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宿紅竹鎮
南飲風醒來之時,已是清晨,朝露沾衣。
南飲風揉了揉腦袋,迷迷糊糊的,昨夜之事,半點記不真切,便只當是夜間走路,絆倒之後做了個夢,細想之下,昨夜花香濃郁至極,莫不是花中帶有毒氣,可以使人產生幻覺。
看了看天色,再過一個時辰便到正午,南飲風也顧不得吃乾糧,馬上收拾行囊,快步趕路。
說是鐵索橋,實際上沒有橋,只有勾連兩座山脈的一條鐵索,下方便是深澗,過了這座鐵索橋,再向西北方向走個五十里路,便可以到達紅竹鎮,在紅竹鎮那邊可以稍作休息,購置馬匹。
鐵索橋旁邊雜草叢生,沒有任何痕迹,看人南小虎與江折枝二人還未到達。
南飲風將包裹取下,翻出繩索,一端系在腰間,一段系在鐵索之上,開始順着鐵索爬過橋。
南飲風過橋之後,背靠着一顆大樹,取出乾糧水壺,等着南小虎與江折枝二人到來。
細想昨夜之事,確實如夢似幻,越想越記不真切,如年少時常在夢中遇見已故雙親,明明近在咫尺,面容卻永遠是模糊的。
南飲風吃飽喝足之後,開始閉目養神,定是昨夜那濃郁花香,使人致幻無疑了。
好半天後,南小虎和江折枝才到達鐵索橋附近,卻是不用任何輔助工具,直接踩着繩索過橋。
南小虎見到閉目養神的南飲風,竟是半點不奇怪,想如少時那般摸摸南飲風的頭,卻在半空中收回手,悻悻然擦了擦衣袖,轉頭對身旁的江折枝說道:“我就說吧,飲風這丫頭從小就犟。”
南飲風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江折枝,心頭一緊,連忙轉移目光,站起身理了理衣衫,將散落的青絲挽到耳後。
江折枝沒有說什麼,調理了一晚上,再不似大病初癒,總算恢復了點翩翩少俠的神采。
三人煉聯袂趕往紅竹鎮,五十里路,對於三人來說都不算什麼,走得輕輕鬆鬆,路上頗有些沉悶,總算在太陽下山時分到達紅竹鎮。
紅竹鎮這邊,已經屬於高原地帶,因盛產血紅色竹子而得名,五十年以上的血竹,堅硬似鐵,確實極輕,最適合做成劍鞘刀鞘。
再往西走上個二三百里,便可進入西域境內,方圓百里之內,雖然在名義上是歸屬道家管轄,但除了紅竹鎮以北三百里的廿西城有道家門徒坐鎮,其餘地帶,竟是連賦稅都懶得收取。
方圓數百里內,四處皆是地方勢力,又有四處掠奪的麻匪,殺人越貨,來去如風,又無人管轄,算是一個無法之地,實力為尊。
久而久之,這邊地廣人稀,無武功傍身有需要勞作的人們,只有大規模聚集在一起,憑藉人多力量大,才能保護自己,形成了很多地方勢力,因此能夠落腳的城鎮很少,並且往往兩個小鎮之間,相隔極遠。
紅竹鎮這邊,靠近山脈,外鄉人來此,不是購買百年血竹打造刀鞘劍鞘,就是進山尋找奇珍異寶,這些人往往不會主動尋釁生事,因此相對其他鎮子來說,相對還算是安穩。
當然也不是沒有任何命案發生,但只要不涉及當地人,鎮中勢力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是身上有大量錢財,或是尋得了什麼奇珍異寶,還可以給鎮子交上一筆保護費,只要身在這紅竹鎮,自然會受到紅竹鎮的保護,但若是出了紅竹鎮,那便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紅竹鎮也不會再管上半分。
南飲風聽着南小虎的介紹,嘖嘖稱奇,在生意場上熏陶已久,見過不少世面的的江折枝,都稱讚了一句當地人生財有道。
南飲風三人找了家酒樓吃過飯之後,便去逛了夜市,購買馬匹以及其他所需之物,畢竟出了紅竹鎮之後,一路向西,便往往是上百里不見人煙的光景。
天色已完,街上行人依舊不少,大多數是外鄉人,酒樓青樓燈火通明。
夜市之中,擺攤的大多是當地人,賣些當地特有之物,或是上山覓得山珍藥材,卻害怕路上被劫的巡山人,選擇直接在紅竹鎮中售賣。
南飲風常年在落花谷之中,基本從未出去過,算是第一次逛街,整整一天趕路下來,連江折枝都有些疲憊,南飲風卻還是蹦蹦跳跳的,東看看西摸摸,對一切都非常好奇,即便那些女子飾品,徐龍每次從坤寧城那邊回來,都要“順便”給她帶上幾件,甚至比紅竹鎮夜市上的還要精緻許多,也從未見她如此歡愉。
江折枝曾是玉珞城江家嫡子,除了劍術冠絕同輩中人,即便不喜歡做生意,耳濡目染之下,也比一般人精通經商之道,見到許多物品,即便不需要,也能上去問問價格,與商販閑聊上幾句。
唯有南小虎,此刻像極了年輕江湖客,將家傳狹刀背在身後,臉上冷冰冰的,無任何錶情,不去看那琳琅滿目的商品,目光反而在眾多行人身上,像是要發現什麼隱藏的危險,活脫脫像南飲風江折枝二人的保鏢。
一個白衣翩翩的貴公子,一個模樣標緻的鄉下姑娘,一個身背狹刀面無表情的年輕江湖客,這樣的組合,算是異類,不過在這外鄉人來來往往的紅竹鎮,異類眾多,也就不顯得過於顯眼。
江折枝看上了一節四十歲高齡的血竹,竹枝細長,並不適合製作劍鞘,但又比其他血竹堅硬許多,算是血竹之中的雞肋。
江折枝佩劍在幾日前被合歡宗弟子折斷,如今並無兵器傍身,一身內傷又提不上真氣,行走在這荒亂的無法之地,難免遇上爭鬥,若是直接鑄造,太慢,若是買成品刀劍,在這紅竹鎮,又大多是粗製濫造,使不順手,反倒是這堅硬無比的細長血竹,甚合眼緣,可以做成一柄竹劍。
不過這等雞肋之物,卻被一名女子攔下,本來江折枝已經講好了價錢,那女子硬要加上一兩銀子,再之後,無論江折枝如何出價,那女子都要加上一兩銀子,擺明了就不是對血竹感興趣了。
南飲風退到一旁,第一次遇見這種事情,不知如何是好。
南小虎皺起眉頭,與南飲風一樣退到一旁,對於打打殺殺的,他從來不懼,但是這種事情,顯然不能出手。
江折枝身上好歹揣了幾千兩銀票,錢倒不是問題。
只是這女子的目光,着實令人難受。
女子約莫三十歲左右,模樣倒是不差,穿着嘛,與青樓女子有得一拼,甚是涼快,能夠引來不少浪蕩子的目光,最令江折枝頭疼的,是女子依偎在另一名男子懷中,也不管是不是大庭廣眾之下,舉止相當親密,傷風敗俗!
女子笑着再次加上一兩銀子,毫不掩飾目光,上下打量着江折枝,彷彿要一口吃了這白衣翩翩的少年公子。
而那抱着女子的男子,雙手在女子身上遊走,目光卻盯住了南飲風。
南飲風被那肆無忌憚的目光看得有些害怕,往南小虎身後靠了靠。
江折枝加了幾輪價格之後,見女子並無退意,便只好放棄,直接去採購其他物資,在外露財太多,是江湖大忌。
若是如今還身在玉珞城,就無需顧忌這麼許多,畢竟那位武功並不如何高卻經商有道的玉珞城江家家主,最怕別人不知道他有多豪。
採購了其他物資,再買了馬匹,南小虎帶着兩人找了一間酒樓,開了三間房,南小虎關門之時,回頭瞥了一眼,與江折枝還價的女子,手中搖晃着那一節血竹,與身旁男子一起進了酒樓。
江折枝揉了揉額頭,敲開南小虎房門,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看來今夜註定無法入眠。
南飲風倒是沒有想到這麼許多,卸下一身疲憊,便直接撲到床上。
都說女子之身行走江湖多有不便,哪曉得如江折枝這樣的少年,也會有美艷婦人惦記,看來行走江湖並不如武俠演義這般簡單。
南小虎去樓下要了兩壺酒,順便扔了十兩銀子給店小二,店小二嘿嘿一聲,說道:“剛才那兩位客官,打聽你們三人的房間,可是賞了小的二十兩,客觀你若是要打聽那兩位客官的房間,至少得這個數”。
說罷伸出五個手指頭,南小虎尷尬一笑,若不是江折枝身上還有幾千兩銀子,憑自己這點家當,要行走江湖,還真夠嗆,只怕用不了幾天,就要吃土充饑。
江折枝回到房間,扔給江折枝一壺酒,又遞上幾柄飛刀,小聲說道:“那兩人果然打聽了我們的房間,他們的房間就在飲風隔壁,這家酒樓客房眾多,今夜這座閣樓,除了我們三人與那兩人,再無其他人。”
江折枝將飛刀藏在袖中,再將乾糧水壺悉數收起,飲食之物,最好日夜看守,以免被人下毒,隨後躡手躡腳走到南飲風門前,輕輕推開房門。
南飲風第一次出門在外,戒備心也不小,聞聲就已經醒了,見江折枝走進來,差點就要大叫,還好江折枝反應較快,三兩步奔到南飲風床邊,捂住南飲風嘴巴,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見南飲風點頭,江折枝關上房門,拿了一個墊子,放在靠近那女子的牆壁那邊,盤膝打坐,示意南飲風快些休息。
南小虎拿着一壺酒,繞到無人之地,施展輕功攀上房梁,躡手躡腳爬到那二人的房間頂上,一邊喝酒,一邊聽着下邊動靜。
南小虎對南飲風的安危很是擔憂,便只能與江折枝二人徹夜守着,若是南飲風出了什麼差錯,日後再回到落花谷,非得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南小虎不可。
好在倚在這房頂之上,飲酒賞月,也算是一點江湖的味道。
南小虎喝上一口酒,這味道,真是不咋的,不如落花谷的百花釀和梅子酒,就是夠烈。那美艷婦人也真是有眼無珠,看江折枝那小白臉的時候,那眼神,嘖嘖,恨不得從他身上剜下一塊肉來,看自己的時候,卻換成了一臉嫌棄,明明自己身負狹刀眼神凌厲,才算得上有男子氣概的江湖後生。
片刻之後,女子房間之中傳出奇奇怪怪的聲音,聽得南小虎差點一口老酒吐在房樑上。
江折枝一邊打坐療傷,一邊注意聽着旁邊房間的動靜,若有異動,也好在第一時間應對,此時聽着隔壁傷風敗俗放肆至極的聲音,眉頭皺了又皺,又不敢離開,免得出現什麼差錯,只得悄悄挪了挪身子,背對着南飲風,讓其看不到自己表情。
南飲風本來極困,被江折枝這麼一嚇,反而睡不着,更何況江折枝還在自己房間裏,孤男寡女的,總覺得有些彆扭。
南飲風當然也聽到了隔壁的奇怪聲響,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卻也突然有點心疼那個美艷婦人,剛才在夜市之中如此囂張作態,現在夜黑風高四下無人,卻被一旁看似溫柔的男子虐待,竟然叫得如此凄慘,果然,江湖中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