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當我再次感知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很奇怪，眼中的世界和自己都變得有點不同以往，卻又是極其清明的存在。

——Maggie”

農曆八月十五，好大的一個月亮掛在天上，把周圍照得十分明亮。就在吉諾出事的地方，地表點點光亮在飄動，是螢火蟲嗎？它們排着隊，連成一串又一串，從周圍向一點匯聚。不，不是螢火蟲，它們不會如此有序地排隊。一串一串的點點光芒循而有序的交纏在一起，不多時居然匯聚成了一個人的輪廓，清風吹來，光點飄動，吹亂剛剛凝聚而成的人形，轉而又重新凝聚，光亮源源不斷地從四周飄來，使得人的形體越來越明晰，俏麗的五官漸漸浮現，飄逸的秀髮隨風擺動，淡紫的光芒凝聚成了她的形體。這散發著輝光的面容居然是吉諾，更加明亮的眼睛眨了眨，看看自己的手臂和身體，在發光，是透明的。光潔的腳丫向前買了兩步，隨後飛了起來，披着光輝飛遠，劃過草叢，消失在了曠野里。

本該團圓的中秋成了離別，吉諾的大姨和表哥在十字街口燒紙錢，他們在為吉諾送行，他們跪在地上，在往火里放紙錢，很大一堆，火焰很高。

“吉諾，你走好，大姨給你燒錢，給你燒錢。”大姨邊哭邊說：

“吉諾，你別怪表哥老欺負你，總嘲笑你物理不及格，其實我還不如你呢，就算你變厲鬼也不要回來找我索命。”吉諾的表哥語聲悲嗆，情緒還算穩定。

“哥，大姨——”

吉諾的大姨和表哥同時聽到了這個聲音，明亮清晰的嗓音，確定是吉諾的。吉諾的大姨抬頭一看，立即嚇暈過去了，吉諾的表哥捂着眼睛叫喊：“你你你別過來，我以後再也不欺負你了，求你回去吧，回去吧。”

“烏勒台，烏勒台。”

他們二人身後跑過來兩個人，那個喊話的和吉諾的表哥年紀相仿，另外一人中年，是叔伯一輩的，吉諾的表哥叫他二大爺兒。

“大娘，大娘——爸，怎麼辦？”

這個年輕人看見吉諾的大姨昏倒在地，叫喊了兩聲，隨後又看向近旁的中年人，聽稱呼肯定是他的父親了。

“大娘”這個稱呼在北方很普遍，是晚輩對叔伯妻子的稱呼。因此，知道這個年輕人是吉諾表哥的堂弟，他的名字叫齊格勒，和吉諾是同班同學，關係很好，主要是因為他每次考試都會給吉諾傳答案，吉諾的物理成績很差，為了不挨批評，不被嘲笑，而選擇作弊。吉諾表哥叫烏勒台，比吉諾和齊格勒高一年級，偶爾會欺負吉諾，每次考試他都會嘲笑吉諾的物理成績。

“烏勒台，怎麼回事，我大娘怎麼了。”齊格勒說道：

吉諾的表哥烏勒台把捂眼睛的手拿下來，看看眼前什麼都沒有，紙錢的火焰還在那燒着，對於此時暈過去的娘親也沒能分出心思去關心，驚慌不定地回應：“齊格勒，我，我剛才…”

“齊格勒，我先把你大娘扶回去，你們把紙錢燒完。”中年大叔說道：

齊格勒的父親扶着吉諾的大姨走了，烏勒台和齊格勒繼續燒着紙錢，火焰燃燒着，火星和紙灰在飄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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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桐在解剖室，一直到做完屍檢報告，現在報告上唯一欠缺的就是化驗室那邊的血液樣本的檢測結果了。對於往常的交通事故，是不做血液檢測的，季桐說不出理由，可是她卻這樣要求化驗室了，或許真就如同化驗室那邊解釋的，季桐在傷心。

當她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多了。累了一天，卻無心睡眠，躺在床上，閉上眼就是車禍現場的滿地鮮血。

季桐關了床邊的枱燈，剛剛閉上眼睛，她聽到了哭聲。季桐心弦一緊，仔細辨聽，確定這哭聲確實存在，並且聽出這聲音是吉諾的。季桐下床，隨手打開枱燈的開關，走出卧室，摸近客廳，靠着牆邊走到客廳里吊燈的開關旁，開關扳下，屋頂的燈閃了一下，又滅了，是深夜的電壓太高，閃了嗎？

月光透過窗子照進客廳，吉諾的哭泣聲還在耳邊回蕩，季桐保持着鎮靜，發現了哭泣聲的聲源，在客廳的另一邊，那邊是廚房，由一道玻璃屏風隔開。季桐看見玻璃屏風的牆角處有光從另一面透過來，粉紫色，像一個人的身影蹲靠在那裏。季桐走近屏風，試探性的叫了聲“吉諾”。

哭聲已經變成了抽泣，季桐拐過屏風，就看到了她，是吉諾蜷縮在那角落裏抽泣，背靠着牆，好像很害怕。季桐站在那裏不知所措，吉諾抬頭看向季桐，那汪汪淚眼讓季桐的心驟然猛跳了一下，車禍現場血泊中的吉諾猛地在腦海里飄過。

吉諾又把頭低下了，季桐看着吉諾，剛才還提到嗓子眼的心反倒平靜了下來，走過去，蹲在了吉諾旁邊。

“桐姐，我，我——。”吉諾看着季桐，抽泣着說：

吉諾又把頭低靠在膝蓋上，看着地板，不停地抽泣着。她的聲音，還是那樣地熟悉，季桐牽起吉諾的手安慰着。季桐看着吉諾，第一印象是她被人欺負了，進而又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是多麼地不靠譜，誰有能耐去欺負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季桐抱起吉諾，把她抱到了自己的床上，實實在在觸覺感，卻又輕如鴻毛的體重，一時間讓季桐覺得自己到了異世界，根本不在地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