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逼婚”

第一百四十五章 “逼婚”

在這勝利的秋天裏,卻有一股邪風吹來,在天地之間瀰漫著,叫人感到絲絲的冰冷。

漢奸劉功本接收了濟寧。他的旗號是山東先遣暫編保安第二師師長兼第一旅旅長。這是國軍最高統帥部的任命。

那劉功本本是韓復渠手下的一個團長,1939年投靠日軍,做了偽縣長后,僅在一個叫黃橋的村莊就殺死29個人。1942年,日本侵略軍向鄆城方向發動九·二七”大掃蕩時,劉的漢奸隊傾巢出動,所到之處,比土匪還土匪,村莊人財皆光,受害最重的是沿黃地區,幾乎是無村不戴孝,到處聞哭聲。他還替鬼子抓了上萬勞力,輸送到日本北海道做苦力。

像這樣的人鐵杆漢奸搖身一變,又成了國軍。

更人不可思議的是,這些漢奸們竟然惺惺相惜。馬三拐成了劉本功的副旅長,原來的治安大隊又改為治安團,也仍由他當團長。吳啟良成了公安局局長。而翻譯官李三則成了劉本功的高級參謀。只要肖老闆堅決提出辭呈,回家專心打理起生意。

初冬的時候,結巴連長派趙排長告訴了張大缸這些情況。趙排長說:“老百姓們都在痛罵,難道國民黨和日本鬼子原來穿一條褲子,張團長,這可是收復濟寧的好時候。”

張大缸早就有了這個打算。他給居旅長打電話,請求進擊濟寧,打跑劉功本。居旅長笑笑:“先讓他們多活幾天吧,你部把鄒嶧縣城交給郭里根據地同志們,其餘各部迅速向抱犢崮集合。”

“啊,讓我們回去?”

“對,軍區已按照中央和集總命令,要抽調十萬幹部戰士趕赴東北,咱獨二旅也差點被被調過去,軍區命令我們立即集結,準備與新四軍合兵,濟寧以西讓給新成立的晉冀魯豫野戰軍。”

“明白了。”張大缸問道:“那胡連長還有常四海怎麼辦?”

“請他們放心,劉寶會和他們聯繫。”居旅長說道。

放下電話,張大缸對趙排長說:“國民黨如此不分好壞,早晚要倒台,你回去,告訴胡連長,如果還想當八路,會有人給他聯繫。”

“放心吧,張團長,俺們跟着八路干定了。”趙排長走了。

張大缸叫來了二蛋,說:“咱們獨立團要返回抱犢崮,走之前,咱們先回趟村裡。”

“哎呀,我早就想回去了。八年了,呵呵,差一個月,就整整八年了。”二蛋做着手勢說道。

邊鵬和趙宇傑集結部隊,做開拔的準備。早上,張大缸和二蛋穿着借來的衣服,騎着馬,護送着爹娘二叔二嬸踏上了回家的路。二蛋說的沒錯,快八年了,他們繞着村子跑到了大半圈,卻沒回過家。不是沒有機會回去,而是因為張大缸說了,不打走鬼子,絕不回家。

“缸哥,你現在回家了,那個事也該辦了吧?”二蛋騎在馬上,晃着腦袋說:“我剛才可聽見大娘又催你了。”

“哈哈,我看你小子心裏發春了吧?”張大缸笑着說道。

“你小聲點。”二蛋看看身後的兩輛馬車,埋怨張大缸:“你都團長了,咋還這麼說話。”

“行了,裝什麼斯文呢。說吧,看上誰了?”

“看山——唉,說你的事呢,幹嘛往我身上扯?趕緊辦吧,不然兩個都跑了。”

“恐怕現在都已經跑了。她們去了濱海,這兩年連點消息都沒有。”

“哈,你還真想——不是,你到底想娶誰啊?”

“不知道,看緣分吧。”張大缸笑笑:“爹,二叔,快點嘍,想家嘍!”

張大缸和二蛋打了一下馬背,爹和二叔也甩響了馬鞭。

下午,他們回到了村頭。村子沒有多大變化,只是房屋塌了許多,而沒有新建的。狗剩遠遠地看見他倆,迎了上來。二蛋虎着臉扭到了一邊。狗剩只好牽住張大缸的韁繩,喊道:“缸哥,回來了。”

“回來了,你還好嗎?”

“嗯,好着呢。”說著,狗剩擦了擦眼睛。他真的哭了。

家沒有被破壞。張善良帶偵緝隊來過之後,砸壞了門鎖,後來李三的爹又給修好,換了一把鎖。風吹雨淋之後,門鎖鏽蝕了,李三的爹拿來鑰匙,張大缸和二蛋費了好大勁才捅開。院子裏長滿了枯草,打開屋門,一股發霉的味道沖了出來,爹抬頭看看,好在房屋還沒漏水。但在過上一年還沒人居住,這屋準會塌了。

李三的爹老了,但精神頭還行。他點着頭說:“今天到我家吃飯去。”

張大缸的爹笑着拒絕了:“三哥,回到家了,就在家吃了。”

全村的人都來了,一陣收拾,院子裏冒出了炊煙。狗剩提着酒來了,李三的爹讓李四端來了菜。

張大缸心裏暖洋洋一片。他有點捨不得離開了。他還是想留下趕車種地。可他不能了。邊鵬開玩笑地說:“如果你走了不回來,獨立團立即散夥。那旅長還不親自把你給抓回來。”

交談中,張大缸和二蛋得知,李老爺爺和張老爺爺走了,李二爺也走了,全村年齡最大的就屬李三的爹了。可提到李三,鄰居們透出了矛盾的眼神。他當漢奸的消息傳到村裡后,有人恭維,也有人向他家大門上抹狗屎,扔帶尖的石頭。現在,人們除了兩聲嘆息之外,卻不知說什麼了。

但鄰居們都在痛罵張善良,也罵著他的全家。張善良死後,他媳婦改嫁,爹娘先後病死。張大缸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殺死張善良的時候,張大缸心懷萬丈怒火。但現在,他把罪責歸咎到鬼子頭上。若不是鬼子來了,張善良興許還會收斂一些,不止於壞透了。

半夜,鄰居們才全都散去。誰在臨時搭建的草棚下面,爹娘又開始了嘮叨:“大缸,該娶親了。”

張大缸笑了。他知道肖盈已跟隨師部去了東北,而趙娟去了哪裏,他卻不得而知。他說:“好吧,只要你們能找到人,並且人家答應,我就娶。”

爹娘沒辦法不當真了。張大缸和二蛋在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中午,他們來到張老爺爺和李老爺爺的墳前,祭奠一番后,騎馬返回了鄒嶧山林。過了一天,爹趕着馬車去了趙娟的家。

回到小黑山,趙宇傑報告說:“團長,都已經準備好了。”

“好,跟老周他們道過別了吧?”

“說了,也跟附近的老鄉說過了。”

“明天五點出發,靜一些。”張大缸笑笑:“唉,心裏還真捨不得。”

第二天早上,張大缸帶領獨立團離開了戰鬥了近四年的鄒嶧山區。

臨走時,他們站在後山,看着那一座座犧牲戰士的墳,老余、張大缸帶頭哭了。除了猛長個頭的余抗戰外,團部所有的人都哭了。

返回抱犢崮,張大缸仍然關切着濟寧的消息。而劉功本並沒能在濟寧城作威作福了多長時間。

來年一月,就當新四軍和山東軍區合併之時,晉冀魯豫野戰軍第六縱隊揮師東進,連連攻破保安二師駐守的鄆城、巨野、汶上、梁山,並乘勝攻克了濟寧。劉功本逃亡濟寧,卻被信任山東主席抓了起來,以“違抗命令”“消極抵抗”為由下令槍決於汶上蜀山湖畔。

劉功本跟着韓復渠起家,卻也落得與韓復渠同樣的下場。

在獨立團撤回抱犢崮的那一段時間,雖然國共兩黨簽訂了和平協議,但兩軍停停打打,戰爭的陰雲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但總的來說,並沒有爆發大的衝突。

獨立二旅旅轉隸為山東軍區第八師獨立旅。整編過後,已是陽春三月。山裏的春天平和而又安靜。樹木發芽了,小草吐綠了,山坡上的野花像星星一般,在陽光下閃耀着。

就在萬象更新的時節里,師部決定抽調營團長對轄區內的地方武裝,包括民兵連排長進行集訓,為今後發展正規部隊打好基礎。因為按照國共達成的和平協議,我正規軍只能保持國軍七分之一的兵力。集訓大隊大隊就設在師部駐地,為期兩個月。大隊長由師副參謀長擔任。

張大缸被抽中了,還是副大隊長。他剛收拾好行囊,爹風塵僕僕的來了,還帶着另外一位上年紀的人。

這位老人是趙娟的爹。趙娟的爹也知道趙娟在隊伍上了,而且也沒有嫁人。看到老親家登門,又聽張大缸的爹說過之後,趙娟的爹喜出望外。他說:“只要趙娟回來,就是綁也要把她綁到您家去。”

趙娟回來了,但爹沒綁她。趙娟說:“我現在是隊伍上的人,張團長已經符合條件了,你想讓我嫁給他,就到隊伍上去找他,讓他打個報告就行了。我就在臨沂的軍區醫院裏。”

趙娟在家住了兩天,就匆匆和李護士一起,返回了臨沂。趙娟的爹急忙去找張大缸的爹。於是,兩個爹伙在一起,趕着張大缸家的馬車來了。

兩人在山裏轉悠了四五天,才打聽到原來的獨立二旅。一路的風餐露宿,爹快氣壞了:“部隊改名字了,還不告訴你老子,害的你兩個老子在山裏轉啊轉,都快找不到東西南北了。”

張大缸連忙笑着說:“是,是您兒子的不對,來,快到團部歇息,我去給你們兩位老人弄飯去。”

趙娟的爹看到張大缸,心裏更是歡喜。他對張大缸的爹說:“親家,人家都說好事多磨,以前我不信,現在我信了,我這個女婿就是好啊!”

“對了!”張大缸的爹一拍大腿,說:“找着小子沒用,走,老哥哥,咱們去旅部找居旅長去。我這個爹是不行了,管不住他這個大團長了,只有他們領導能治住他。”

“不是,難道女婿不同意。”

“他敢!他就是不好意思。”張大缸的爹笑呵呵地說:“這孩子,別看當團長,指揮一千多人馬,但在這事上,他臉皮薄着呢。”

爹畢竟是爹,而且爹做的事也沒辦法拒絕,邊鵬、二蛋、趙宇傑,還有孟凡志、劉新等人跟着起鬨架秧子,張大缸不敢執拗,只好把飯菜放在馬車上。二蛋還放了一壇酒。

吃着喝着,來到了旅部。說明來意,居旅長笑了:“兩位大叔啊,這事我可不敢下命令,咱們八路軍有規定,婚姻自由,這得看張大缸的態度。”

“態度?啥是態度?”張大缸的爹說道:“本來么,兒女子約父母之命,天經地義的事,又拖了這麼多年,你們領導不為大缸着急?”

趙政委擺着手說:“不是,不是,大叔,興華,哦,不,大缸沒娶親,我們已經夠對不起他了,怎麼能不為他着急。居旅長的意思是說,這事得您兒子同意才行。”

“他敢不同意!”張大缸的爹扭臉看着一直默不作聲的張大缸:“你領導還有你爹,問你呢?”

“嗯,嘿嘿。”張大缸腦袋裏已經亂成一堆麻,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含混地笑着。

“他態度了。”張大缸的爹說道。其實他老人家不知道態度的意思。他還以為是行的意思。

“嗯?”居旅長和趙政委瞪大了眼睛。

“啊,他說行。”張大缸的爹解釋道。

居旅長和趙政委又扭頭看着張大缸。張大缸閉着眼睛,點了點頭。

“你看,他點頭了。”趙娟的爹沖居旅長和趙政委喊道。

居旅長滿臉笑容地說:“大叔,我看到了。大缸,就這麼定了?”

張大缸又點點頭。

“不許反悔!”

“嗯,不反悔。”

“我他娘的就是放屁!”居旅長嗓子眼裏嘟囔了一句,捅捅趙政委。

趙政委笑笑:“那就這麼定了。大缸,你現在就寫報告,我給軍區醫院領導打個電話,這事就差不多了。”

“真的?”趙娟的爹舒了一口氣,對張大缸的爹說:“親家,那咱就別打擾領導了,咱回姑爺的獨立團吧。”

“親家,先不急,把事辦妥了再回去。大缸他娘說了,等着咱們把兩個孩子帶回去,喝喜酒呢。”

“嗯嗯,好好!”

居旅長聽了,看看趙政委。趙政委也看了看居旅長,半開玩笑地說:“緣分這個東西,真是蠻奇怪的哦。”

他倆都想起了遠在東北的肖盈。他們知道,肖盈和趙娟一樣,深愛着張大缸。但張大缸只能選其中的一個。

“等等。”張大缸剛拿起紙和筆,停下了。

屋裏的其他四個人看着張大缸,齊聲問:“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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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扛起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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