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8
黎若谷看了眼圍觀的人,幸好公寓裏住的都是全世界來的訪問學者,各個系都有,應該沒有認識的,不然他的笑話就鬧大了。
正想着,他的餘光掠過一個探頭探腦的人物,正憋着火沒處發的他冷冷地說道:“我已經看到你了。”
寧輝一臉倒霉相地走出來,擠出笑說:“我跟學生忙到這時,剛回來,哈哈。”
黎若谷橫他一眼,“我現在有跟你寒暄的心情嗎?還不幫忙?”
寧輝苦着臉,怎麼幫?兩個大男人對付一個女人像話嗎?
可不幫就死定了。那麼抓腳還是抓手啊?他思索着,不敢去看趙寧靜,想來想去,還是抓腳吧。
他才伸出手,就聽到老闆陰惻惻的聲音,“你碰她試試?”
寧輝抬起頭,哭喪着臉,“那怎麼幫啊?”人生最可悲莫過於找了個年輕未婚的老闆。
黎若谷被他蠢得快崩潰了,“去開門,我們一進去,你就把門關上。”
寧輝連忙把門推得大開。黎若谷轉了個向,使出渾身的勁兒將趙寧靜抱起來,倒退着進了屋。
寧輝眼疾手快地推攏了門。
黎若谷已經不剩多少力氣了,進門就把趙寧靜摁到地板上,跟着他的膝蓋就挨了一腳。他來不及呼痛,趕緊將她兩條腿都壓住。
“你們想幹嘛?”趙寧靜又驚又怒地盯着他,要殺人分屍嗎?
怒可以理解,驚是為什麼?他順着趙寧靜的目光看去,就見寧輝那個死胖子站在門背後,一副要將大門嚴防死守住的樣子。
黎若谷忍無可忍地說道:“我是叫你從外面關上門。”
“哦哦,”寧輝正尷尬着,聽到這話,拉開了門,“您有話好好說,不能動手,動手不對啊。”說完就像有子彈在追屁股一樣閃了出去。
門“砰”地關攏。
黎若谷低下頭,看着一臉不馴地趙寧靜,“要我怎麼做你才肯信,我沒有對不起你,從來沒有!”
“你先讓我起來。”
“不行。”
趙寧靜的後背蹭着地板,像條魚一樣地滑出去一段,但立刻又被拖回來。
黎若谷沒有辦法,力氣也快耗盡了,只好趴下來,用整個身體壓住她。
“那你說,要我怎麼做你才會相信我?”
“你先讓我起來。”
“不行。”
話剛說完,趙寧靜氣得咬緊牙齒,拚命地扭動身體,想脫離控制,卻被壓着沒法動,伸手手被壓住,抬腿他更快。
一團怒火迅速在她的胸口集結,她越來越激烈,而他的耐心和修養也逐漸耗盡,變得粗暴。
趙寧靜突然扯住他的衣領,一用力扣子被扯落。
兩人都愣住了,相互瞪着,時間的指針好像停住了一秒,再走動時,黎若谷低頭咬住了她嘴唇。
出了一身又一身大汗,直到把吵架的精力耗盡。
和往常一樣,過後趙寧靜總是像只蝦子一樣蜷在他懷裏。兩人面對面側躺在地板上。
黎若谷拂開她濡濕的頭髮,嘴唇印在她的額頭上,“起來吧,地板太冷了。”
他剛抬起手臂,就被壓了回去,“我不冷。”
黎若谷只好將扔在一邊的衣服隨便勾了一件過來,給她披上,連着衣服一起抱着。
“剛剛難過得喘不過氣了,”趙寧靜突然說道,“想起來的時候,就像幸福徹底被搶走了一樣,有點氣瘋了,一刻都冷靜不下來。”
黎若谷摸着她的臉,“我才知道,原來那天你那麼絕望。是我對不起你!”
趙寧靜仰起臉,盯着他的臉看了半晌,“好奇怪的感覺,明明沒想起什麼,卻很確定,我真的愛你愛到可以為你去死的。”
“不許再這麼想,”黎若谷重重地咬了一下她的唇,接著說道,“那封信我最後沒寄出去。我那時也找了醫生,你當時的情況除了MECT治療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我寫信去只是為了問問她,美國的醫療手段會不會更先進。還有想跟她道歉,因為我爸以前做的事,讓我很沒有面子。如果不是你那時的情況把我急壞了,我要向她求助,也許我永遠都沒勇氣去跟她道歉。”
“你真的不喜歡她了?”趙寧靜盯着他問,“不會不甘心嗎?得不到總是最好的。”
黎若谷苦笑,這個醋罈子總算又正常發揮了,“如果你知道我有多愛你,我懷疑你還會三番五次地要跟我分手。”
“我為什麼要跟你分手?”趙寧靜滿臉不信,“原因是什麼?”
黎若谷捏住她的鼻子,“這個就等你自己想起來吧。”
“你什麼時候回美國?”趙寧靜問。
黎若谷遲疑了一下,才說:“明天晚上的航班,直飛紐約。”
趙寧靜半天沒動,然後就突然坐起來,一語不發地開始穿衣服。黎若谷沒有再攔她,自己也穿戴整齊。
外面已經天黑了。
她走到窗邊的沙發上拿包,看了眼窗外的海灘,視線就再沒收回過。
漆黑的海上,漂浮着一顆閃着藍色熒光的心。
她飛快地轉過身,不太相信地盯着黎若谷,一邊搖頭一邊說,“不,這肯定跟我沒關係。”
黎若谷走到她的身後,“看到你還連自己的生日都忘,我心裏又好受了點。”
“今天是5月7號?”趙寧靜說,“這麼說,這真的是——”
“我沒做什麼,都是學生幫忙弄的。”黎若谷老實說,“他們試驗了防水夜光塗料和蒽,最終決定兩種一起用。”
趙寧靜望着他,說不出話。
“看起來是達不到天然的效果,”黎若谷說著,拉起她的手,“跟我來。”
趙寧靜被他帶到卧室,她的衣服疊在床上,上面放着一張白色邊框的照片。
她拿起那張照片看,沙灘和岩石流淌着繁星一般的藍色熒光。
“好美!”她驚呼一聲,緊接着又皺起眉,“我好像見過似的。”
“你喝醉了。”黎若谷說,“我抱着你坐到半夜,想等你醒來可以看一眼,可是你一覺睡到了天亮。”
“我為什麼喝酒?”她問。
黎若谷走到她面前,抬起手放到她的頸側,拇指在她的頰邊摩挲,“是我讓你難過了,難過得那麼美的景觀都視而不見,”他湊到她的唇邊,閉眼嘆了口氣,“你說得對,連喜歡都要考慮,不算是喜歡。所以,我們重來一次——”
他說完吻住她,含混地發出聲音,“趙寧靜,我愛你!”
趙寧靜的攀上他的脖子,開始回應他,一些模模糊糊的情景不斷地閃過。
他抵住她的額頭,“這次不用考慮,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不管發生什麼事。這輩子,我都要和你一起度過。”
趙寧靜閉上眼睛,任他自眉毛吻下來。
“我等你回來。”她說。
尾聲人生的進階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突然已經記不清往事的遠近,久到許多人,許多事已經變遷。
但日曆上的時間,卻也沒有那麼久。
趙寧靜從辦公室里出來,跟站在櫃枱后兼職的巧文說道:“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巧文把手上的禮盒包裝完畢,正在扎蝴蝶結,總是扎得不好。趙寧靜走過去,接過禮盒,捏着扎帶的一端扭轉半圈,另一條扎帶也如此,才摁在中間粘好。
“為什麼你每次都要扭半圈?“巧文問,也沒有特別好看啊。
“這是個最美好的願望,”趙寧靜說,“永恆的單側曲面,沒有邊界,相愛的人會永遠在一起。”
巧文盯着那個像8又不像8的圓,眯起眼睛,“總覺得有點熟悉。”
趙寧靜揮揮手往外走,“我走了。”
巧文盯着她揮動的手,手指上的戒指閃着銀色的光,她的眼睛一亮,“啊,我知道了。”
趙寧靜走到酒店大堂。舉目一看,就見到林熙正在猛烈地朝她揮手。她笑了一下,這丫頭性子還是沒怎麼變。
“就這麼幾個人,你不用那麼賣力揮手我也能看見,”她走過去坐下,跟服務員要了杯紅茶。
“哇,不喝咖啡啦?”林熙誇張地睜大眼睛,“不會是——”
“沒有的事,戒掉以後就不想再喝了。”趙寧靜接過話,又抬頭去看她,一身名牌,但是沒什麼精神,“你們怎麼樣?”
林熙有點彆扭,“你都知道啦?”
“聽以前的同事說的,”趙寧靜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而且很早之前就猜到一點了。
“他現在越來越嚴重,連浴室和衛生間都要分開用。他的房間我絕對不能進,他坐的位置我不能坐,他的東西我不能碰。他用過的餐具和杯子,我連洗都不能,這還只是冰山一角。”
趙寧靜聽得詫異,“這怎麼生活?”
林熙說:“劃分隱形區域唄。即便是這樣,以上我說的任何一條犯了。他就會嚴重焦慮,強迫症一樣地一遍又一遍的消毒。”
“這已經病態了啊。”
“還有更病態的,”林熙說,“他有情感潔癖,接受不了我從前有過別人,所以他從來不碰我。”
趙寧靜放下杯子,“這個得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