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湯萊茵

“呂公子，你這是從哪來啊？”段祺瑞之前也拜訪過林家，呂陽對他來說不算陌生人，所以也無需客套。

段祺瑞很巧妙地問了一個問題。

他知道呂陽在重慶弄出一個工業區。這是個新名詞，還是林慧在報紙上第一次提出來，才被人廣泛了解。

“四川。”

“噢，這太好了。正巧四川最近發生了一件大事，你從四川來，不知道呂公子能不能給我講講詳細情況？”

“段總理，什麼事？”

“柳文輝電報說，瀘州，宜賓，被一股土匪佔據了。這件事呂公子清楚嗎？”

“我到是聽說了這事。只是我一直在重慶忙着廠里的事，瀘州和宜賓離重慶太遠，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不太清楚。”

“這股土匪沒有騷擾到你的廠子吧。”

“還好還好。重慶有柳文輝督軍坐鎮，我想土匪也沒那麼大的膽子。”

這時候，柳文輝已經派兵接管了瀘州和宜賓兩地，電報也已經發到了北京。

在電報里柳文輝彙報，他已經打敗了那一股土匪，勝利收復失地。

呂陽也是卡着點來的北京。他現在來往全國各地，靠的是布瑪的筋斗雲。從重慶到北京，兩三個小時就到了。但是他不能這麼快就出現在北京，這樣豈不是全穿幫了。

他前腳才見過柳文輝，後腳就見段祺瑞，這跑的比電報還快，誰能受得了。

呂陽是在見到柳文輝一個月之後才出現在段祺瑞面前。

這段時間，足夠讓輿論發酵。柳文輝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打退了土匪，收復兩座被土匪攻佔的城市，這不論怎麼說都是極大的功勞。目前的中國，還沒有如此猖狂的土匪，能打敗正規軍佔領城市。

呂陽的黨衛軍屬於頭一份。

而柳文輝能從土匪手裏搶回城市，也是頭一份。這讓他的大名一夜傳遍全國。

當今中國，遍地督軍，多的百姓都記不住。可是能收復失地的督軍，只有柳文輝一個。

於是柳文輝名望大增，已然成為北洋軍中最耀眼的新星。

段祺瑞問起呂陽這件事，也是因為柳文輝。

北洋軍之內派系林立。柳文輝出自模範團，本是袁氏父子的鐵杆。可是現在萬萬不成想袁世凱去世了。

他去世之後，袁克定完全失去了依靠。袁克定手裏沒兵，沒兵就沒權力。

模範團被拆的四分五裂，各自有各自的投靠。柳文輝是袁世凱臨終前提拔的重慶督軍，他本應該對袁克定效忠。但是袁克定已經不成氣候，柳文輝也早不拿袁克定當投靠對象了。

段祺瑞出於擴大自己勢力的目的，這時候要拉攏一切能拉攏的對象。柳文輝他必須考慮。

“文輝這麼能幹，我心甚慰！如果我北洋軍官都有柳督軍這樣的報國心，國家何愁不強大！”

“段總理說的是。”

“我聽說，打下瀘州和宜賓的那一股土匪自稱黨衛軍。這事呂公子清楚嗎？”

“這件事絕對是以訛傳訛。”呂陽這時候不能裝糊塗了：“不瞞段總理，黨衛軍不是什麼土匪，他們是我組建的一支護廠隊。現在的局勢段總理肯定瞭然於胸。如今地面不太平，我辦的廠子又大，如果沒有一些看家護院的人馬，我沒法安心做生意。”

“這麼說四川真的有一支黨衛軍？”

“有，但是那是外面瞎傳的，實際上他們只是護院家丁而已。”

呂陽的話讓段祺瑞一時有點摸不着事實真相了。

最開始黨衛軍打瀘州和宜賓時候，並沒有隱姓埋名。他們是打着黨衛軍的旗號去戰鬥的。當時的報紙上出現了黨衛軍的名字。可是後來呂陽和柳文輝交談之後，黨衛軍這個詞就從柳文輝的電報中抹去。

柳文輝只說是一群土匪打跑了官軍。

段祺瑞原來根本不知道黨衛軍是呂陽的人馬。現在呂陽這樣一說，段祺瑞頓時警惕起來。

他似乎聞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

呂陽看出了段祺瑞的懷疑，他連忙解釋道：“段總理，四川那地方，民風彪悍。當地的哥老會勢力很大。不瞞您說，我的黨衛軍和重慶的哥老會，多次起了衝突，彼此都有傷亡。當時的報紙我也看了，我這次來正是想和總理解釋一下。報紙上說黨衛軍打了瀘州和宜賓，這都是瞎說。這是哥老會的栽贓陷害。”

“原來是這個樣子。”段祺瑞點點頭。對於呂陽的話，段祺瑞是將信將疑。

因為呂陽一直給他的印象就是個大商人。他們林家在天津做下好大的生意。現在大禹集團的新布名頭已經響徹全國。不但上海的市場認他們的新布，就是北京城內的百姓也在搶購大禹集團的布。

他們的布的確質量最好，甚至超過洋布。尤其是大禹集團得到布瑪投資的染料廠之後，他們的印染技術也超過了目前的洋布。

坯布加印染，都超過西洋人的布，自然百姓的眼不瞎看得到。

因為林家生意做得這麼大，所以段祺瑞根本沒把呂陽想成軍閥——這兩者不沾邊。所以最開始段祺瑞完全沒有把黨衛軍和呂陽掛鈎。

只是現在呂陽這樣一番解釋，反倒有點越描越黑。

段祺瑞一時真不知道四川發生了什麼。

“段總理，您公務繁忙，我也不敢輕易打攪。我這次來也正是因為此事。您說我一個安分守己的商人，被弄的和土匪似的，這影響太不好了。”

“呂公子的意思是？”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解散護廠隊。可是如果沒有護廠隊，我的工廠就成了一塊肥肉，誰都惦記。別說哥老會了，就算是本地小毛賊都敢有事沒事來薅羊毛，所以這個護廠隊還是必須的。”

“倒也是。”這種情況在目前這個時期太正常不過了。別說工廠主有護廠的武裝，就是地主都養着家丁。求人不如求己。

“我是想請段總理給個番號。如果我的黨衛軍有了正式番號，那就誰都不能說他們是土匪了。”

“這！”段祺瑞吃了一驚。他真沒想到呂陽會提出這麼一個要求。

現在想要番號的人太多了。亂世出英雄，更出土匪。土匪想變成英雄，必須洗白身份。番號就是他們的皮。有這一層皮，草雞就能變鳳凰。

段祺瑞如今能和黎元洪分庭抗禮，甚至穩穩壓住黎元洪一頭，正是因為他掌握着軍權。

番號在他手裏，比起黎元洪手裏的委任狀還稀罕的多。

畢竟這個時候，手裏有兵比有權要實惠的多。權力，人家能給你也能收回去，而兵是很難收走的。

段祺瑞手裏的番號是奇貨可居，他沒想到呂陽也盯上了這塊肥肉。

可是你一介商人，怎麼會想要一支軍隊呢？這不得不讓段祺瑞打起了十分的警惕。

“黨衛軍，這名字到是不錯。不知道呂公子想要什麼規模？”

“一個團就好。”

“呂公子，你別看我現在是政府總理，好像什麼事都能決定，可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現在我這個總理做的難呀！”段祺瑞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而是扯開了話題：“想當初項城在時，有幸遇到林小姐這樣的愛國人士，為國借款。那時候我就羨慕袁公的好運氣。現在輪到我當家了，這運氣可就壞的不能再壞。”

“段公也是大氣運之人。”

“哪裏哪裏。現在可沒有第二個林小姐能幫我。呂公子，不瞞你說，現在我這日子快揭不開鍋了。每天一睜眼，全是要錢的。可是我又不是呂公子這樣的大商人，哪有點石成金的本事。難啊……”

呂陽聽出來了，段祺瑞在要錢。

這樣的態度讓呂陽比較欣慰。要錢是好事。他要錢，說明想給你辦事。如果真不想給你辦事，段祺瑞絕不會談錢。

可是呂陽現在也沒錢。就算有錢，他也不能白白的把錢給段祺瑞。

“國家的事，我一個小商人不敢多嘴。只不過我到是記得當年袁公接受了滿清的亂攤子之後，有個善後大借款，這才解決了大問題。段公你……”

“我何嘗不想如此？只是現在中國已經沒有可以抵押的東西，洋人也不肯借錢。”

“段公，我因為做生意的原因，認識了幾個日本人。段公如果有意，我可以從中牽線。”

呂陽的話讓段祺瑞眼中大放光芒。“東洋人？也好。只要他們肯借錢，萬事好商量。”

他現在太需要錢了。沒錢啥事都辦不了，他這個總理就做不下去。管他東洋還是西洋，給錢就行。

“呂公子，番號的事是小事。到是你幫了我這麼大一個忙，我不能不有所表示。”段祺瑞想了想說道：“你的護廠隊畢竟是民間武裝，沒有經過正規的軍事訓練。一群光腳漢子，不是說扛起槍就能變成士兵的。這樣，我給你一個人。”

“誰？”

“湯萊茵。”

“湯萊茵？”這是誰啊？呂陽聽都沒聽過。

“呂公子，此人可不簡單。別看他在國內還沒名氣，那是因為他年紀尚輕。而且他一直留學國外，在德國的帝國柏林軍事學院學習多年，學業出色。他才從德國回來。你的黨衛軍有了此人，必將走上正軌。”

“……”呂陽這次真是出乎意料了。

他來見段祺瑞之前已經翻來覆去思考過各種情況，也已經有了各種應對策略，可是他獨獨沒想到段祺瑞給自己玩這一手。

安插私人。

這下呂陽真是左右為難了。你要將黨衛軍從土匪變成正規軍，自然要接受段祺瑞的命令。他派遣一個人下去，這是理所應當，呂陽無法拒絕。

你要拒絕，那你就還當土匪吧。

段祺瑞不由得呂陽拒絕，他繼續說道：“剛巧，湯萊茵就在這裏，我喚他過來你們見見。”

湯萊茵奉命來到客廳。

呂陽一看，果然一表人才。

湯萊茵一身筆挺的北洋軍裝，軍容異常的整齊。這是呂陽看到過的穿北洋軍軍裝最像樣的一個人。

雖然湯萊茵身材不高，可是他腰桿筆直，五官端正，尤其一雙濃眉非常有辨識度。

段祺瑞介紹湯萊茵給呂陽可不是隨便介紹的。

這時候的軍閥基本上都是有着牽扯不斷的關係。

段祺瑞年輕時候曾經留學德國。他求學的地方，就是湯萊茵畢業的地方，德國的帝國柏林軍事學校。他們倆人是校友，是師兄弟。

給呂陽一個番號未嘗不可，但是給是給，不能白給。除了呂陽要替他拉到借款這個條件之外，段祺瑞還要控制這支部隊。

安插一個自己人進去簡直是必不可少的條件。

“呂公子，請放心，我一定會帶好黨衛軍，不讓呂公子和段總理失望。”

雖然湯萊茵眼前是大總理和大商人，他只是一介新人，但是湯萊茵一點不怯場。在德國多年的求學經歷，讓湯萊茵從頭到腳充滿了自信。

“我相信湯主任。”段祺瑞哈哈大笑，轉頭對呂陽說道：“我看湯萊茵就做黨衛軍的政治部主任吧。我們是軍隊，軍隊不能不講政治。這個位置，非湯萊茵莫屬！”

呂陽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次總理府之行，似乎是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可是又似乎遠離了自己的目標。

未來如何？呂陽一時也看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