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粉色襯衣
喬喬在街上不停奔跑，路燈在她身後一個個後退，淚水隨着呼吸大滴大滴地落下。
直到跑出家屬院，她才累得停了下來。
不知不覺，已來到學校的小公園，她下意識找了個椅子坐下，淚水被硬生生止住，她拿出濕巾擦了把臉，休息片刻，等到感覺表情自然了，才向宿舍走去。
路上，她腦海中回放着今天在柯遠家的情景。
她照常打掃衛生，擦地擦到臟衣簍的時候，才發現那件粉襯衣依舊落寞地躺在那裏，一隻袖子折了般的搭出來，像是求救似的哀號。
她怔了下，繼續擦地，等將地擦完，才轉身走到門口，摘下自己掛在牆上的背包。
昨天晚上她看到柯遠的扣子掉了，就想幫他，可當時她注意到他的拒絕，就停下了動作。
但今天早上，她出門的時候卻鬼使神差地裝上了針線包……
坐在沙發上，將襯衣鋪在雙腿上，她小心翼翼地捧起袖子，輕放到臉上。
她從袖子上聞到一股清雅的味道，這味道由書墨香和淡淡的香水味混雜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明明是普通的袖子，但因它主人的緣故，在她眼裏似乎變得與眾不同起來。
這時，鐘錶的報時聲，將她從幻夢中驚醒。
她急忙不舍地將袖子從臉上放下，想到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襯衣所缺的部分——扣子呢？
書房，或者卧室？
喬喬來到書房，她輕輕推開門，目光一掃，桌上沒有扣子，而抽屜……她不想動。
帶上門，她又悄悄地來到卧室門口，閉上眼睛，握緊拳，猶豫許久，最後還是失去了進門的勇氣，她轉身離開。
她幾乎不報任何希望地來到臟衣簍前，準備將襯衣重新扔進去。
突然，臟衣簍底，一枚粉色的紐扣進入她的眼帘。
她彎身，欣喜地將扣子撿起，緊緊攥在手中，不知為何，心中湧起一陣狂喜，像是什麼隱秘的、不能為人知的願望被滿足一樣。
她小聲地哼着歌，一針一線，熟練地替柯遠縫好，再洗凈襯衣，將其晾在陽台。
等到最後，她才心滿意足地去做晚飯。
一小時前的一幕幕，像放電影似的在喬喬腦海里回放，一遍又一遍。
對她來說，最動人美妙的場景，就是她看着陽台上，被自己縫好洗凈的他的襯衣在陽台上隨風飄揚。
直到現在，她彷彿都還能聞到那股屬於他的味道，真實，卻又夢幻。
然而，最讓她心痛的話，卻也是從他口中說出的。
“加油！”
那兩個字，彷彿一盆涼水，直往她頭上倒。
那一刻，她又回到了現實，冷酷的、對她沒有一絲好意的現實！
而現實里，考研，是自己唯一的選擇！
她知道前進的路上到處都是荊棘，她不怕荊棘將自己刺痛，也不怕流血，只怕望向遠方時，卻發現遠方沒有盡頭。
平復好心情，她用鑰匙打開門。
衛生間裏傳來水聲，安妮正在洗澡。
喬喬吸了口氣，將書包里的書掏出，默默坐在床上發獃，聽到門響，她才趕緊翻開書，作勢看起來。
“你回來了，喬喬！”安妮從衛生間裏出來，似乎是發現喬喬的狀態不對，眼含擔憂地看着她：“你沒事吧？”
“沒。”她躲過安妮的眼神，合上書，抓過睡袍就去了衛生間。
打開花灑，她閉上眼睛，瞬間，淚水順着水流一起從臉上落下，彷彿這樣，她就能夠自欺欺人地以為，自己並沒有傷心，只是心有點痛……
安妮坐在床上，心不在焉地擦着頭髮，時不時看一眼衛生間的門，再看看時間。
今天喬喬洗澡的時間比平時要長不少……
儘管很久以前，喬喬就對保研名額不抱希望，但是作為年年成績第一的學生，難免會因此失落。
而落選的原因……彼此也都心照不宣。
“你眼睛怎麼紅了？”
許久，衛生間的門被打開，安妮這才注意到喬喬的眼晴。
喬喬微微一笑：“洗髮水蜇到了眼睛。”
她隨便擦了幾下頭，再將長發包起，轉頭去看自己的書時，發現書被動過了。
“我看了，不好意思。”安妮摸着鼻子道歉，說：“我好奇你這次借的什麼書，沒想到還是懸疑推理。喬喬，咱能不能不看這種書？”
“了解下千奇百怪的人性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喬喬坐到床邊，自然地說道。
從外表上看，絲毫沒有觀察到喬喬有什麼不對勁，安妮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要不……咱們問問柯教授保研的事？”安妮猶不死心，問完卻又捂住嘴巴後悔了。
“我只是柯教授雇傭的鐘點工，不是其他的什麼人。”
喬喬皺着眉，吐槽安妮公私不分。
下一刻，她又笑着說：“而且這不正好給我了衝刺的力量嘛。我們不是一直在準備考研的事，就差最後的戰鬥了嗎？”
看到喬喬這樣，安妮總算是放下心來。
她深吸一口氣，笑着挽住喬喬的胳膊，說：“那也不能天天待在家裏讀書。明天，我們去聽音樂會，正好可以放鬆一下！”
“嗯。”
保研的風波彷彿就此過去。
安妮摸出一本英語書，躺到床上，隨意地問道：“校草一直在追求你，你就一點兒也不感冒？他人又帥，家世又好……”
“不想。”喬喬想也不想地拒絕，“還有，以後不要再收他的東西了，我不想欠他人情。”
人情這東西，總是要還的，比如柯教授夫婦，還有蘇尚未的票……
“行吧。”安妮在床上滾着，又提起另一個話題：“對了，你上次翻譯的《愛神無顧》怎麼樣？講講裏面的故事唄。”
“是一個悲傷的故事。講的是一名少年喜歡上一個老太太，展開熱烈的追求。然而，當老太太對少年動情的時候，少年卻殘忍地殺害了她，並用刀割斷了她的手指，取得了老太太手上一枚看起來很名貴的戒指。少年想，他的母親一定會喜歡這枚戒指的，但他卻忽略了老太太手上另外一枚比這更名貴，卻看似普通的戒指。”
“天哪，警察沒發現屍體嗎？”
“沒有屍體。”喬喬淡淡地說著，腦海中閃現出一幅畫面。
青色的湖，湖上一座孤島，孤島中有一堆白森森的骨頭，半空中盤旋着禿鷲，禿鷲們低啞地叫着，嘴巴上鮮血淋漓。
“那屍體去哪兒了？”
“塵歸塵，土歸土。”喬喬垂下頭，喃喃道：“有的愛情看起來如糖似蜜，實際卻沾滿了鮮血與白骨！”
“改天我得看看。”
“別看了，還是看你的言情小說吧！起碼那裏面的愛情純潔得像空氣，輕薄又純凈。”喬喬阻止道，她不想破壞安妮對愛情的美好印象。
“對了，你說騷包男當了系主任，我們系會有什麼改變？”安妮又一次跳了話題。
“不會有改變的，院長他們都還在呢。”喬喬躺到靠枕上，問，“你關心這個做什麼？”
“我在想，騷包男和柯教授感情肯定很鐵，不然柯教授怎麼會讓出系主任的位置”安妮撇了撇嘴角。
“也許柯教授對這些不感興趣。”喬喬的眼睛放空了下，又想起那件飄揚在陽台上的粉色襯衣。
“有道理，柯教授只對他的美女老婆感興趣。這樣的好男人萬中無一啊！”安妮讚歎。
“或許只是你沒發現而已。”喬喬戴上耳機，低頭看英文單詞：“別八卦了，我聽會兒單詞。”
不管怎麼樣，現在的她只有考研一條路走，其他的事情，跟她有什麼關係呢？
窗外的霓虹燈還在閃爍，屋內安靜學習的兩個女孩，正為各自的人生奮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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