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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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若谷正色,“說話算話?”

趙寧靜端起酒杯,跟他在空中碰了一下,杯口壓到唇邊后就像被施了定身術,再沒動過。

黎若谷喝葯似地把酒咽下去,見她沒動,“你怎麼還不喝?”

趙寧靜猛一回神,着急地拿起手機,一邊解鎖一邊說:“還好想起來了,我得先確定一下,我能不能喝酒。”

“你跟誰確定?”黎若谷望着起身到隔壁桌打電話的她,心裏突然騰起一股火,而趙寧靜斷斷續續說的話更是火上澆油。

“不能嗎?是紅酒哦,也不能嗎?……只喝一點,大概小半杯吧……嗯,你要是說不能喝的話,我肯定就不喝了……太好了,小半杯是嗎?我不會超量的——”

趙寧靜打完電話回來,臉上漾着笑意,連忙端起酒杯,“我只能喝一點,來——”

她舉着杯子,黎若谷卻沉着一張面孔,冷冷地盯着她,一言不發。

她舉了兩秒,在他目光的壓迫下,尷尬地放下杯子,手藏到桌子下面,竟然有些忐忑地問:“你又怎麼了?”

黎若谷盯了她幾秒鐘,就轉開臉,“我不想喝了。”

“那你的衣服——”

“你之前拿吃飯威脅我,現在又拿晾衣服威脅我——”黎若谷說,“你是不是覺得男人就吃撒嬌威脅這一套?”

“你——”趙寧靜深呼吸幾次,“威脅你我得到多大好處了是嗎?”

黎若谷不善爭辯,“總之,我不會再跟你喝酒,要喝你自己喝。”

“你是嫌這酒太差對吧?”

“贈品能有多好?”

“贈品再不好,也是一種超出預算外,需要付出更多的錢才能得到的商品。”

“我不喝並不是這個原因。”

“那是什麼原因?”

黎若谷本來就煩悶,被她一追問,隨口說道:“我早說過了,我不喝酒,也不會為誰破這個例。”

“如果是很好的酒,你也不喝?”

“多好的酒?比半灣酒店從世界各地最頂級的酒庄搜羅來的名酒還好?你能找到比那裏更好的酒,我就陪你喝。”

趙寧靜聽他說完,慢慢地靠回椅背,自嘲地笑了一下,“真是奇怪,我怎麼總忘記你跟我是處在不同的階層。”她把軟木塞塞回瓶口,端起茶水低頭悶聲不響地喝着。

黎若谷把頭轉到一邊,看也不去看她。

老闆端了一個小船般的大食盒過來,堆得像小山一樣的碎冰上,鋪着切得像花瓣一樣的龍蝦肉,蝦頭昂揚,蝦須像京劇里武將頭冠上的兩根雉翎。

黎若谷根本沒去欣賞,夾起一塊瑩白如玉的龍蝦肉,醮了芥末醬油就吃了起來。

趙寧靜盯着這身嬌肉貴的龍蝦,神色不忿,在心裏把自己和他的界限劃得清清楚楚。

他自己點的龍蝦,他一個人吃,一個人付錢。

她只吃她點的套餐,付套餐的錢。

黎若谷埋頭潦草地吃完這頓飯,叫了老闆來買單,他對了下賬目沒有出錯,正要掏錢,卻聽到趙寧靜說:“我們各付各的。”

他的手頓了一下,隨即臭着臉說:“一共2200,每個人應付1100。”

趙寧靜狠狠瞪着地板,把錢包里所有的現金都翻了出來,湊齊了也還不到1000,統統給他,“還差150,回頭補給你。”

“用不着,折算成一頓飯給我。”黎若谷冷哼,“怎麼樣?比你用一根麵包折四頓飯厚道。”

“厚道怎麼會一點不知道尊重人?”

“不尊重你還等你一起吃飯?”

“你再多等我兩次,我就只吃得起土了。”

Chapter3颱風登陸

1風暴

連續幾日的酷熱,誰也沒有勇氣在戶外待上十分鐘,毒辣的日頭威風八面嚇得所有的活物都躲了起來。

草葉樹枝間的蟲子啾啾叫着,明晃晃的白光不見了,黑黑的雲層壓向大海。黎若谷推完了最後一個公式,看了眼手錶,午飯時間又過了。

他丟開筆起身,關門時踮起腳朝隔壁虛掩的房門看去,縫隙中隱約看到趙寧靜坐在床頭正在跟人打電話。

看來也怕熱,這幾天不但沒出大門,連露台也沒有去過。

那天她一聲不吭地幫他把衣服晾了,乾衣機也在隔天送來。然而兩人一牆之隔,卻都當對方不存在。

黎若谷聽到她和風細雨的說話聲,“你不用專門跑一趟的,那樣太麻煩了,我抽時間去找你吧……要封閉培訓?多久?……其實就算沒有也沒關係,以前不是也沒吃……已經上船了嗎?那好吧,太謝謝你了……”

黎若谷撇開眼,下樓到了廚房,圓桌上擺着飯菜,每個圓盤由直徑分割成兩個半圓,一半留着菜,另一半……大概她盛出去早已經吃完了。

他回頭看了眼門外的餐廳,長餐桌的桌椅整齊陳列。以前開着冷氣,面對面坐着吃飯的情景有點虛糊了。

幸好她懶得幫他把菜擺出去,在沒有冷氣的廚房,菜放了一段時間還有點餘熱。

他吃得很快,把每個圓盤都變成空盤,才擱下碗筷走到冰箱前。

一拉開門,就見冰箱燈幽暗地照着透明擱板,空空的冰箱裏只剩一瓶奇怪的腐乳和一瓶冰礦泉水。

他拿出冰水喝了一口,待冰箱門關上,撕下那張新貼上去的便箋條。粘在食指上,又看了一遍,確定她寫的內容是一張長長的採購清單,最末是一句她相當擅長的威脅——

晚飯前沒有買回來,就沒有晚飯這回事了。

他把便箋條貼在空的礦泉水瓶上,一起投進了垃圾簍。

回到客廳,正好撞見趙寧靜從樓梯上下來,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沒停留到半秒就移開,走到他身旁,也是目不斜視地擦肩而過。

黎若谷也直楞楞地望着前面,猜測她是要去見電話里的人。他的目光故意變得傲慢,不把她放在眼裏。

大門開了又關,黎若谷卻沒有上樓,而是破天荒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起電視來。

遙控器按了個遍,最後還是停在本地新聞台。

望着屏幕里那個油頭粉面的男主播,他心裏在想,跟她打電話的那個男人是不是就長成這樣?衣冠楚楚,巧舌如簧,一看就靠不住,但偏偏很受女人歡迎。

黎若谷忿然轉檯,又按了一遍回來,那個男主播不見了,換成一個正在解說衛星雲圖的長發美女,美女長得美不美他全然沒印象,注意力全集中在她的聲音上。

“超強颱風娜莎中心風力15級,已經接近——”

他走到窗前,海仍是是原來那片海,灰藍的天空下,延伸到海平線,也不見一艘航行的船隻。

難怪這幾天高溫不退,一絲風都沒有,他忙着工作,竟然沒留意到近幾天無風無雨的高溫天氣應該是颱風來臨前的平靜。

走出門外,才知道早就起風了。

他一路奔跑下山,長長的避風港里泊滿暫避的船,街市逐一地收攤,居民家的門窗緊閉,島上秩序井然。

黎若谷出了一身的汗,才在他們前幾天吃飯的餐廳,看到了趙寧靜,她和一個年輕的男人坐在他們坐過的位置上,那個男的不像男主播,是那種溫和體貼的類型。

她的神情也不像對待他時,動不動就表示出挑剔和不滿。

看來她也不缺人關心,就用不着他多事了。

回到山頂,他着手收拾自己的物品,衣服,筆記本電腦,一大疊算稿,一個登機箱都裝不滿。

樓梯上響起腳步聲,像踩在他的心上。他盯着行李箱,片刻后,腳步聲經過他的房門,他沒捺住,還是走了出去。

“你不走?”他問。

“去哪兒?”趙寧靜一頭霧水地問。

“當然是回市區,”黎若谷說,“颱風預警信號升級了,我算了一下,如果在這裏登陸,大概就是今天半夜。客船很快就會停航,我們要趁早離開。”

“在這裏登陸的可能性不大吧。”

“如果登陸,就是百分百的災難。”

“只要待在房子裏不出去也還是安全的。”

“在房子裏就安全?”黎若谷瞠目過後,說道,“根據預告,颱風登陸時風力有可能達到15級,風速大約50米每秒,按照空氣密度1.3來算,風壓是3.2kPa,我們的窗戶上的玻璃要承受6.4千牛的力,到時玻璃會‘嘭嘭啪啪’像放鞭炮一樣,全部碎掉……你還覺得安全?”

趙寧靜嘴張着好幾秒才合上,“所以,危險在哪裏?”

黎若谷深深地吸了口氣,吐出來后,盡量心平氣和地說:“是不是我說什麼,不管是好意還是惡意,你都一律反駁?”

趙寧靜搖了下頭,“不是,就算颱風真的會登陸,我也不會走。”

“為什麼?”

“你姐把房子托給我照管,我怎麼能颱風一來就跑掉。”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這棟房子真正的主人是我,”黎若谷說,“爺爺的遺言就指定這棟房子是留給孫子的,所以我一出生,房子就轉到我名下了。”

“不管這房子是誰的,我接受的是你姐的囑託,就只對她負責。”

黎若谷急得上火,“你到底走還是不走?”

“不走。”

他盯住她的兩秒,“隨你。”

說完他進去,拿了行李出來,走到她的房門口,她坐在床上,看着手心出神。

他一出現,她就捏起手,放到被子下面。

“你怎麼還沒走?”

“馬上走,過來跟你說一聲。”

“路上小心。”

黎若谷聽着這話,有道別的意味。也對,他回了市區,就沒有回來的必要了,“這段時間,謝謝你!”

“認識你很高興!”她說。

他垂下視線,看了看自己的鞋尖,才又抬起頭說道:“萬一颱風真的登陸,就躲到雜物間裏去。”

說完他就轉過身下樓,一路穿過花園,手掌拍到開門的按鈕上。

門在面前緩緩滑開,他回過頭,看着那幢灰磚紅窗的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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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雲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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