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遭遇
第二百四十三章遭遇
一個人回到卧房的蘇淺，坐在床上，第一次感覺到了深深的無力。
娘親如今拒絕和她交流，這點讓她十分難過。也不知阿娘受到了什麼樣的虐待，致使如今她連自己都無法敞開心扉。
蘇淺能感覺到她阿娘那顆被傷到體無完膚的心。她雖然不知道究竟劉氏遭遇了什麼，但想想自己夢中所見，就令蘇淺感到不寒而慄。
阿娘這一生命運多舛，一出生便遭遇滅門之禍，長大后在宮中，生活在羅甄容那等變態老太婆的魔爪下，一定活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好不容易嫁了父親，能得保平安了，可父親卻是個事業重於家庭的，也或許，父母的結合併不是父親本願。
他們一年難得見面，更遑論父親在北境還有個比上京更像是家的牽絆。
這般平淡如水的日子，只因為有了自己和弟弟，才能讓母親的心稍得些寬解。誰想到，一朝遭遇大禍，母親又遇到這等罪惡之事。
蘇淺捫心自問，若是自己，她可還會淡然而過，繼續沒心沒肺的生活？
蘇淺說服不了自己，也不知如何去說服母親。
但，她方才偷偷為母親把過脈了，母親如今身體殘破，虛弱至極，放在府中好好修養都還未必養得回來，更何況，母親還想一個人青燈古佛的離開。
這簡直就是自尋死路。她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趙玄進門就見小妻子滿面愁容，淚盈於睫，登時心疼得不行。
急忙走過來摟住了蘇淺的身子，輕輕將妻子擁入了自己懷裏。
“怎麼辦？阿娘過不去這道坎，非要去佛寺孤老終身。她身子不好，放在我身邊都得要悉心調理，放到外面，恐怕熬不了多久就……”
蘇淺終於抑制不住心底的慌亂，如今聞到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一下將委屈和惶恐全都一股腦倒了出來，哭得像個找不到家的孩子：
“我和塵兒與爹爹不常見面，從小就是阿娘一手拉扯我們長大，家中長輩不慈，也只有阿娘是真心疼愛我倆，隱魚你幫幫我，我當如何做才能讓阿娘絕了出家的心思……”
趙玄輕輕拍着蘇淺的背，心裏也有些苦澀難過。
他小時候就見過劉氏，那時候自家阿娘和劉氏還是手帕交，劉氏沒什麼朋友，兩人還經常偷偷約在茶樓布莊，還有劉氏在城外的莊園，他也跟着娘親偶爾小住過。
趙玄還記得那時候的劉氏，高貴大方，美得如同從畫中走出的仙娥一般，溫柔嫻靜。
即便是當日他查抄侯府時，她也沒墮了侯夫人的名號，沉靜，淡然，讓他欽佩。
可如今卻……
“淺兒別急，我看母親很喜歡灝兒，明日起，你就將灝兒搬到母親的院子去，還有塵兒，有孩子們陪着，想必母親就不會有時間想東想西了。再問問母親小晞的安置，讓母親有點操心的事情干……”
蘇淺抹了抹眼睛，“也只能先這樣了。”
她突然想到了唐二，看向趙玄：“母親究竟發生了什麼？還有唐大呢？他怎麼樣了？”
趙玄默了默，輕輕搖了搖頭，先起身給蘇淺倒了杯水才緩緩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卻原來，當日劉氏與唐二離開上京前往西涼，已經到了肅州了，卻被一伙人盯上了。
因着兩人打聽楊秀和蘇雲塵的關係，人才進肅州便被劫持了。
先是被關在一處農家院兒里，倒也沒為難他們，每日裏好吃好喝，除了限制自由，倒也沒什麼。
直到沈黨被清算那一年，有一日唐大被帶走就沒能再回來，之後劉氏就被輾轉帶到了那處小院兒。
趙玄猶豫了下，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倒是蘇淺輕輕嘆了口氣：“該發生的都發生了，我總該知道仇人究竟是誰？”
趙玄深吸口氣才繼續道：“這些事都是後來楊師傅找到她之後，母親親口告訴楊師傅的。楊師傅是位有情有義之人，答應了要救人，即便被人埋伏，沒能救出母親，他也沒離開小院，反而自願喝下了散功湯，就當了那小院兒的一名普通雜役，只為了每日護着母親。也受了不少苦。”
蘇淺緊緊抿了唇，“我娘呢？是不是……”
趙玄嘆了口氣：“那小院的主人是個蒙面人，開始倒也沒有威逼母親，還算以禮相待，可母親不願名節受損，多次尋死反倒惹怒了他，他授意下人苛待母親，每日令母親做些粗活，還，言語輕慢。母親便索性將自己關在後院一個小小的庵堂里，艱難度日。日子久了，那蒙面人沒了耐心……母親性子剛烈，不肯就範，自己剪了頭髮，用剪子花了臉……”
蘇淺泣不成聲，她當然知道趙玄的話里還是摻雜了水分的。
她夢裏所受的屈辱，想必母親也是一樣，那種日子哪怕是想想都覺得要瘋了，若不然，她也不會死也要離開那魔窟，哪怕最後只是望一眼那山也算是滿足。
“好在後來楊師傅去了，母親才得以安定了下來。楊師傅還藉機探聽到了很多消息，直到我們找到了那裏……”
蘇淺突然一把抓住了趙玄的手：“那蒙面人是誰？是不是沈珏？”
如果當初蘇淺想不通那人是誰，到底有誰和自己有如此深的仇恨。那自從知道沈珏就是趙珏之後，蘇淺便將一切都想明白了。
原來並不是和自己有仇怨，而是和娘親。趙珏當日做皇孫的時候，一定是看中了娘親，卻一朝從皇親國戚淪為了竊國賊之子，從此亡命天涯，娘親也嫁給了父親，他於是懷恨在心，感覺受到了欺騙……
除此之外，蘇淺想不到其他原因。
“對，那蒙面人就是趙珏。那查家本就是從前趙珏娘親的家奴。”
蘇淺紅了雙眼，突然抬頭定定望向了趙玄：“你不是要奪了這趙家的江山，那就去奪，將那畜生碎屍萬段！”還有蘇家那群畜生，蘇淺就不信這裏面沒有他們的參與。
趙玄閉了閉眼，將快要失控的小妻子緊緊摟在了胸前。
趙珏當然是該死的，但首先是在那小院兒里的所有人，趙玄不怕被人說他殘暴虐殺，為了蘇淺，他不介意背上這樣的罵名。
他們看着劉氏受罪還推波助瀾，都該死！除了那個跟着劉氏回來的瘦弱女孩兒，在劉氏離開的那一刻，那個莊園就已經沒有活物了。
劉氏說這些年一直都是這個女孩子在照顧她，女孩兒是個啞巴，人也老實，她不忍心，這才保住了那孩子一條命，但趙玄仍舊不放心，這女孩的身份可疑，他不信任她。他會派人盯着她。
這一夜，眾人註定都無法平靜。
第二日，艷陽高照，清風拂面，是個踏青的好日子。
蘇淺一早便拉上了兩個弟弟，兒子，丈夫，還有楊師傅。一家子浩浩蕩蕩坐車往山裡去。
宛城附近有個無名山谷，趙玄當年打江山的時候有次逃命曾誤入其中，發現谷中景色優美，鳥語花香，並不像是西北，倒有些許像是江南風光。
尤其山谷中有處溫泉十分愜意，之前蘇淺與趙玄新婚時去過那裏，印象頗深。
這也算是兩人的秘密基地，知道的人很少，而且，趙玄為了討小妻子的歡心還特意修了竹樓小院兒，環境十分幽靜愜意。
這也是蘇淺與趙玄夜裏商量過後的結果。
如果劉氏實在介意，不想留下，強留反而對她健康不利，倒不如給母親找個山青水美，不讓人打擾的好去處，蘇淺也可以這段時間陪着劉氏，就近好好照顧她。
果然，劉氏一見這處地方便展露了笑顏，顯然十分喜歡。
蘇淺放了一半的心下來。
她有句話不敢說，就是初見時，她甚至覺得娘親是存了死志的，就如夢中的自己一樣。
現在看到她這樣，蘇淺心裏總算有幾分安心了。
“婆婆，灝灝，喜歡。”
趙灝小腳丫撲騰撲騰的從趙玄身上爬下了地，蹣跚走到劉氏面前一把抱住了劉氏的大腿：“婆婆，花花，漂釀！”
趙灝小手指着遠處開得鮮艷的各色野花，扯着劉氏的手就往那邊拽。
劉氏寵溺的想要將胖娃娃抱起來，可她如今身子虧損嚴重，趙灝又是個小胖墩，差點沒把老腰閃了，最後也只得牽了胖娃娃的手，由着他牽着自己去採花。
不一會兒，一老一小又轉戰小竹樓，上上下下玩了個遍。
小傢伙不一會兒就累得滿頭大汗，又扯着劉氏要去泡溫泉。
蘇淺見劉氏面露疲色，急忙將小傢伙抱到了自己懷裏。
劉氏難得這麼活動一番，也是出了一身的汗，被蘇淺抓着扎了針，吃了葯，進了房間，很快便沉沉睡了。
楊秀衝著蘇淺微微點頭：“難得你想出這法子來，今日她定能好好睡上一覺了。”
蘇淺轉身便衝著楊秀跪下磕了個頭：“多謝楊師傅救命之恩！”
楊秀被蘇淺嚇了一跳，急忙將人拽了起來。
他蹙了蹙眉，自嘲一笑：“怪我自己技不如人，入了人家圈套，沒能護住你娘，已是楊某無能，當不得你的謝字。”
蘇淺急忙擺手：“若不是楊師傅維護，想必娘親早就不在了，楊師傅救母大恩，我代表蘇家銘感五內，以後楊師傅但有用得上蘇府的地方，我們一定……”
楊秀突然伸手攔住了蘇淺的話，他似乎有些不高興，只說了句：“楊某並不是圖你蘇府的回報。”
說著，人已經飄然遠去，卻是撿了小竹樓一樓的一間客房，進去便不出來了。
蘇雲塵帶着蘇雲晞過來，倆孩子看着蘇淺，臉上都有些惶惶然，不知所措的樣子。
蘇淺知道蘇雲塵是因為母親的變化，而蘇雲晞則是第一次面對阿娘，一定是怕阿娘厭惡他，將他趕出蘇家。
蘇淺在心裏暗暗嘆息，還是好生安慰了一下兩個孩子，這才安頓了他們，帶着已經睡熟的趙灝去找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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