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思念
答答蛾有了心事,天不亮就醒了。眼睛一睜開,朵卓的身影就浮現在腦海,感覺臉發燒,心跳加速,渾身不自在。
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認真見了小夥子的身材,雖說朵卓穿着衣裳,可濕了的衣裳貼在身上,看去就像沒穿衣裳,身上的一切看起來是那麼清楚,那隆起的胸膛,散發著像麥子一樣的顏色,頎長筆直的雙腿……,我的媽呀,羞死人了,我怎麼敢看他的那裏,這不怪我呀,誰叫他的那個像半截木棍頂着,能看不着嗎?我的媽呀,他的那個怎麼那麼……。
雄雞的鳴聲此起彼伏,院中的腳步聲越來越多,窗戶上出現了亮光,外屋傳來輕微的聲響。
睡在外屋的彩秀也醒了。她不能睡懶覺,要早起收拾屋裏。她輕手輕腳走進裏屋,察看小姐是否醒了。
小姐閉着眼睛裝睡,腦海卻沒閑着,回想着朵卓的音容笑貌,當時匆忙望了一眼,只記得是大臉盤,哦,想起來了,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隆直的鼻樑,嘴唇像是刻畫的,美觀誘人……。
彩秀慢慢走進裏屋,小心地問:“小姐,你睡醒了么?”
小姐正在想入非非,妙不可言,不料丫環的聲音攪亂了美好。她不悅地說:“大清早的你就不能安靜一會,又沒在你屋裏睡,急個啥?”
丫環大清早碰了釘子,心裏有點委曲,表面上不敢表露,只是小聲道:“早飯快做好了,一會夫人就要打發人來叫。”
小姐一聽這話沒錯,起身穿衣裳。
彩秀給小姐梳頭髮,很細心也很謹慎,怕梳掉幾根頭髮,惹小姐不高興。。
小姐裝作隨便的口氣說:“昨天要不是朵卓,衣裳就沒了。”
看到小姐心情好了,彩秀放心大膽地說:“小姐這麼大人了,怎麼連衣裳也看不住。”
小姐並不在意,試探道:“你以前知道朵卓么?”
彩秀笑道:“看你說的,這一帶大漢娃娃誰還不知道朵卓。”
“我怎麼不知道?”
“你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阿么知道窮戶家的娃?”
“窮戶家娃怎麼長得那麼麻利。”
彩秀往外屋一看,又看了窗外一眼,制止道:“你聲音尕些,別叫人聽着。”這樣的話叫家人聽着罵呢,叫僕人們聽着笑話呢。
“又不是做賊,怕個啥?”小姐嘴上這麼說,心裏也怕別人聽着。
丫環大着膽子說:“你怎麼這麼說話?”
小姐更不示弱:“我怎麼說話了?”
“一個人的樣子是天爺給的,阿大阿媽給的,和窮富沒有關係的。”她還有另一層意思,我也是窮人家的女兒,長得也不醜啊。
小姐正是好心情,不大記較丫環的無禮,只說道:“你學着會說話了。”
“這麼大人了,不會說話怎麼能成?”
小姐的心思不在這裏,她放低了聲音:“以前你見過朵卓幾次?”
彩秀想了想說:“常見着呢。”
小姐心裏不由羨慕,也有一點嫉妒,隨口問“沒說過話么?”她不相信倆人說過話。
不料丫環毫無羞色地說:“常說著呢。”
小姐吃了一驚,不相信地瞅着丫環,看不出她在說假,轉而一想,窮戶家女兒不能和大戶家女兒相比,他們兒子女兒在一起可以隨便說話。這麼一想,不由傷感,做大戶家的女兒真難,還不如做窮戶家的女兒,至少可以和個家喜歡的兒子娃說說話。
彩秀跟隨小姐三年,此時多少明白她的心思,解釋道:“你別胡想哦,窮戶家的兒子女兒在一搭也不能想說啥就說啥。”
小姐疑惑了:“你剛才不是說常說話么?”
“尕的會常說著呢,長大了就不常說了。”
小姐更疑惑了:“尕的會怎麼常說,你們又不是一個村的。”
彩秀嘆口氣,沒有出聲。
小姐急不可待:“你怎麼不說話?”
彩秀不得不說:“我和他是姑舅。”
答答蛾又驚又喜,失聲道:“真的么,你怎麼早不說?”
彩秀苦笑道:“窮親戚,連個婆娘都盤不下,有啥說的,說了怕你笑話。”
“那你阿么這會說了?”
彩秀想說,這會見你這麼喜歡他,我才說了,大戶家的女兒這麼看起窮戶家的兒子,我真為表哥高興。當然了,這樣的話是說不出口的。她只是笑了笑作為回答。
一個小丫環走進來,說:“小姐,吃早飯了。”
小姐一心在朵卓身上,急不可待地想從丫環嘴裏知道更多的情況,急着打發小丫環離開:“給我阿媽說,我不餓,不吃早飯。”
小丫環並不離去,臉上露出為難的神情。
彩秀提醒道:“你不去,阿婆會不高興的。”
答答蛾家是前後大院,院中都是三面大瓦房,兒女們住在後院,前院住的是長輩。因長輩都是坐在炕上吃飯,所以這裏的大戶人家都沒有飯廳,一般是長輩坐在炕上,地下放着圓桌凳子,兒女們圍坐,丫環們站立在後。
答答蛾走進屋時,大家都在用餐,沒有說話聲,只發出輕微的吃飯聲音。她坐在弟弟的身邊,心裏惦記着朵卓,就想快些回去聽彩秀說朵卓的事情,她吃起飯來比平日快了點。
弟弟有點迷惑的望了姐姐一眼,胳肘搗了她一下,眼角炕上一瞄。
答答蛾朝炕上一望,立刻明白弟弟的意思,阿大的臉上是有點異樣。
一般情況下,用餐后,老爺要說幾句話,事情多且重要,就多說幾句,反之就少說幾句。他誰也不看,臉上不帶表情,乾巴巴地問:“彩秀昨天下午幹啥去了?”
彩秀頓時有點慌亂,恭敬地說:“在河邊洗衣裳。”
老爺冷冷地說:“洗個衣裳還要答答蛾幫嗎?”
彩秀小聲辯解:“是小姐個家要去的。”
其實大家都明白老爺是說給答答蛾聽的。彩秀也知道這一點。按照鄉俗,一般情況下,父親是不說女兒的。女兒母親管教,父親管教兒子。父親說這話是表明生氣,忍不住了,不得不說。
母親低着頭,覺得沒管好女兒,沒盡到責任,不好說啥。
老爺接著說:“你們再帶答答蛾出門,就回個家屋裏去,我家不留你。”
一屋子靜悄悄的,兒女們嚇的不敢出聲。
夫人不得不說話:“你們要好好聽老爺的話。”
老爺淡淡地說:“好了,都下去吧。”
答答蛾也明白父親是在說個家,心裏不大好受,一回到閨房,想到朵卓,心中的不悅煙消雲散,正要向丫環打問朵卓的事情,母親走了進來,開口就說:“我的娃,叫你不去河邊,你硬去呢,看你阿大的臉,像誰欠他的。娃,往後可不能亂跑,你阿大不說你說我呢。”
答答蛾在母親前可以隨便一些,用撒嬌的口氣道:“阿媽喲,軍犯們都亂跑着呢,我一個好人家的女兒,阿么就不能出門。”
母親趕忙說:“我的娃,這話你就給我說,在旁人前不能說,說了叫人笑話死呢。”
答答蛾明知母親的話正確,可還是說:“我出門是散心,一整天坐在屋裏心裏悶得很,怕坐出病呢。”
“娃,你是女兒,不能和兒子們比。過一向你就過門了,可不能叫婆婆家的人聽着笑話。”
一聽這話,答答蛾的情緒低落了,她又想起了朵卓,捨不得離開他,離開后怕再難見上。她不由得說出不合情理的話:“我不過門,要伺候你一輩子。”
母親大驚失色,急忙說:“我的女兒,你傻着呢,這話怎麼也敢說?千萬不能說了,旁人聽着不說你,說你阿大和我呢。”
女兒覺得不好意思了,柔和地說:“阿媽,這話是我給你說的,給旁人阿么敢說呢。”
“我娃亮清就好。記住,這話千萬再別說。”
“你放心,我不說。”
母親把彩秀叫過來,叮嚀道:“你在外走的多,比小姐見的多,往後常和小姐說些正事,別說那些沒眉眼的事。”
母親又叮嚀了丫環幾句,這才走了。
答答蛾鬆了一口氣,問丫環:“你和朵卓是阿么的姑舅?”
“我是上姑舅,他的阿媽是我的三娘娘。”
“他真的沒盤下婆娘?”
“屋裏那麼窮,沒人當媳婦。”
答答迷惑不解:“他長得那麼麻利,還能沒人當婆娘?”
彩秀笑了:“小姐呀,你說的是大戶人家的話,窮戶人嫁女兒不說小夥子長得麻利不麻利,說的是他家有多少畝土地,有多少頭牛羊。”
“那朵卓家呢?”
“他家只有三畝地,還在洮河邊上,河水一大,就把一半地叫水淌了。只有一頭牛,七八隻羊。從前才窮呢,現在全憑朵卓力氣大,能吃苦做活,家裏才慢慢好起來。”
“好了怎麼娶不上媳婦?”
彩秀又失笑了:“小姐呀,你怎麼盡說笑話?”
小姐納悶了:“啥叫笑話?”
“你也不想想,那還有這麼大的女兒給他留着。”
彩秀說的是實話。這裏的風俗是女兒一過十歲,就可以定婚了,最大的不超過十三歲,一般十五六歲就出嫁。十八歲還沒結婚,就會被別人嘲笑是“老女兒”。
朵卓二十一歲,別的人在這個年紀早給娃當父親了,而朵卓眼看着就要打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