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秋後再出山 （二）
窩在山裏啥事也幹不成。滿根和杜世康、劉世寬商量了大半夜，命令有倉帶領趙曉宇和李鵬睿看家，花貓也留下；其餘弟兄立即出山，找機會捅鬼子一刀。如果有可能，他還想弄點物資。糧食暫時不用愁，這個冬天基本夠了。可是天氣越來越涼，單衣有些扛不住了。冬天就要到了，得弄些棉貨，不然大雪一旦封山，那滋味可不大好受。雖說冬天可以打獵，各種野獸的毛皮都是最好最暖和的禦寒衣物，只是這麼多弟兄，短時間不一定能弄齊那麼多皮毛，還是弄些現成棉貨保險。當然，他知道魚和熊掌不能兼得，眼下要緊的是給鬼子製造麻煩。
秋天本來就多雨，今年似乎特別多，秋後就沒咋見過太陽。家裏勞力較多、又比較勤苦的老百姓糧食都入了倉，那些勞力少、收秋後鬆了口氣的家裏可發了愁。高聳的糧食垛堆在場上，眼看着要發霉，誰不愁啊？滿根雖然不種地，可每年都幫助老丈人收秋，知道老百姓的酸楚。他盼着天晴，哪怕晴幾天也能解決大問題。
可是陰雨綿綿，一點也不見放晴的跡象。滿根心裏真替那些還沒有打場的老鄉着急，恨不得一步跨出山去，為那些老鄉解圍。然而獵人團沒有那麼大的力量，不能為所有的老鄉排憂解難，目前能做的就是多打死幾個鬼子漢奸，為父老鄉親們出口惡氣。
繳獲偵緝隊和警察所的雨衣派上了大用場，弟兄們再也不怕淋成落湯雞了。可惜雨衣有點少，達不到每人一件。有倉等老鷹山裡長大的獵人只好忍痛割愛，讓其他弟兄穿雨衣，自己用枝葉編織雨披。
天黑前，獵人團到達山邊，在石崖下隱蔽休息。山邊沒有人影，連只鳥兒都看不見。滿根靜靜的蹲在石坎下，仔細聽着周圍的動靜，等待出山偵察的孫連平和栓子的消息。
後半夜，栓子回來了，小聲向滿根彙報了山外的情況。滿根跟杜世康和劉世寬咬了幾下耳朵，命令獵人團向山外秘密運動。
“沙沙”的雨聲幾乎掩蓋了所有動靜，夜裏伸手不見五指。憑藉熟悉的地形，加上郭家村據點明亮的燈光指引，獵人團迅速來到山根下，隱蔽在灌木草叢裏。近幾個月以來，郭家村據點加強了防衛，巡邏隊沿着老鷹山根一直走，繞過郭家村，再到據點東邊和北邊，從早晨到半夜，每天都要轉好幾圈。巡邏隊一般為十來個人，都是駐紮在郭家村據點的所謂“保衛團”，戰鬥力比警察所強不了多少。
地形熟悉，加上實力壯大，獵人團完全可以打巡邏隊個伏擊。滿根思謀良久，又跟杜世康和劉世寬商議了好幾次，決定還是暫時不動巡邏隊。他的目標是鬼子，無論在哪裏用什麼方法，只要打痛鬼子就行。至於這幫巡邏隊，就像砧板上的菜，啥時候都可以吃掉它。
觀察了一會，沒有發現異常。滿根輕輕發出信號，獵人團鑽出草叢，狸貓般向公路撲去。公路上沒有任何車輛，除了靠近據點的數百米路段能照到光亮，其他路段漆黑一團。
滿根撲到公路邊，左右觀察了一下，飛身躍上公路，幾個縱躍就到了公路對面。獵人團其他兄弟也都越過公路，黑暗中向東疾行。
向東走了幾里地，滿根命令向北急進。獵人團在南邊搞了一次糧食，郭家村以南防衛加強了不少，不大好下手，那就去郭家村北邊試試。其實郭家村以北的防衛一點也不比南邊鬆懈，只不過北邊地形比較複雜，活動起來相對隱秘一些。他們沒有從北邊直接出山，而是從東邊秘密出山，然後再繞道北邊，想給鬼子來個突然襲擊。
天亮后，獵人團已經疾行了好幾十里，在距公路二三里的山坳里隱蔽休息。孫連平和栓子在山頂上埋伏觀察。滿根吃了點乾糧，心裏老是不大踏實，也悄悄爬上山頂，摸到孫連平身邊埋伏下來。
雨還在“淅瀝瀝”的下着，卻比昨夜小了許多。不遠處的老鷹山已經起了霧，看樣子天氣要放晴了。滿根又喜又憂，喜的是天終於要晴了，老百姓的糧食不用擔心了；憂的是要起霧了，到時候啥都看不見，萬一遇到情況咋辦？他仔細觀察着周圍地形，又看了一會公路，心裏稍稍有點底了。這一帶全是小山樑，地形比較複雜，只有靠公路的幾十米較為平緩。鬼子為了掃清射界，把公路兩邊數十米的灌草全部燒光，但數十米後面的山樑灌草依然茂密，比較容易隱蔽。
遠處傳來一陣轟隆聲。不大一會，一輛鐵疙瘩從南邊駛了過來。滿根雖然沒有近距離見過這玩意，但聽李世寬他們說過，知道這是鐵甲車，子彈打不穿，一般炮彈也炸不透。他撥開草叢看着漸漸駛近的鐵甲車，心想獵人團要是也有這麼一輛就好了，開着它，闖進郭家村，闖進老鷹鎮，把那些鬼子漢奸全都碾成肉餅……
鐵甲車隆隆駛了過去，滿根收回目光。據偵察，鬼子的鐵甲車一直要巡邏到縣城附近，返回來得幾個小時，暫時不用擔心這玩意了。這時候，南北兩邊都響起了隆隆的聲音，並且很快就響成一片，兩邊都有車隊過來了。他低聲命令孫連平和栓子隱蔽好，不許發出任何聲響，同時向山下發出信號，命令所有人保持高度戒備。其實他心裏非常清楚，這一帶公路兩邊根本就沒有村落，也沒有炮樓，鬼子汽車是不會停的，就算停下也不敢輕舉妄動。那麼多汽車，誰知道都裝的啥玩意，萬一哪輛車上裝着幾十個鬼子，那可真就糟了。
但是滿根也無法後退。這一帶沒有高山，也沒有大樹，二十幾人大白天在低矮的灌草間活動很容易被發現。他之所以在這裏埋伏，就是想碰碰運氣，看看有沒有放單的汽車，或是小股鬼子漢奸，能碰上就打一傢伙，撈點稻草，碰不着只能等晚上再轉移，到別處再碰運氣。
雨停了，霧卻越來越大，到處白茫茫一片，不大一會數十米以外什麼都看不見了。每當遇到這種天氣，滿根都會想起“鋪天蓋地”，這漫天遍野的濃霧可不就是“鋪天蓋地”嗎？不過，他這會可沒心思欣賞霧景。公路上汽車一輛接一輛的隆隆駛過，雖然看不見，但大致可以聽出都是重車。天地已經連成了一片，看樣子這濃霧一時半會也不會散去，乾脆後撤幾里地，等霧散開了再做打算。
“司令，這霧太大了，啥都看不見，萬一偵緝隊摸上來可就麻煩了，咱們先撤吧！”杜世康和劉世寬悄悄爬上來。
“嗯！”滿根小聲答應着，又很不甘心的看着公路方向：“他娘的，多少車啊？跑了這半天也沒跑完，狗日的都拉的啥東西？”
“聽聲音少不了。霧大，加上錯車讓道，小鬼子跑不快，這半天也沒過完。拉的肯定都是軍用物資，武器彈藥，糧食，也可能有別的物資……”杜世康小聲說著，眼睛始終盯着公路方向。
“哎！好像有輛汽車停下了，對，是停下了！狗日的，大霧天的停車幹嘛？”滿根仔細聽着，一臉的疑惑。
“司令，這麼多汽車，您可真行……可能是鬼子停下尿尿方便，馬上就會走的。”劉世寬瞪大了眼睛。他相信滿根，尤其相信滿根自幼練就的異常敏銳的感覺和超乎常人的聽力。
“老大功夫了，狗日的咋還不走？”滿根耳朵貼在地上。
隆隆的聲音漸漸遠去，滿根耳朵一直沒有離開地面。劉世寬和杜世康伏在滿根身邊，連大氣也不敢出。孫連平和栓子也都伏在地上仔細聽着，並不是聽周圍的動靜，而是聽滿根的命令。
“杜司令，劉司令，你們聽，公路上還有動靜，好像有人說話，還有叮叮噹噹的聲音。那輛汽車沒走，就在路上停着。”滿根悄聲說。
“司令，應該是車壞了，正在修理。這麼大的霧，能見度只有十來米，公路上可不大好跑。您聽，南北兩端都沒有聲音，估計汽車都停了，等霧散了才走。他娘的，這輛車壞的……”杜世康拔出了手槍。
“靠上去！”滿根果斷的一揮手。
天氣特別涼，甚至有些冷。濃霧就像凝固了一般，久久不願散去。滿根貓腰向公路小跑，幾乎沒有一點聲息。其他兄弟也都盡量壓低身形，散開跟在後面，不發出一點聲息。
公路上聲音越來越清晰，可四周依然白色茫茫。估摸距公路只有二三十米了，滿根總算看見汽車的模糊輪廓了。看到的跟聽到的一樣，只有一輛汽車。可惜不知道車上有幾個鬼子，也不知道周圍有沒有哨兵。
滿根蹲下身子觀察着，揮手讓杜世康和劉世寬靠上來，其他弟兄都蹲在地上靜候命令。他瞪大眼睛看了一會，又伏下身子聽了一陣，仍然無法判斷車上及周圍究竟有幾個人。事不宜遲，他扭頭跟杜世康和劉世寬咬了幾下耳朵，把步槍遞給劉世寬，又向後面揮了幾下手，拔出短刀輕手輕腳向前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