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抵達西岸

第二十七章 抵達西岸

“停止射擊!”黃連長咬着牙喊道:“等鬼子下來了,再打。”

“鬼子不下來呢?”屈沛傑忍着傷痛,撿起了槍。其實他的傷勢也不重,只是擦傷了肉皮。

黃連長張張嘴,沒事說話。他的嘴唇在打哆嗦,似乎沒力氣說話了。

老余瞪了屈沛傑一眼,替連長回答了:“那我們就多活半小時。”

張大缸卻冷靜了下來。他左右看了看。土溝往北只有十多米長,外面和身後一樣,都是開闊平整的農田。土溝南端十幾米是條東西向的大路。大路正通向渡口。大路南面有一片樹林,距離他們兩百米左右。張大缸睜大了眼睛。

他對黃連長說:“連長,我和二蛋跑到樹林,再迂迴進攻鬼子,吸引鬼子火力,你們再撤,說不定能跑出去幾個。”

黃連長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他才使勁地睜開,然後對屈沛傑說:“屈副連長,你整天榮光氣節大義什麼的,現在你怕死嗎?”

“你,我,連長,我現在就衝過去,和鬼子拼了!”屈沛傑漲紅了臉,猛然從腰間拔出刺刀,咔一聲上好。

“好,好,我知道你是英雄了,所以你得活着。你先帶大家先沿着溝往南爬,然後拚命往跑進樹林,記住,猛跑別回頭。”

“這可以么?”

“我不知道,但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喂,老東西,”黃連長扭頭看着老余:“你就別想了。你說的對,你他娘的腿腳不利索,跑不了幾步,一準被鬼子的機槍咬上,你就在這裏陪老子做人肉包子,怎樣?”

老余笑了:“好,但老子有話要說,要是今天老子死不了,等過了運河,老子可就回家了,誰也不能攔着老子。”

“昨天就讓你走,你不走。今天要死在這裏了,你又說走,真是個老賤毛。”黃連長又沖機槍手喊道:“別他娘的打了,給老子留幾發,還得掩護你們幾個死鬼往前沖呢。快,都他娘的往南爬,爬到頭,一起跑,別他娘的一個一個跑,才能有人活下來,記住了嗎?”

“記住了。”

“好了,老子不指望你們這些兔崽子逢年過節的給咱燒紙錢,但你們有人活下來就不能忘了我和老余,不然我倆天天纏着你們,讓你們不得安寧生不如死。快滾吧——”黃連長齜牙笑了。

張大缸心底猛然一沉,眼淚刷地掉了下來。

“連長——”屈沛傑哭喊起來:“我不走,我要留下——”

“你他娘的,下次再看你這樣娘們唧唧,老子一槍崩了你,快滾,滾!”黃連長齜牙咧嘴地吼道。

“連長,你看!”張大缸剛指着河堤,大喊起來。

鬼子指揮官也發現了大路和樹林,於是留下一挺機槍在河堤上壓制,另外派六個鬼子下了河堤,沿大路摸了過來。

看來鬼子不想再和他們糾纏下去,也認為他們不堪一擊。

“他娘的,不嚎喪了?誰也跑不了!”老余凄厲的喊聲,如同子彈擊中了所有人的心臟,讓剛燃起的生的希望徹底熄滅。

狗剩身邊的一個炊事兵瘋了。他哇哇大叫着,爬起來沿着土溝往北就跑。他剛跳出土溝,鬼子的子彈就打在他的左肋,他向右倒在了地上。

老余獃獃地看着自己還在掙扎着的兵。黃連長惱怒地用駁殼槍砸着土。屈沛傑向走下河堤的鬼子開了一槍。張大缸和二蛋甩出了兩顆手榴彈。其他人則絕望地抬頭看着天。

黃連長几乎用盡最後的力氣喊道:“他娘的,死也不能當孬種!給我瞄準下面的鬼子,打!”

就在這時,河堤上出現了異動。一群人影突然從河堤西面爬上來,掄起大刀,砍瓜切菜般砍向了鬼子。河堤下的鬼子還沒反應過來,河堤上的人影向他們開了槍。顯然,只專註河堤東面沒有防備身後的鬼子吃了大虧。張大缸似乎看到,最後兩個鬼子身上壓在好幾個人,而那些人手裏也不知拿着什麼,正如搗蒜般地打着鬼子。而那群人,在仍迷離的霧中,就像神兵一般,讓每個人的喉頭都哽咽着。

“啊,哈,真是佛主保佑啊,天上掉下來天兵天將啦!”老余愣了一會,才發出一聲驚呼。

“打啊——”黃連長喊了一聲。

原來,河堤下的那五個鬼子還有兩個沒被打死。他們正向樹林中跑去。屈沛傑的槍響了,一個鬼子撲倒在地上。另外一個鬼子跑出沒多遠,就被河堤上的機槍打中。

戰鬥結束了。六連所有人都趴在溝里,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一切。直到有人扯着嗓子高喊:“下面的兄弟,趕緊上來啊!”

老余緊喘了兩口氣,喊道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大缸,背起連長,咱們走啊!”

張大缸背起黃連長,又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抽搐的大黃馬,心一橫,走向了河堤。

河堤上有四五十人,穿着五花八門的衣服,手中的武器也五花八門。為首的人迎了過來,問道:“你們是哪部分的?”

“二十二師。”屈沛傑答道。

“二十二師?你們不是進攻北城嗎?怎麼跑到這裏來了?”那人驚訝地問道,接着看了看張大缸身上的黃連長,又更加驚訝地問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小子姓黃,叫黃向東吧?你哪裏受傷了?”

“啊,居教官,真的是你!居教官,我腿上中彈,沒事——”黃連長話沒說完,頭便趴在張大缸肩上,昏了過去。

居教官趕緊扭頭喊道:“老李,你帶兄弟們抓緊打掃戰場,我和一部分兄弟護送國軍兄弟撤回西岸。”

“好嘞!”身後一個大塊頭的人高喊道:“快點了,鬼子說話間就來嘍!”

居教官將食指和拇指放入口中,吹了一聲唿哨,五條小船立即從南面的蘆葦盪中劃了過來。居教官招呼着自己的一部分人和六連的人上了船。船快速向西岸滑了過去。

居教官親自解開了黃連長腿上的繃帶,查看傷情。黃連長的傷口已經腫的烏黑髮亮。居教官鄒着眉頭說:“得趕緊把子彈取出來,不然向東不僅保不住腿還會有生命危險。還好,我們隊裏有一位學醫的隊員。”

“隊?敢問居教官說的是什麼隊?”屈沛傑問道。

“哦,我們是運河抗日大隊。”居教官答道。

“那你們也隸屬於第五戰區了?”屈沛傑追問道。

“呵呵,算是吧。但不管哪個戰區,反正都是抗日的隊伍。”居教官笑着答道。

“啊,難道你們是——”屈沛傑臉色變了。

居教官微微笑了笑。屈沛傑明白了,臉色也更加不好看。

張大缸沒明白屈沛傑的驚訝,但他看不下去了。他瞪了一眼屈沛傑:“屈連副,你什麼意思啊,人家救了我們,你咋還這麼沒禮貌呢?”

“哎呀,不是啦,居教官的抗日大隊是共軍,是我們的友軍。只是我剛才沒想到。”屈沛傑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笑着問道:“居教官,您既然當過連長的教官,那您以前也肯定是在國軍啦,可您怎麼跑到這邊來了?”

居教官笑笑,沒有回答。

不一會,船到了西岸。抬着黃連長上了岸,居教官向撐船的人交代了兩句,五條小船像箭一樣,返回東岸去接剩下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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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扛起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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