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趙寧靜斜睨她一眼,“你能少在這種八卦上用點心嗎?”
“我心裏也不好受啊。”林熙哭喪着臉說。
“你怎麼了?”
“上季的員工特賣刷爆了我所有的卡。”
“你不是回父母家住了,殘羹剩飯總會給你一口,不至於讓你餓死,”趙寧靜補了一句,“雖然你餓死也是活該。”
“我媽昨天發話,說她不會再養我了,叫我趕緊找下家。”林熙說,“太絕了,昨天我上廁所發現沒有手紙。我媽把手紙都藏起來,不交生活費就不給我用。”
趙寧靜肅然起敬。
“你要見死不救?”林熙揪住她。
“小君,”趙寧靜叫住經過的店員。
“什麼事經理?”
趙寧靜說:“去把店裏所有的衛生紙都鎖起來,林副經理一天不還我的一萬塊錢,一天不准她用免費的紙。”
“知道了。”小君清脆地回道。
“靠!”林熙白她一眼,又去挽小君的手。
趙寧靜眼睛一眯,又叫住小君:“新的超V顧客資料整理完直接發給我,不準給林副經理看。”
林熙站住,猛地一跺腳,“你把我往死路上逼是吧?”
“想找飯票你給我辭了職再找,”趙寧靜說。
林熙泄了氣,往試鞋凳上一躺,“借我20塊錢買百草枯。”
趙寧靜踢了下她的小腿,“借你2000吃飯,但是這三個月你老實點,我不在你別出什麼紕漏。”
“三個月?你要幹嘛?”
“我要休假。”
“怎麼可能給你三個月假?”
“不給我就辭職,”趙寧靜堅決地說。
林熙爬起來,“你說真的啊?”
“你以為我不敢辭?”
“我是問你2000塊錢,是不是真的借我?”
趙寧靜瞪着她半晌,嘆了口氣,“你是真能作妖!哪天把自己作死。”
她說完就去櫃枱,拿着要郵寄給VIP顧客的新款名錄看,身後響起林熙吊兒朗當的聲音:“死就死,這麼活着還不如死了。”
趙寧靜閉了閉眼睛,睜開眼睛后嚴厲說道:“亂說什麼?還不去趕緊去準備郵寄的事。”
“不就是你提到了,隨口一哼嘛。”林熙咕噥着起來,走開了。
趙寧靜拿手啪啪地拍着額頭,心想這算是亂髮脾氣了吧?只是一句話而已,太敏感了。
3頂級VIP的好意
周一回到公司,討價還價的結果出乎她意料,壓上辭職的法碼,趙寧靜拿到兩個月的假期,林熙暫代店長事務。
假期前的半個月,她忙着與林熙交接,給所有的VIP發函,買了份禮物送給劉小姐,婉拒了她的好意。
她選了幾個熱門的地點,亞庇,帛琉,芽庄,普吉島,毛里裘斯……出於安全考慮,去掉了帛琉,芽庄。毛里裘斯太遠,被她用黑筆塗成一個煤球。
一周后,她敲定了計劃,先去亞庇和普吉島,回來后再報一個希臘聖托里尼島的團。
她拿着這份計劃,對着自己的臉,“啪啪”扇了幾下。
選定的地方全是海,花的錢多不說,還奔波勞累,尤其聖托里尼島還要倒時差。
假期前三天,趙寧靜對於自己的假期旅行還沒有一個頭緒。
她的要求只有三點,有海,長住,便宜。
“你想的大家都想,”林熙說,“你知道你的要求是什麼?對有錢人來說就叫度假,在海邊修幢別墅,建個碼頭,再鎖一串兒穿比基尼的辣妹,牽上豪華遊艇就可以興風作浪了。”
“噗——”趙寧靜一口水噴旅遊產品宣傳彩頁上,“你這語氣酸得。”
這時,門開了,小君把頭探進小辦公室里,找到桌子後面的趙寧靜,“方太太找你。”
趙寧靜立即放下吃得只剩一口的三明治,抹完嘴拿起手機,快步走了出去。
她以為方太太是來購物的,誰知一見面,她就問趙寧靜,“你現在有空嗎?”
趙寧靜當然不能說沒空,和她一起走去隔壁的咖啡館。
等候取咖啡的時候,她朝坐在窗邊的方太太看了一眼,納悶地想,到底找她有什麼事?
她把低因的那杯拿鐵遞給方太太,在對面坐下。
方太太問;“你怎麼知道我只喝低因咖啡?”
“店裏的咖啡您都不喝,有次問了您,您說您對□□不耐受,只喝專門的低因豆。”
“那都好久以前的事,你還真細心。”
“應該的。”
“我收到你休假的信息了,”方太太說,“休假的時間還挺長的,是有什麼事嗎?”
趙寧靜搖了搖頭,“沒有,就是想休息一段時間。”
“那是準備出去旅行?”
趙寧靜點頭,心裏再次納悶兒,方太太怎麼會突然來關心她的事。
“只是有這個打算,還不知道最後能不能成行。”
“如果你沒有特別的計劃,你不妨聽聽我的建議怎麼樣?”
“好——”趙寧靜說,“您請說。”
“你聽說過玉景灣嗎?”
“好像聽過,是一個小島對嗎?”
方太太微笑,“聽過就好,我家在玉景灣有一棟老宅子,從我曾祖父時起,不管我們在不在那裏住,那棟房子都沒斷過翻修和養護,也一直都請了人精心看顧着。”
趙寧靜知道當地有一族人的傳統是這樣,祖屋是根,不管窮人富人,不管移居多遠,都會把祖屋建得好好的。
她隨口問道:“您家?應該不是指方先生家吧?”
“是我們黎家,”方太太特意加重了語氣,“我爺爺是僑商,過世前回來,就為了落葉歸根,之後我父親也在這邊投資,沒再回去馬來。”
趙寧靜想起了一些傳言,方太太本名黎若冰,她的母親很早就病逝,現在的母親是繼母,嫁進黎家時很年輕,但很快就生了一個兒子。黎家這種底蘊深厚的華僑家庭,有了弟弟后,黎若冰的處境可想而之,也許這就是她很年輕就嫁人的原因?
好在聽說她比弟弟大了十多歲,就算家人偏心,繼母不好相處,處境也不會太壞就是了。
她聽到方太太,不,黎若冰繼續說,“我父親好多年前就長住美國,老宅子一直是我請人在照管。之前照管的阿姨,她的孫子出生,沒給我一點準備時間就辭了職。我明天又要去新加坡,來不及慢慢找人。”
趙寧靜已經猜到她來找自己的目的了,她沒說話。
黎若冰躊躇后擠出一個微笑,“老宅子的環境很好,有個小海灘,雖然是野生海灘不能下水,但下山走遠一點,有個公共海灘,去那裏度假你有興趣嗎?”
趙寧靜聽着她的話,意思很清楚,黎若冰缺人看房子,而她又正好要度假。
似乎沒有理由拒絕,不過,換一個人,趙寧靜百分百會拒絕,她的原則是不跟顧客保持私交。
“如果您相信我的話,我當然求之不得。”她說。
黎若冰笑了笑,“不相信就不會找你了,稍後我把地址和門鎖的密碼告訴你。”
“我一定用心照管。。”
“你真是幫了我大忙。”
趙寧靜笑了一下,“比起您幫我的,這不算什麼。”
黎若冰愣了一下,隨即說道:“你是說在你店裏的消費是吧?那算什麼,我在哪兒都是買。”
“您還記得,有次您給我打電話,讓我在兩個小時之內給您送一件襯衫去的事嗎?”
黎若冰想了一下,恍然道:“是兩年前的事吧。”
“記得您當時在電話里說,事關您孩子升學的事,很緊急對嗎?”
“是是,多虧了你,我弟弟及時換上衣服在母校做了演講。我小兒子去了他想去的學校。”
趙寧靜卻對她露出感激地微笑。
那個電話,把她從16樓的窗台上拽了下來,走過半個城市,去成全一個孩子的願望。
就像黑暗中亮起的星光,雖然很微弱,但那是一個開始。
下班后,趙寧靜直接去“鍾記雲吞面”解決晚飯。
桌上擺着一個大碗,裏面是餡兒料鼓鼓的鮮蝦雲吞,和捲曲的竹升面。碗前還有一缽清湯牛腩,一盤燙青菜。
頭髮花白的鐘伯從后廚出來,又往桌上放了碗艇仔粥。
“我能吃得了多少啊?”趙寧靜嘟囔完,從包里拿出兩張自助餐券遞給他。
鍾伯看了一眼就放下了,“又亂花錢,那些大酒店的自助餐全都好看不好吃。”
“就是讓您和朋友換個地方吃個飯,聊聊天,不好吃就少吃點。”
“我哪有時間去?”
趙寧靜環顧了一下店裏,晚飯時間就兩三台的客人,倒是牆上泛黃的明星海報更熱鬧,□□十年代的明星肩擦着肩地擠在一起。
“要不就乾脆狠狠心,把店關了,”她說,“喝喝茶,打打麻將,過幾年要幫忙帶孫子,又有得辛苦了。”
鍾伯沒說話,過一會兒,他問:“你去的那個地方叫什麼?”
“玉景灣,”趙寧靜戳起一個雲吞,醮了醋才下口咬。
“十年前去過一次,出海去看海豚。”鍾伯說,“聽說現在越來越多的富人往那裏去了。”
“我就是去幫富人看房子的。”
“幹什麼要答應,給自己找事做,”鍾伯說,“放假就好好去玩。”
“我本來也沒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趙寧靜說完,“還好也離得不遠,有事給我打電話,我也能馬上回來。”
“你上次給我買的那個體檢套餐,結果出來了,都好得很,你不用擔心。”
趙寧靜點了點頭,埋頭專心吃東西,吃完又幫忙收拾,離開時已經八點了。
她跳下車,走兩步就到了樓梯前。
她仰頭望着那一坡又密又長,看不到頂的樓梯。每天至少要爬上爬下一次,幾年過去,她爬到頂上的那顆長滿鬍鬚的大榕樹下,大氣都不喘一口。
大榕樹的樹根猙獰地長進牆根,空氣根像鬍鬚筆直垂路。
趙寧靜經過大榕樹,過了一條衣帶寬的馬路,進入一棟老樓里。
她的家位於16樓,30平米大,是她六年前租下的。租了兩年,她賣了家鄉100平米的房子,跟房東把這套房子買了下來。
極簡裝修風格,傢具也是樸素的大地色。她一個人住,打通了客廳卧室,原來兩個房間的窗戶並列在一面牆上,視覺上顯得空間大而開闊。
她走到窗前,瞥了眼窗戶外結實的防盜鐵窗。彷彿又看見自己站在窗台上,俯瞰着樓下的車水馬龍,嘴角浮出笑容。
“刷”地一下,窗帘拉嚴。
接着她又走到另一扇窗戶前,裝着一模一樣的防盜鐵窗。
窗帘都拉嚴以後,她坐在電腦前,查找玉景灣的信息。
令她意外的是,玉景灣是個自然風光很美的小島,不止是可以坐船,還通陸路。之所以沒有成為熱門旅遊勝地,是因為那裏有個帆船俱樂部,一年還會舉行幾次國際賽事。玩帆船的富人在那裏建了別墅,一艘帆船少則3、500萬,每年幾十萬的泊船位,再加上船的養護費和船隊的工資,平民百姓當然就不會去那裏湊熱鬧了。
趙寧靜不知怎麼就想到了黎若冰的那個弟弟,黎若冰今年45歲,那麼她的弟弟怎麼也是30多歲了,估計也是個享樂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