男人以驚慌失措的眼神看着一臉不以為然的程映蓁,彷佛做了壞事被逮到似的。三個人力持鎮靜,但又不免猜測她怎麼會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他們明明沒有告訴她,他們打算在今年之內把她給推銷出去,而那個被強迫中獎的可憐蟲就是陳思安!
「我可先把醜話說在前頭,領帶的事誰也不準再提一個字,否則咱們就走着瞧!」程映蓁的話字字鏗鏘有力、句句語帶要脅。
三個人紛紛低下頭來,一臉做錯事的表情,只敢用眼角偷瞄着程映蓁。
「好了,散會!」最高領袖下達命令,「大家各自去做該做的事,別再胡思亂想了,這事過了就算了!」
三個大男人看到小女生的背影遠去,交換了一個眼神,難道是他們如意算盤打錯了?
程映蓁丟下手上的筆,甩甩髮疼的手腕,瞄了眼桌上的鬧鐘——凌晨兩點。她合上筆記和作業本,端起涼透的鮮奶一口飲盡,伸伸懶腰,打算上床睡覺。
近來她的習慣實在不太好,常常熬夜。自從她學業上的最佳拍檔入院以後,她就得凡事靠自己,拿着筆一個字一個字的慢慢刻,熬夜已成了家常便飯。
程映蓁打了個呵欠,拿起她的背包,一張相片從裏頭飄了出來,她將之拾起一看,不由得搖頭淺笑。
這是上回鍾皓宇拍宣傳照時所拍的,那時還剩幾張底片,而徐晰凡突發奇想,要她和鍾皓宇合照,於是就出現了這張足以令鍾皓宇再上演藝版頭條的照片。
照片上,鍾皓宇反坐着椅子,雙手支在椅背上,而她則手環着鍾皓宇的頸項,一張臉狀似親密地靠着他,笑得好不幸福。
每個看過這張照片的人,都誇這照片拍得好,抓住了那種親密的味道。據說唱片公司有意把它當作宣傳照,再放入鍾皓宇的寫真小冊中,製造些宣傳的噱頭。不過,在這之前,這張相片必須要好好收着,以免落入不肖之人手中而提前曝光,造成了反效果。
因此身為擁有照片者其中之一的程映蓁,從未讓這張照片曝光,即使是自己的爸媽和好友,她也是守口如瓶。她看了相片一會兒,才非常慎重其事的把相片夾進她的相本里。她相當欣賞皓宇,而皓宇也一直將她當妹妹般照顧。為了皓宇和湘萍,程映蓁決心在相片發表前,絕不讓他人知道,否則她就太不顧朋友道義了。
她知道,皓宇和湘萍之前已經被緋聞纏身過,造成了他們極大的困擾;她可不能再製造麻煩,影響他們的工作。
這時,在陳思安的家裏,他也正在處理着同樣一張相片。
陳思安從藥水中夾出了已經洗好的相片,對着微弱的紅光檢視相片,然後把它放到一旁的清水裏以洗去殘留的定影液。
他不懂唱片公司為什麼要冒這個險,可是他不便也不想多問。
演藝圈的生態環境是很難懂的,比起商場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只不過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沒有必要去深入了解。
將唱片公司要求的相片全加洗好后,陳思安退出了個人專屬的暗房,踱進浴室洗凈了手,再踱回客廳坐進沙發里。他敢打包票這張唱片一發表后,只是會幫皓宇造勢,還連帶會捧紅程映蓁。相當上相的她,肯定會引起媒體的注意,而這個生性大而化之的女孩,大概會受不了媒體的追逐吧!
從電影院出來后,程映蓁是一逕的沉默;沒想到一部極搞笑的電影卻讓她看得心情益發的沉重。
原本,她和宗陵總是會在一起欣賞一部電影后,熱烈的討論一番。可是現在的氣氛卻是凝重得可怕,連宗陵那溫和如春陽般的微笑都被陰霾所代替。
「宗陵,你心情不好嗎?」他們走進麥當勞,程映蓁關心的問道。
「沒有,我只是在思考劇情,你別瞎猜。」游宗陵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吃一號餐好嗎?」
「好!」程映蓁點點頭,從口袋摸出一張百元鈔票遞給了宗陵,「我先上樓找位子,錢先給你了。」
握着那張微帶汗濕的鈔票,游宗陵的心裏只覺沉重萬分。
他喜歡映蓁已經好幾年了,始終都在她的身邊守候。為了她,他可以付出一切,但是他的付出,程映蓁卻從來都沒看見。她只把他當作是好哥兒們,與他無話不談,從不吝於給他關懷,但他知道那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她那份純真、未經發掘的愛。原本以為自己的守候總有一天可以得到她的青睞,沒想到這段感情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
陳思安的出現威脅到他在映蓁心中的地位,雖然程映蓁本身還沒有發覺,但她對陳思安的那份依賴和眷戀已足夠讓他深感威脅。
陳思安花名在外,紅粉知己無數、魅力無遠弗屆,對異性有他的一套。面對這個情場浪子,游宗陵不知道對愛情懵懂無知的程映蓁如何能抵抗他的魅力?他只希望她別受到傷害。
程映蓁拿起可樂喝了一口,頓時覺得通體清涼。
「小蓁,你對陳哥的印象如何?」游宗陵幫程映蓁擠着蕃茄醬,狀似無心的問道。
「不錯啊!」程映蓁很不淑女的咬了一口漢堡。
「就這樣?」他再問。
「不然要怎樣?」她放下漢堡,又拿起了可樂,眼睛直盯着宗陵。
「沒有,只是隨口問問。」游宗陵低下頭,撥弄着杯中的玉米濃湯。
「宗陵,我覺得你怪怪的哦!是不是有什麼事?」
「哪有!」他的難題來自於她,不過他暫時是不會承認的。
「騙人!」程映蓁對他扮了個鬼臉。
有些時候,她真的覺得自己愈來愈不懂這個好哥兒們了。什麼時候他也學會了用迂迴戰術?像悶葫蘆似的,誰曉得他賣的是什麼珍奇寶貝、回天延壽的葯;光猜他心裏在打啥主意,恐怕都得猜上個三天三夜,白頭髮不知要多了多少。
實在是受不了!她一向直來直往慣了,還真是不習慣這樣的九彎十八拐的猜來猜去的,算了!她可是把醜話說在前頭,他要是再這樣溫溫吞吞、神神秘秘外加欲言又止,就別怪姑娘她翻臉不認人!
「男子漢大丈夫,幹嘛婆婆媽媽的?宗陵,我再問你一次,你可要老實回答,否則就別怪我翻臉嘍!」程映蓁氣嘟嘟的看着游宗陵,腮幫子鼓得半天高,抿緊了薄唇,神情極度不悅。
「我真的沒事,只是趕圖趕得有點累,別瞎猜了,OK?」游宗陵露出笑容。
「Areyousure?」程映蓁仍不相信。
「騙你的人是小狗。」游宗陵保證道。他把漢堡放進程映蓁手裏,「好啦!快趁熱把漢堡吃掉,冷了味道就走味啦!」
「好吧!姑且信你一次。」她啃了口漢堡,還沒吞下,又口齒不清的補充:
「你別讓我逮到小辮子,否則看我饒不饒你!我一定去向湘萍學習整人的絕招來整你。」
「是!」游宗陵坐正身子,行了個舉手禮。
多像是親密愛人的警告啊!游宗陵暗想道。他真的希望程映蓁是他的情人;她的話不禁帶給他幾秒鐘的陶醉。但,也僅僅是幾秒,因為他的理智提醒他,程映蓁根本不可能當他是可以談感情的朋友,她說這些只是俏皮話。
看着啃漢堡、眼睛往鄰桌小朋友的玩具猛瞧的程映蓁,游宗陵不禁會心一笑。他太了解程映蓁了,在她成熟、懂事的個性中,還潛藏着一顆童心,她喜歡玩具、小動物;所有孩子喜歡的她都喜歡。
而且程映蓁的個性善良、直接,她單純而無害,這是她吸引他的最大原因。
在踏出麥當勞時,程映蓁的手上多了一個麥當勞新推出的玩具,她心滿意足地笑了,打算再收集另一個玩具。
「我實在不明白,這種哄小孩的玩意兒你怎麼會喜歡?」游宗陵看她愛不釋手,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我童年失歡啊!」程映蓁笑答。
這是句實話。從小,她就不知道誰是爸爸,她只有爺爺、奶奶、媽媽、叔叔。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印象中爺爺總罵媽媽「紅顏禍水」,她不懂,去問奶奶,奶奶只是抱着她哭,告訴她以後不可以離開媽咪、要保護媽咪;但還是沒告訴她什麼是「紅顏禍水」。
後來她才知道,她的爸爸叫程宗賢,媽媽本來叫沈琳琳,過繼給爺爺奶奶后,改名叫程琳。他們雖是養兄妹的關係,兩個人卻像瓊瑤小說中的情節一樣談了場戀愛,並且有了愛情結晶,卻因為慘遭反對,始終沒有結果。爸爸因此離家而去,本來要帶着懷孕的媽咪一起走,但媽咪被關了起來沒能走成;從此以後,他們兩人便天涯海角未能相逢。
雖然沒有父親,可是在成長的路上她有媽咪、有奶奶、有叔叔疼她,再大一點時,還有嬸嬸。她是他們捧在手心的寶貝,尤其是奶奶,即使一顆糖都放進嘴裏了,只要她要,奶奶都會吐出來給她。
程映蓁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雖然不能跟其他的小朋友一樣有個寵愛自己的爸爸,但她已經很滿足了。而且她的個性獨立,想要任何的東西,她都靠自己的力量去爭取。
她從高中開始,便在「喋喋不休」打工,一直到最近才知道,老闆阿咪就是她從出生后就沒見過面的父親。
她不恨爸爸沒有參與她的成長過程,反而願意讓失職的父親重新歸隊,還設計讓她的父母相逢,補辦結婚手續,而她也正式認祖歸宗。
從小,她一直有兩個願望,一個是找回自己的爸爸,因為媽媽需要爸爸的保護;另一個便是她要擁有每一個她想要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