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趙寧靜聽到他去了外面還在跟人爭執和解釋着什麼,心裏嘆了口氣,聽他打電話的內容,不是被行業里資深的人欺負了,就是別人不贊同他,誰對他都一點不客氣的樣子。
這個年紀,還這種遭遇,要麼是懷才不遇,要麼是志大才疏,怎麼說都算不上好事。
正想着,她的手機也響了,她在廚房的小圓桌上找到自己的手機,僅看外觀,他倆的手機是同款白色,看起來一模一樣。
鈴響越來越大聲,她連忙接起了手機,“喂!小熙?”
“寧靜姐,你還在那個島上嗎?”
“是啊。怎麼了?”
“沒怎麼。我媽去泰國旅遊,帶了些榴槤干回來,特別囑咐我拿一些給你。”
“替我謝謝阿姨,等我回去你再給我吧。”
“你回來還要很久,萬一受潮了怎麼辦?你把你的地址給我,我寄給你,明天就可以收到了。”
“好,那你拿筆記一下吧。”
陶正南看到對方在使眼色,立即遞出了紙和筆,等她一寫完,趁她還在講電話,他拿過紙條,折起來收好。
她埋怨道:“我幹嘛要說是我媽,回頭她們一碰面就露餡兒了。你真的只是她高中同學?”
“真的。”
陶正南說著掏出名片。
她接過名片一看,臉色又大不同,執着名片在臉頰旁扇了扇,“我的名片你有了吧?”
陶正南點頭,心裏很明白,他要不是穿着一身名牌,她才不會信他,更不會幫他打這個電話。
這樣的女人見多了,也簡單多了。
“謝謝你!下次有空一起吃個飯!”
她的雙眼冒光,“下次什麼時候?”
“希望我能儘快抽出空來,再聯繫!——”他望着朝他伸來的那隻手,不知如何是好,而這個長相平平的女人笑得彷彿自己多有姿色似的。
他想到了趙寧靜,狠狠心握住了那隻手。
“下次見。”
丟下這句話,他匆忙離開,在盡頭找到洗手間,擰開水龍頭,仔細把手洗了一遍。
把擦手的紙扔進廢紙筒里,手機響了。
他接起電話,語氣生硬,“喂,琪琪。”
“正南,我剛學校請了假,下禮拜回國。”
“這個時間你怎麼有空回國?”
“我那個變態老闆回國了。只要他不在,學校也沒人管我了。”
“你還想不想畢業?”
“我想啊,可是他不給我學位,我有辦法嗎?”那邊抱怨道,“我可能真的得換老闆了。他最近犯了個很大的錯誤,被系裏一個印度人抓到了。現在最熱門的八卦就是他這個事。到目前為止,他也沒有動靜,八成這個錯誤是坐實了。”
“就算這個錯誤坐實,他也還是你的老闆。”
“但是他的研究生涯肯定也完了,你不懂這個圈子,尤其是在國外,這種錯誤很要命的。”
“他完了,你怎麼辦?”
“不知道,反正這對我來說,不算什麼壞事。我之前一衝動給他發了律師信,告他性別歧視,正後悔不知道該怎麼辦呢。現在出了這麼個事兒剛好,他肯定是顧不上我了。”
陶正南聽到這裏,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這世上最愚蠢的事,就是挑戰權威。
況且,導師完蛋了,她認為自己還可以獨善其身?
陶正南想起薛琪的老闆是個很年輕的中國人。26歲就拿到普林斯頓的offer,也就比薛琪大4歲。薛琪是他的第一個學生,現在6年過去,那位已經在去年通過了tenuretrack,拿到終身教職,升職副教授。而薛琪在第二年通過博士資格考試成為PhDCandidate之後,就再沒有以後了。
導師不認可她的水平,不肯給她學位。而薛琪不知道想點辦法,只會一個勁兒地干蠢事,跟學校的人事部門投訴,沒有用;現在又發律師信。
“你為什麼不考慮轉去做別的?”
他這一句話,立刻引起薛琪的尖叫,“我就要做理論,我不信我不能做!”
陶正南直接掛了電話。
薛琪這個女人實在讓他喜歡不起來,一大把年紀了,還一身公主病。當初跟她交往的目的,僅僅是想證明,他可以找到比趙寧靜好一百倍的。
3海島訪客
一大早的,門鈴就響了。
趙寧靜剛起床,想到也許是林熙的快遞,正要換下睡衣了去開門。門鈴卻一聲急過一聲似的,與此同時,有人開始重槌她的房門。
她剛拉開一道小縫,就見一張睡眠不足的臉,急兀地探了進來。
“你怎麼還不去開門?!”
不是詢問,是指責。趙寧靜非常確定,但是她也不想一早跟一個有起床氣的人吵架,“我換了衣服就去開。”
“換什麼衣服?”黎若谷滿臉暴脾氣,指着她的斑馬紋睡衣,“你這不好好地穿着衣服的嗎?”
“你沒看見這是睡衣嗎?”
“睡衣?你不都穿着睡衣大搖大擺地去逛過市場了,現在就穿過花園去開個門,你還要正式着裝?”
趙寧靜正要不客氣地關門,樓下的門鈴又響了。
他一聽到鈴響,就像是被人彈到神經似的,“還讓不讓人休息?你不能給你的訪客打個電話,叫他別按了。”
趙寧靜見他越發暴躁,反倒是悠閑地抱起手,“你怎麼知道是我的訪客?”
“因為我的客人到訪,一到碼頭就會打電話。不會不約而至,更不會這麼無理地去按別人家的門鈴,這叫禮貌。”
趙寧靜不高興地抱怨道:“你不在這裏胡攪蠻纏,我早換好衣服了。”
說完帶上門,往樓下去了。
奔跑在花園小徑上,趙寧靜的火氣後知後覺地燒到了嗓子眼兒。本來以為可以獨自霸佔一棟華屋,還有一個陽光海灘比基尼的假期。結果卻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個真正的主人,陽春白雪得什麼事都不會也就算了,最要命是明明一事無成還自我感覺良好的爛性格。
趙寧靜越想越鬱悶,“啪”地拍到牆上的開關,鐵門緩緩開啟。
驀然抬頭,門外正在張望的人,這時轉過了臉。
她的心彷彿重重地被撞了一下。
這張臉,她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見到。此時出在她眼前,不是在做夢,也不是長得相似,而是切切實實的他。
她突然間感到驚慌失措,想掉頭逃走,卻在他那冷漠而陰沉的目光下,硬生生地挺住了。
他的身後,還停着一輛黑色豪華轎車。
他是陶正南,一個嶄新的,看起來更加冷酷和喜怒無常的陶正南。
“你就穿成這樣來開門?”陶正南掃過她身上的斑馬紋睡衣,“這麼多年過去,越活越像菜市場的攤主了。”
趙寧靜垂下眼皮,“你走錯門了,這裏不賣菜。”
說完,她伸手去摸牆上的開關,卻被陶正南抓住手腕,她用力的掙,卻掙不脫,瘦削的手腕被他掰得很疼。
“換了衣服出來,”陶正南說,“你幫別人看房子,盡量別節外生枝。”
“既然知道這是別人的房子,你馬上退出去!”趙寧靜抬起眼皮,冷漠地與他對視,“你來時上山的路旁邊,有個街市入口,麻煩你在那裏等我。”
等他的手一鬆開,趙寧靜抬手拍到開關上,背過去往裏走。
回到房間裏,她磨了半小時洋工才決定出門,並私心希望陶正南因為等得不耐煩而主動離開了。
剛出房間,卻遇到隔壁那位正在關門。
他照舊白襯衫黑長褲,看似和平常沒什麼分別,趙寧靜卻獃獃地望他,連魂魄也丟掉了一樣。
“這件襯衫——”她賣出去很多件,絕對不會認錯。
這是一件正裝,120支的意大利麵料,白碟貝紐扣,穿在他身上,領口,袖長,腰身都剛好。
他拉了拉領口,“是不是覺得我穿着它很古怪?”
“不,不是。”趙寧靜說,“穿着很好。”
“不是在正式場合穿上它,還真是很彆扭。”
趙寧靜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她當初從窗檯是下來,親自挑選了這件襯衫,燙好后穿街走巷地送去,竟然是穿到了他的身上。
“你第一次穿這件襯衫是在哪裏,還記得嗎?”她急切地想跟他確認,“是不是在一所中學裏?”
“你怎麼知道是中學?”
“你姐的司機在學校門口等我把這件襯衫送去。”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我就在他家的車裏換的衣服。”
“聽說是為了方太太小兒子升學的事。”
他點了點頭,“我的小外甥比較特別,放着國際學校不肯去讀,非要讀他自己選中的學校。他也沒告訴任何人,自己去找了校長談。校長的條件是,他如果能請到一個校友去學校演講,就收下他。”
“然後呢?”趙寧靜也聽說黎若冰的小兒子很不一般。
“當時我已經去機場了,小傢伙一個電話就害我把機票改簽到了晚上,急急忙忙地跑去學校,做了個臨時演講。”
“為什麼是你?”
“不是說了要請個校友演講嗎?我是那所初中畢業的。”
難道隨便請個校友就可以?肯定不是這麼簡單的。趙寧靜很想知道,可再追問下去就有冒失了。
她忍住了刨根問底的渴望,又聽見黎若谷問道:“這件衣服很貴吧?”
她點了點頭,“頂我當時半個月的工資。”
“算是我姐給我的酬勞了,正式場合就拿它來對付,”他說。
“你今天有約會嗎?”趙寧靜想,穿得這麼隆重,約會對象一定是他相當重視的。
她垂下視線,越過他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