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瀟洒背後的遲疑
回應聲沒有立即跟上，顯然在思索。
鄒雪弱弱的又理所當然道：“這我知道啊，你們有證的。”
話音一軟，臉上掛着勉為其難的笑，又樂了，跟季雲辰期待的確認道：“但是等你們協議結束，別的關係也會解除啊。”
彷彿就該是這樣，順理成章。
一條大路分兩邊，她應該抱着錢瀟洒揮一揮衣袖，美滋滋揚長而去。
可現在給她錢，讓她選擇了，她反而覺得握在手裏的是不值錢的秧草。
“是啊，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雲辰。”
“季哥哥，等那時候，我想和你去三亞度假，再叫上東城，他最近剛談了女朋友你知道嗎，兩個人恩愛的，好羨慕……”
蘇簡溪快着腳步趕緊離開了房間，她的心情跟過山車似的，本以為出來透透氣會舒服些，但好奇心一直懸在書房的談話上。
聽不見，方才聽到的不停重播在耳邊。
女人，像只外硬內軟的刺蝟。目標一致時，擁有對抗全天下的力量，軟弱時，多說一句話，就是壓在她敏感內心上的最後一隻稻草。
一不留神，就崩盤了。
解約、離開是定局，這不是她記得季雲辰的習慣，是他最得力助手，為他周到策劃，成為季氏最優秀的員工就能改變的。
蘇簡溪的人生應該向“錢”看，向前看，她在對季雲辰的兒女情長上絆住了腳步，沒有意義的事，多耽誤一秒都是累贅。
書房裏人，拐彎抹角的讓她離開，垂死掙扎的鹹魚，蘇簡溪做不來。
秉着瀟洒走一回的率性，蘇簡溪趁她咬牙下定決心的這股勁兒，去房間裏收拾了行李，悄聲走了就是。
一年的東西太多，但蘇簡溪想帶走的，就那麼幾件。最後總結了一下，苦着臉：這特喵的還都跟季雲辰相關。
環視房間，規整、熟悉又即將告別。
書房的談話還沒結束，沒人知道她的想法。她這麼無聲走了，像過街耗子自己心虛。
所以，蘇簡溪大筆一揮寫了張紙條，壓在了房間裏，顯眼的枱燈邊角下：一年傭金請打到協議賬戶上，還有協議書……我簽好了字。餘生很長，各自安好。
協議書是季雲辰柜子裏的，他不知道自己早就發現了，從他們開始一年之初協議時，季雲辰就備好了離婚協議書，所以，她何必矯情。
瀟洒走一回，或許她心裏還舒服些，斷斷不能卑微。
最後一句，她覺得很矯情。於是劃掉一條線，改成：老娘要去征服江湖，光明做人了。
跟季雲辰是隱婚，是暗裏的關係，她不介意，還慶幸欣喜有這個機會。往前，她不後悔，往後，她過的瀟洒。
蘇父的病情幾經波折后，反而穩定了，跟季雲辰合作的另一個理由，就是能給蘇父最好的醫療條件。
他做的，蘇簡溪很滿意。
“閨女，我們這是要去哪兒？”蘇父早就不想住院了，消毒水味兒太上頭。女兒來接他，他高興，但路上女兒一言不發，他很擔憂。
“我們回家。”
“回家就回家，怎麼還哭了呢……”
蘇父不敢相信，從不對生活屈服的女兒，考砸時不哭，摔的遍體鱗傷不哭，孤立無援不哭，回家的路上，怎麼就墜淚了。
“爸，這邊道路施工，烏煙瘴氣的薰死我的眼睛。”
蘇父應聲，思索着，擺正蘇簡溪一直故作鎮定望着窗外的身板，看到她紅潤的眼睛，嘆了口氣，語氣緩和：“閨女，是不是季雲辰他欺負你了？”
蘇簡溪頂得住，但千萬別提季雲辰，提了就像千里提壩，毀於一旦。
“這也是熏了眼睛？父親是要找施工團隊算賬，還是找小季算賬？”
蘇父果然是了解蘇簡溪的人，一下就看出了問題所在。
閨女不是任性的人，做了決定會有思考。不是當局者不做評判。
蘇父見女兒這樣只能心疼，拍撫着安慰道：“不想說就不說，我們回家，爸給你做最喜歡的紅燒魚。”
蘇簡溪沒想到季雲辰找過來的那麼快，不過，她也沒想着躲，也沒地方躲。
蘇父的紅燒魚還在鍋里呢，那輛高奢全球限量發行的邁巴赫一路飆速，進入了煙熏霧繞、老舊，牆皮脫落的社區，格格不入的刺眼。
蘇簡溪買菜回來，看到家門口處熟悉的車，下意識轉身就想往回走，快步走，小步子幾乎逃跑似的要跑起來。
但從她拐進這個路口，駕駛座上的男人就發現了她的存在，在她逃跑前，更是快一步追上來，大手不容抗拒的扣住她的手腕。
纖細的他都不敢用力，也詫異她這麼瘦。一件經典款駝色風衣，搭着中領白色內襯，整個人多了幾分清麗。
頭髮沒有認真搭理，隨意的綁在一起，簡單又隨性美，但。又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憔悴感。
“去哪兒？”久久無聲，終於是季雲辰先開了口。
是問詢，還有些生氣，蘇簡溪就是自作主張，自以為是的代名詞。
結束書房談話，廳房裏就沒蘇簡溪的影子了，送走季父鄒雪，他回頭再找了一遍，本來的不好預感坐實，看到了她房裏的字條和，簽好的協議書。
她就這麼迫不及待的離開？
季雲辰真的有些生氣，眉頭不自覺微微擰着，盯着她，彷彿要盯出來個洞。
火灼的視線，她想逃都難。蘇簡溪只能故作無視的對上那雙熟悉的黑眸，此時其中情緒閃動，她卻不敢分析是什麼。
“我覺得，我寫的夠明白了啊。”蘇簡溪沒想過跑，暫時還得在H市一段時間，那也沒必要跟季雲辰撕破臉，或者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決然。
兩人怎麼說也是曾經的合作夥伴。
要是能和這樣的大人物做朋友，對她也是有利無害的。蘇簡溪瘋狂的找借口填補內心的空缺。
像個黑洞，在見到季雲辰的時候，瘋狂吞噬她的自我。
但她的演技，此刻發揮到了極致，所有不開心被掩藏起來。
蘇簡溪淡定，微微笑着，季雲辰來找自己，好像有點無厘頭：“季總，莫非是把我賬號給忘了？”
“那讓秦助理處理就可以了啊，怎麼還親自跑這一趟。”
蘇簡溪笑着，眼神里閃爍了一下，偶爾躲避着季雲辰的對視。
她想過兩人還會再見面，但是沒想到這麼快，而且還是對方堵到了她家門口。
季家人的意思很明顯，蘇簡溪紙條的意思也很明確。事實不代表不難過，不是她放手，是蘇簡溪把握不住根本不屬於她的東西。
美好流逝在指尖的時候，誰都想拚命抓住，但除了形象欠佳之外，沒有實質上的用處。
“沒什麼想對我說的？”
季雲辰沉悶的聲音，敲打着她的心。
“想說的都在紙條里了。”蘇簡溪轉身別過視線，抬頭逼回去冒出來的淚花，情緒有時像閘門壞掉，控制不住。
還有就是，她沒想過控制，她一直扮演着沒心沒肺的粗糙女孩，總有一回可以軟弱一下吧。
女人的強硬，但凡還見你，就是假強硬，內心渴望對方挽留自己。
她把脆弱展現在季雲辰面前，又保留着一貫作風的強硬。
矛盾衝突，又可以理解。
“既然你沒什麼想說的。”
“對對對，沒有，你還是趕緊回去吧。”蘇簡溪手心緊了緊，在與內心抗爭。
“我沒說，我沒有想跟你說的啊。”
“那就現在說，聽完我就回去，我爸等我呢。我最愛的紅燒魚，涼了就不好吃了。”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家門忽然開了，三人相識，氣氛有些微妙，蘇父趕緊申明了意思，對季雲辰說：“不急不急，我那魚還早着呢，你們慢慢聊。”
蘇父說完退下，仔細關上家門，將蘇簡溪隔絕在外：“好好跟小季聊聊，有什麼解決不了的。”
關上門，門鎖轉動，好像還上了內鎖。
蘇簡溪一臉黑線，果然是她親爹。
蘇簡溪忘了，她還欠季雲辰三頓飯，這第二頓，臨時找了個小餐館。
老闆見來人衣着不凡，氣質卓卓，趕緊安排上座，把擦了百八十遍的，乾淨的反光的桌子安排上。
“就算是朋友，也沒必要躲着我吧。”
一聲不吭的打包行李走人，蘇父從醫院接走，他來找便拒而不見。蘇簡溪確實是在躲，但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合作結束了，消失在對方生活，不給對方舔不必要的麻煩。這是我的職業道德。”蘇簡溪言不由衷的回答。
還有些生氣，季雲辰是不是那麼無聊，放着掙錢事業不做。來找她到小飯館談話。
“你剛才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她忽然想起來，提醒道。
“之前的傭金，還得核實一下，怕出錯。”剛剛只是個借口幌子，這是季雲辰隨口想來的。
而且他覺得蘇簡溪還會感興趣，她不是喜歡錢嗎？他有。
可蘇簡溪一聽，掩過絲毫失望，換上千百次的職業微笑，站起來準備離開：“沒事，我相信季總，多一點少一點，全憑您。”
她的背影，在陽光下曳曳生姿，蘇簡溪的人生像她的腳步，每一步要精打細算，但也要小資生活的，精彩。
季雲辰是有一點奇怪：“朋友而已，不能做嗎？”
他也不知為何心裏不流暢，放以前，跟季氏財團少爺做朋友，對方穩賺不賠的買賣。
但這次不同，蘇簡溪臨走，逆着斜陽問他：“瞧這一桌，我再問你，季總，我愛吃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