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戈一擊
荀啟與荀攸的目光一觸即離。
他收回目光,說話的聲音略微發啞:“士子為何問起這個?”
荀攸道:“聽聞蔡中郎有一女,嫁予河東衛郎。去歲,衛氏一族避災禍,遷往漢中,蔡姬亦隨往。道長在巴蜀之地隱居,漢中為巴蜀至長安的必經之路……蔡中郎心憂愛女,每每提及,皆垂淚自流,不知/道長/可有聽過蔡姬的訊息?”
這一段文縐縐的話婉轉且長,若是換作其他來自未來的穿越客,很有可能在第一時間聽懵,不明白荀攸這段話是什麼意思。
然而荀啟來自特殊部門,在相關專業經歷過嚴格的培訓。因此,荀攸這段話剛剛說完,荀啟就已經提煉了關鍵信息,並明白荀攸的用意。
——荀攸故意提到蔡氏女的下落,是想要借董卓對蔡邕的看重來轉移董卓的注意力,拖延時間並降低他的殺心。
畢竟根據後世情報:名士蔡邕,在董卓專擅期間深受重用。儘管蔡邕最初是被董卓硬逼着徵召,可董卓因為愛重他的文才,不但以火箭速度替他陞官,還“聽其言”,多次為了蔡邕破例,收斂自己的狂妄。哪怕董卓並非事事遵照蔡邕而行,比起董卓一貫的行事作風,這獨一無二的待遇已經驚掉了無數人的下巴。
以董卓對蔡邕的抬舉與拉攏,聽到蔡邕心心念念、失去音訊的女兒就在漢中,且荀啟這個“老道”正好從漢中取道進入長安,董卓怎麼也會替蔡邕問上一兩句,而不是假裝沒聽見,直接把荀啟丟鍋油炸。
果不其然,董卓讓兩個衛兵先站到一邊,揣着一身肥肉往荀啟的方向挪了幾步:
“你若是知道什麼,就全部道來。假如情況屬實,或許可以饒你一命;如若有一句謊言,或是為了活命而編造消息,本太師就讓人將你凌遲車裂,再把碎骸放鍋里一片片地炸。”
到底是趁亂打劫、挾持天子的第一人,董卓並非憨傻之輩,幾句威逼利誘便能叫人慎言。
但荀啟早已通過董卓方才的言行與史載的事迹,清楚地知道董卓剛愎、急暴的性格弱點,而他要做的,就是利用董卓的這些弱點,順利脫身。
荀啟沒有第一時間回復董卓的話,他的臉上還帶着急性心臟病發作的後遺症,面色灰白,唇中發紫。在董卓徹底不耐煩之前,荀啟從懷中掏出一個荼白色的玉瓶,掀開蓋子,往自己嘴裏抖了兩粒藥丸。
董卓疑道:“你在做甚?”
荀啟不答,吞下藥丸,暗中運起氣勁,促進全身的血液循環。
不消片刻,他的臉色便肉眼可見地紅潤起來,臉上的死色與嘴唇上的紺紫迅速退散。
這一幕震驚了董卓,他認定這是荀啟剛才服用的藥丸的功勞,又往前走了兩步,抬起肉手對臨近的衛兵道:
“快把藥瓶取過來給本太師瞅瞅!”
衛兵們正要上前,卻見荀啟緩緩搖頭:
“此葯有一味為晨露,采自不咸山雪蓮,最怕血腥之氣。諸位兵將手上沾有血腥,若貼身接觸,哪怕隔了玉瓶,也會使神葯失了藥效。”
在場的衛兵都聽從董卓的安排,輪流給被捕者用刑,持續了一整夜,自然每個人手中都存在濃厚的血腥之氣。
唯一沒有沾染血腥的,就只有作為“殺雞儆猴”那隻猴的荀攸,與只動動嘴皮子,沒有親自下場的董卓——天亮的時候董卓倒是想親自動手給荀攸一個“教訓”,可荀啟來得太過及時,讓他無從踐行。
董卓當然不會讓不信任的荀攸去拿葯。
他一想到這瓶子還得自己去拿,忍不住起了疑心。旋即,董卓轉念一想。
這妖道的說法雖然透着古怪,可剛剛藥丸的神奇也是他親眼所見。
如此神奇的藥丸,有些奇特的要求也不是不可能。
董卓半信半疑,最終還是葯的誘.惑佔了上風。
更準確地說來,他壓根沒把荀啟放在眼裏——雖然剛出場的時候生出几絲戒備,但“荀啟”被他一戟嚇得腿軟,瞬間病懨懨的模樣太過深刻,使他不自覺地生出輕視——自然也不懼怕可能存在的小手段。
所以他命令衛兵給荀啟搜了身,確定他沒攜帶匕首之類的暗器,就讓衛兵們撤開一些,去不遠處候着,自己親自過去拿取藥瓶。
在靠近荀啟的途中,董卓並非毫無戒心。
但他到底受了前一次的影響,潛意識裏未把荀啟列為一合之敵,沒有帶長戟過去。
他三兩步走到荀啟跟前,舉起蒲扇大的手抓向玉瓶。
就在玉瓶即將落入董卓之手的時候,荀啟突然有了異動。
沒有完全放下戒心的董卓立即化抓為拍,將大掌砸向荀啟的腦門,卻不料被對方虛晃一槍,眨眼便以詭譎的步伐來到他的身後。
同一時刻,荀啟懷中的拂塵斷為兩截,露出內部藏着的一枚刀片,被荀啟無縫銜接地夾在兩指之間,抵上董卓頸側的大動脈。
董卓的身形立即僵硬了一瞬。
荀啟順勢從身後伸出另一隻手,扣住董卓的脖頸,進一步遏制了他的行動。
“都留在原地,放下武器。如若不然——太師要有個三長兩短,那可便是你們的罪過了。”
荀啟持刀片的手極穩,話語宛若頑笑一般帶着笑意,輕飄飄的毫無威脅。
可他殺意飽滿的黑眸讓所有衛兵停下救援,投鼠忌器不敢有任何舉動。
董卓臉色黑到極致:“好個妖道,狗膽包天。你以為挾持了本太師,就能從守衛重重的長安獄逃出去?”
指間的刀片在董卓表皮上留下一道極淺的血痕,立時讓他閉了嘴。
荀啟幽幽地道:“不知在太師心裏,你的性命與我這條‘狗’命——哪個更值錢一些?”
這還用問?
董卓徹底陰下臉,切齒恨恨地道:“你欲如何?”
荀啟沒有直剌剌地坦白原主的動機,而是放聲笑了笑,學着記憶中的模樣,重新做出世外高人的姿態:
“李某雖為方外之人,卻是看不慣太師這動輒把人打得血肉模糊的做派。太師若能心存善念,將這所牢房中的所有人放了,不再以折磨為樂,李某自然不會再讓太師為難。”
形勢比人強,不管董卓心裏再怎麼暴怒,再怎麼憋屈,他也只能依照荀啟的要求,命人把那幾個血人放下,抬去醫館救治。
荀攸也是這間牢房中的一員,董卓為了活命,自不可能單獨留下他,可荀攸竟是不肯走。
他的理由是“清者自清,不願戴着罪名離獄”,但荀啟通過短時間的接觸與史載資料,知道荀攸絕非迂腐之人,這冠冕堂皇的理由不過是他的借口。
荀攸決心留下是真,但顯然另有理由。
荀攸既然不願離開,荀啟當然不會勉強。
他不許牢房中的衛兵私自離開,挾着董卓挪向後門旁的馬廄。
眼見目的地近在咫尺,離成功逃離又近了一步。
突然,荒蕪的林道突然傳來隱約的對話聲,一個身形魁偉的紫冠將軍被僕從引着從林道的另一頭走來,那將軍的手中正提着一柄做工神異的畫戟。
被壓着走的董卓也看到了那人,立時目光一亮,中氣十足地吼了聲。
“我兒奉先,速來相護!”
聽到“奉先”這二字,荀啟的面色驀然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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