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目的
第三十七章目的
李昊陽特意把餐廳選擇在何小燕家附近,這家餐廳有點兒地中海的風情,看上去唯美又浪漫。但這家西餐廳的招牌菜卻是小龍蝦,而小龍蝦是何小燕的最愛。
在何小燕趕來之前,李昊陽已經將所有招牌口味的小龍蝦全部點了一遍。
點完菜,李昊陽就立即給銷售總監余建發了個微信,再抬頭就看見何小燕已經俏生生地立在他面前。何小燕畫著精緻的妝容,身着一襲黑色連衣裙,正巧笑嫣然地看着他。
“何經理……”李昊陽立即起身,笑着說,“我都做好等待的準備了,沒想到你居然這麼快就到了。”
“我可不敢讓李總久等啊。”何小燕放下包包,在李昊陽的對面坐了下來。
何小燕雖是微胖身材,但一身黑色連衣裙倒讓她的身形顯得苗條不少,身體曲線玲瓏有致,這大概也是她喜歡黑色系的原因。
“別嚇唬我,這種玩笑可開不得!”李昊陽笑着給何小燕遞了一杯果汁,然後便招呼服務員立即上菜,“沒有把您當外人,所以就近選了這家小龍蝦店。”
“真沒想到在我家附近還有環境這麼好的小龍蝦店……”何小燕一邊喝着果汁一邊打量着餐廳的環境,笑着說,“你不會是對我做過調查吧,不然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小龍蝦?”
見何小燕問得如此直接,李昊陽微微一怔,然後笑着回答:“我哪敢調查您啊!訂這個之前也沒有和您商量,我就覺得你們這些小女孩兒都喜歡吃這個,所以就擅自做主了,您要是不喜歡的話,咱們就換個地方。”
已經三十二歲的何小燕很樂意聽到李昊陽把自己和小女孩兒劃上了等號,因為這句話,她的心情也立即變得更加愉悅起來。
“這裏挺好的!只是……”何小燕面帶紅暈地說,“你和我說話能不能不要總說‘您’,這樣稱呼都把我喊老了。”
“是我用詞不當……”李昊陽笑着解釋,“一會兒罰我給你剝蝦吃。”
何小燕聽他這麼一說,“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六盤火紅的小龍蝦端上餐桌,李昊陽戴上手套便開始主動剝蝦,他先把每種口味都剝了一個,再小心翼翼地把蝦肉放進何小燕的餐具里,笑着說:“你先嘗嘗哪種口味的好吃,我多剝一些。”
何小燕一聽,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你也吃啊,我一個人吃多沒有意思。”
“我先給你剝點兒,等會兒再吃。”李昊陽一邊動作嫻熟地剝着龍蝦一邊說,“聽說吃蝦肉不會長胖,這大概就是你們女孩子喜歡吃的原因吧!”
何小燕沒有說話,她盯着李昊陽看了一會兒,試探性地問:“看李總這剝蝦的動作很是嫻熟啊,你女朋友真是好福氣啊!”
李昊陽不以為然地笑了起來,解釋說:“我哪裏來的女朋友啊,不過就是小時候在農村喜歡捉蝦,自然就成了一枚吃貨罷了。”
聽了李昊陽的話,何小燕露出一絲歡欣的笑容,吃得也就更加心安理得起來。
給何小燕剝了半碗蝦仁之後,李昊陽才去掉手套端起自己面前的啤酒舉了過去,神情莊重而認真地說:“何經理,感謝你對我的幫助,希望我和龍騰公司沒有讓你失望!”
看着李昊陽認真而鄭重的表情,何小燕抿嘴就笑了起來,她端起面前的半杯啤酒舉過去說:“來,給我添滿!”
李昊陽表情一怔,而後笑着說:“女孩子家還是少喝點兒酒為好,這酒有點涼……”
“給我添滿嘛!”何小燕執着地說。
李昊陽見狀,無奈地笑了笑,一邊倒酒一邊又柔聲關照道:“那你小口喝,少喝點兒啊。”
待酒水添滿之後,何小燕把酒杯舉向李昊陽,面帶微笑地說:“其實,你一開始找我的時候我心裏是拒絕的,事實證明你做得很好,我不後悔幫助你,希望你們公司做得越來越好!”
當初,何小燕也是對龍騰公司持懷疑態度,後來經不住李昊陽的軟磨硬泡才勉強答應給他們核銷大部分的廣宣費用。但是,前提條件是一個月之內必須產生一定的銷量,這也是她能夠說服郭鴻才的唯一條件。
沒想到,龍騰公司這段時間的銷量完成得相當好。
“我會繼續努力的,一定不會辜負你對我和龍騰公司的心意。”李昊陽說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何小燕面帶微笑地看着李昊陽喝完,這才舉起酒杯,剛抿一口就被李昊陽攔了下來。
“你意思一下就行了,你今天的主要任務就是吃小龍蝦!”
見李昊陽如此體貼,何小燕心覺溫暖,也就笑着順勢放下了酒杯。
“我聽說你們最近把天昊公司擠兌得比較厲害。”何小燕邊吃邊問。
“我自己還轉不過來呢,怎麼有功夫去擠兌他們呢?”李昊陽解釋說,“我們做了新車型首發儀式之後,向領導保證的一個月要產生多少銷量,可能是我們的銷售價格就一直沒有收上來的原因吧,他們誤以為我們要打價格戰,還專門派他們的銷售總監來和我們談條件,你說是不是太可笑了?”
“那給他們解釋清楚沒有?”
“我為什麼要解釋呢?每家公司都有自己獨特的經營模式和營銷手段,我要是給他們說清楚的話,豈不是露出我們的底牌了?不過,我聽說他們最近也一直緊跟着我們的價格走,大概是把我們當競爭對手了吧。”
“看來你是很幸運的。”何小燕盯着李昊陽說了一句。
李昊陽再次舉杯致謝道:“這還不是多虧何經理的幫忙,如果沒有大區提供支持的話,單憑我一個店的活動肯定不會產生這麼好的銷量。能有現在的成果,你功不可沒!”
何小燕端起杯中酒舉了過去,還沒有等李昊陽反應過來,她便一飲而盡。
“你少喝點兒,多吃點兒菜!”李昊陽再次戴上手套為何小燕剝起了小龍蝦。
“其實,對於女人來說,事業做得再好,也遠不如穩定的家庭重要……”何小燕邊說邊為自己倒滿了一杯啤酒,她看着李昊陽神情落寞地說,“今年,我爸媽對我催婚催得特別厲害,我都快招架不住了!”
對於何小燕的婚史以及她和郭鴻才之間的感情糾葛,李昊陽也聽說過一二。但是,他明顯可以感覺到自從上次吃飯之後,何小燕一直在向自己示好,現在又突然聽對方說被催婚,李昊陽一時不知如何應答才好。
“你也和我一樣整日被父母催婚吧?”見李昊陽沒有說話,何小燕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李昊陽神色略顯尷尬起來,他笑着說:“這個可以理解,都一樣。”
何小燕撩了一下秀髮,半開玩笑地說:“你現在有心儀的對象嗎?”
李昊陽剛準備回答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何經理,不好意思,公司人打來的電話。”李昊陽一邊向何小燕表示歉意一邊按下了免提鍵,銷售總監余建急切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了過來,“李總,打擾您了!有個事情不得不跟你彙報,咱們公司來了一批維修客戶正在那鬧事兒呢……”
李昊陽看了看腕錶,沒好氣地說:“都晚上九點了,什麼奇葩客戶大晚上的去鬧事兒?”
“是啊,可是怎麼勸說都不行,非要見總經理。”
“公司值班的人呢,你們一幫子人連個投訴都還搞不定嗎?”李昊陽在接電話的同時,發現何小燕的臉上露出了不悅的表情,故意提高音量說,“我正忙着呢,你們看着處理!”說完,不由分說地直接掛掉了電話。
何小燕滿意地微微一笑,諷刺般地說:“這種小事兒還麻煩你這個總經理,那你平時是不是要累死了?”
“沒辦法。”李昊陽無奈地說,“最近一年招進了不少新人,都還在學習過程中,很多時候還是需要耐心指導才行。”
何小燕點了點頭表示理解,提醒地說:“我剛才問你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李昊陽定了定心神,還沒有來得及回答,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真是不好意思。”李昊陽表情很無奈地再次接通了電話,他再次按下了免提鍵,余建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李總,我真不是故意打擾您休息。可是,這邊客戶已經報警了,現在警察非要讓您過來一趟,我這也是沒辦法……”
李昊陽頗感無奈地抬頭看了何小燕一眼,而後對余建說:“你們這群笨蛋!我知道了,我這就趕過去,你們在公司等着!”
“要是真有事兒,你就先去忙吧。”何小燕的表情雖然不悅,但是,這種突然狀況也只能理解,她勉強笑着說,“反正這家餐廳離我家也比較近,走幾步也就到家了。”
李昊陽神色極為尷尬,給自己倒滿了一杯啤酒,歉意十足地舉起杯子:“何經理,本來我今天準備好好跟你聊聊,實在不太湊巧。這種狀況,我不得不出面處理,下次我再當面賠罪!”
何小燕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小口,放下杯子后微微朝着李昊陽點點頭:“沒事兒,你先去忙吧。”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李昊陽哀嘆一聲,而後雙手作揖地起了身,說,“用餐的費用我已經付過了,感謝何經理的理解,那我就先去處理事情了。”
何小燕勉強微笑着點了點頭,目送李昊陽走出了餐廳。
一走出餐廳,李昊陽就看見余建在一旁的車子裏衝著自己揮手,他疾步走了過去,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怎麼樣,電話打得還算及時嗎?”余建一邊開車一邊問了一句。
“還算及時,不然我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了……”李昊陽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說,“幸好我選的餐廳就在她家附近,要是遠的話,肯定要送她回家才行。”
“領導,你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兒不厚道,畢竟人家剛剛幫了我們……”余建不解地說,“我真不明白你是怎麼想的?一個美女送到你面前你都不笑納,說句不怕死的話,你是不是有問題啊?”
李昊陽仰靠在副駕駛的椅背上閉目養神了起來,並沒有理會余建的玩笑之語。過了一會兒,才心有餘悸地說:“我剛才就擔心她要跟我一起去公司,如果這樣的話,那咱們就穿幫了。”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我只能說已經處理好了。”余建見狀忍不住笑着說,“我就不明白了,一個做會計的女人能有多大的能耐可以把你給鎮住。”
“你懂什麼!”李昊陽睜開眼睛衝著正偷着樂的余建說,“這女人明顯是個既不能得罪又不能靠近的主兒!如果得罪了她,會直接影響所有的廣宣費用的支持。這次要不是她幫忙,咱們公司怎麼可能會拿到新車型的首發活動,正是因為有了這次費用的支持,你們銷售部才有一個月的營銷價格支持。不然,你們靠什麼取得現在的銷量!”
余建點了點頭,而後疑惑地問:“我看那個何經理長的還不算難看,你們男未婚女未嫁的,為什麼不試着接觸一下呢?”
“你這話最好不要亂說,我還沒有活夠呢,如果不明不白地死在郭鴻才的手裏,那才叫一個冤枉呢!”
余建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然後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車子在江邊的馬路上疾馳着,李昊陽把窗戶開出一條縫隙來,熱風夾雜着江水的潮氣迎面撲來。他將頭緩靠在椅背上,想起何小燕用餐時的嬌羞表情,僅僅是因為一個小小的剝蝦舉動,沒想到就讓她一個大女人露出了小女生的模樣。
“呵呵……”李昊陽不自覺發出一陣嘲諷般的笑聲,“看來女人還真是貓性十足,誰對她好一點點就可以跟誰走。對於這種色令智昏的感性的女人來說,虛情假意和真心實意並沒有什麼區別!”
方正公司里,銷售部按照安一諾的要求加裝了十輛精品車,其中的兩輛車擺放在了展廳的重要展示處。
丁輝按照要求制定了相關的銷售政策和價格,並給每個銷售顧問增加了一輛精品車的銷售任務。這一舉動無疑加重了銷售團隊的壓力,儘管集體抗議,但在丁輝的勸說之下,這場風波才慢慢平息。
這期間,安一諾沒有任何錶態,依然堅持自己的觀點讓丁輝把這十輛的精品車政策執行下去。丁輝雖然苦不堪言,也只能默默承受,只是偶爾,他還是會去找簡墨倒倒苦水。
自從和安一諾發生爭執之後,簡墨沒有再主動找過安一諾。他現在的職位只是行政經理,他要時刻提醒自己不能越級,以後業務上面的事情也盡量少參與一些。
此刻,簡墨看着總部新發來的需要及時回執的郵件,他不得不去找安一諾。
“安總,這是新發來的郵件,需要您簽字后立即回執。”簡墨知道安一諾還在生氣,他說話儘可能地小心翼翼。
安一諾從文件堆里抬起頭,先雙抱着水杯喝了幾口,這才有氣無力地問了一句:“什麼郵件?”
“關於本季度的任務進度的郵件,您看看是如實上報還是虛報……”簡墨突然發現安一諾面色通紅,大熱的天她卻緊緊地抱着裝滿熱水的杯子,他有些擔憂地問,“你不舒服嗎?”
安一諾沒有說話,只看着簡墨手裏的郵件說:“拿給我看看。”
簡墨雙手把郵件遞了過去。
“先少報二十五輛吧……”安一諾沒有說完便咳嗽起來。
“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簡墨趕緊說了一句。
安一諾搖搖頭,補充說:“時間沒有多少了,大家也都在努力,我這時候休息,影響不好。”
安一諾說完,又雙手抱着熱水喝了起來。
“好吧。”簡墨點了點頭,正欲轉身離去,但還忍不住叮囑道:“如果實在扛不住了,就不要勉強。”
簡墨離去還沒有幾分鐘又迴轉過來,他把手裏的體溫計遞給了安一諾,輕聲說:“你先測一下體溫吧,有問題叫我。”
十分鐘過去后,安一諾依然沒有動靜,一向沉着的簡墨卻不淡定了,他快步向安一諾的辦公室里走過去,只見安一諾趴在桌上的文件堆里一動不動。
簡墨站在辦公室的門口輕聲問:“安總,你怎麼樣了?”
安一諾沒有反應,依然趴在桌上。
簡墨見狀,心裏十分擔心,他快步走了過去,只見安一諾的臉色變得更加通紅,她正發出難受的囈語聲。簡墨拿起桌上的體溫計看了一眼,溫度計上顯示三十九度六。
“安總,安總……”簡墨再次對着安一諾喊了兩聲。
安一諾微微睜開眼睛,看了簡墨一眼,虛弱地說:“我頭疼,好難受……”
“你把車開到展廳門口等我,然後去醫院!”簡墨拿出手機快速撥通了行政部司機的電話,然後橫抱起安一諾快步朝外走去。
車子朝着醫院的方向快速疾馳,安一諾倚在簡墨的肩膀上囈語不斷。
“謝謝你照顧我……好冷……”
“尼泊爾是你……怎麼又是你……”
“……”
掛了急診,醫生檢查之後開了點滴,簡墨坐在一旁盯着液體一滴滴落下來,順着輸液管緩緩流進安一諾的血管中,他滿心的擔憂,又突然覺得是自己的疏忽,這一陣子如果不是他心裏憋着一股氣,任由她疏遠自己,不然他早就會發現這女人身體的不適了。
簡墨寸步不離地在一旁守着,直到第四瓶液體快要滴完的時候,他才發現安一諾醒了過來,睜着眼睛無力地望着他。
“你醒了?”簡墨起身問。
安一諾點了點頭,她的眼睛看起來紅紅的。
“好點了嗎?”簡墨關心地詢問。
安一諾點了點頭,一滴眼淚順着她的眼角滑落下來,她虛弱地笑着說:“好多了,謝謝你。”
“想不想吃點兒東西?”簡墨輕聲問了一句。
安一諾微笑着搖了搖頭,然後抬手抹掉滑落的眼淚。
“那我去給你打點熱水擦下臉。”簡墨說著起身離開,留給安一諾一點空間獨自整理情緒。
簡墨拿着一條新毛巾放進盆里用開水燙了又燙,之後又用溫水洗了洗擰乾之後走回安一諾的旁邊,輕聲說:“剛剛太危險了,你都燒到三十九度六了,下次不舒服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人在生病的時候就會無比脆弱,安一諾開始想念那座有父母在的小城市。在這個繁華的大都市裏,她已經記不清楚多少次自己一個人吃藥打針,多少次帶着發燒的身體佯裝淡定地與人開會談判……只是這一次,她再也沒有辦法像從前那樣,能夠咬咬牙,獨自一人扛過去。
不過,幸好有簡墨在身邊。
想到這裏,安一諾的心中一暖,所有關於簡墨的畫面像電影膠帶一樣開始倒放:失戀的時候在酒吧買醉,他和高景琰去酒吧挖自己來方正公司就職;公司出現難題,他來善後;遭到李昊陽糾纏時,他為了自己揚起的拳頭;劫匪搶劫時,為了守護自己的安全,他假冒身份以身犯險;尼泊爾醉酒時,他體貼溫柔的照顧……
其實,在上次會議之後,安一諾就對自己的錯誤決定進行了反思。尤其是在經過銷售部的集體排斥之後,讓她更加清楚地意識到了簡墨的話是對的。
而自己僅僅因為對方的一次忤逆,就開始故意疏遠和冷落,甚至直接讓他不再擔任自己的助理,而只擔任行政經理一職。一想到這些,安一諾就羞愧難當,為了所謂的領導者的尊嚴就直接置別人的意見於不顧,置公司的利益於不顧……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已經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模樣,甚至覺得自己和很多剛愎自用的管理者沒什麼兩樣兒。
“你退燒了,出了好多虛汗,我幫你擦一下額頭。”見安一諾一直不說話,簡墨輕聲說。
安一諾輕輕點了點頭,眼淚忍不住再次流了下來。
在這一刻,她再也不想做那個雷厲風行高高在上的總經理,她只想做一個有人疼愛的小女孩兒。
“你是對的!”安一諾突然開口說,“上次的決策是我錯了,我不應該在明知道這是陷阱的情況下,還故意往裏面跳……”
“我也有我的問題,畢竟是你是公司的總經理!我當時不應該當著大家的面來反駁你,應該私下和你商量……”簡墨直接打斷了安一諾的話,他猶豫了片刻才說,“剛聽公司人說龍騰公司的總經理李昊陽去公司找你了,我讓人隨便編個理由給他打發走了。”
簡墨糾結又矛盾的表情被安一諾清楚地看在眼裏,她突然淚眼婆娑地笑了起來。
“打發就打發了吧,我也不想見他!”說完,安一諾突然跳轉了話題,鄭重地問了一句,“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姑娘了?”
正在給安一諾擦拭額頭的簡墨聽到這話,手上忍不住一抖,他撤回手緊張地望着安一諾:“你怎麼知道?”
這個在職場上一向淡定自若的男人鮮少露出不安的神情,這一刻,他的表情就像一個偷吃了糖果被大人發現的孩子,慌亂而膽怯。
“我只是猜測而已,並不確定。”安一諾忍不住偷笑起來,“是哪個姑娘,需要我去幫忙說道說道嗎?”
簡墨怔了怔,這才明白是自己的表情露了馬腳。
“不用,不用……”簡墨苦澀地笑了笑。
其實,簡墨何嘗不想吐露心聲,記得當初在酒吧里見安一諾的時候,她正因為感情問題悲傷欲絕。當時她醉得厲害,送她回家的時候,她口口聲聲念叨的都是李昊陽那個混蛋。此後,簡墨又親眼看見過李昊陽在樓下等她,然後隔三差五的去公司找她……安一諾是個工作狂,或許只有瘋狂的工作才可以填補受傷的內心。但是,簡墨卻在無意中也見證了她很多黯然傷神的時刻,大概是因為李昊陽在她的心裏還有着一席之地吧。
不過簡墨自己也沒有想到,在兩個人的日常接觸中,安一諾居然就這樣悄悄地鑽進了自己的心裏,就再也沒有離開……
思前想後,簡墨決定不去驚擾安一諾的心事,這也是他保持沉默的原因。他始終覺得,時間可以給出正確的答案。
“你知道嗎?我做了一個夢。”
安一諾冷不丁地開口,令簡墨動作頓住。他重新看向她,問道:“什麼樣的夢?”
安一諾的一雙眼睛就這樣直視着簡墨的臉,她深深地看着他,輕聲說:“夢裏有泄了一地的月光,好像水銀一般流淌在地板上。我夢見風吹起紗簾,有個男人就坐在我的身邊。他細心地照顧我,一點都不計較我身上的污穢。他輕柔地為我蓋上被子,認真地看着我。”
簡墨的心跳隨着安一諾的話語不斷加快,那心跳聲如同擂鼓,一聲聲地令簡墨不知所措。
“他還說了一句話。”安一諾有些躊躇,但最終還是說出來了。
簡墨只覺得自己的嗓子被誰捏住,他無法立即發聲。過了許久,他才問:“那個男人說了什麼?”
“他說……”安一諾仔細地望着簡墨的臉,眼看着這個一向淡定的男人眉宇之間儘是緊張。安一諾忍不住在心裏默默地笑了起來。“他問我,我的心裏現在還能允許別人走進嗎?”
簡墨問:“那麼你的答案呢?”
安一諾柔柔地笑了起來:“你告訴我,那是不是夢?”
簡墨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見安一諾接著說:“如果那不是夢,那我就告訴你。那個我夢裏的男人已經走進了我的心裏。”
諧程公司,賈開濟坐在詹明達的辦公室里,兩個人邊喝茶邊聊天。
“想當初咱們一起在北京跑業務的時候,騎着自行車滿大街發傳單,鑽了多少衚衕都記不清楚了,現在想來還真是不容易……”詹明達嘆了一口氣,感嘆地說,“當初咱倆還一起競聘過採購主管呢?至今我還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手段會比我高出一票勝出,我當時那個失落啊!只是,沒想到你這個主管做了不久居然離職了。”
“哈哈哈……”賈開濟笑了起來,跟着感嘆起來,“對於諧程公司來說我就是逃兵啊!你可不一樣,你可是真槍實彈打出來的。真沒想到你能調到海市來管理業務,咱倆老朋友能夠在海市重逢真好啊!”
“不一樣啊!”詹明達說,“我做得再好也只是諧程公司的一名員工,你現在都是董事長了,咱倆之間的差距是雲泥之別啊!”
“你這樣說就不對了,你不知道這幾年實體經濟有多難做,你的選擇絕對是正確的。”賈開濟嘆息一聲,說,“真心希望你一直待在海市,這樣我也好有個老朋友敘敘舊。”
“這個不太說好,你不是不知道諧程公司總部的高層管理都是內部調控的,在一個地區最多待兩年就會換地方……”詹明達笑了笑,換了個話題,“你看看我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你怎麼還是個鑽石王老五?你得抓緊點兒啊,我希望在我調回北京之前能夠喝上你的喜酒啊!”
詹明達的話觸動了賈開濟的痛處,他無奈地笑了笑,然後端起茶盅心事重重地喝了起來。
“上次喝酒的時候,你說想追求的那個方正公司的安總,現在進展咋樣了?”詹明達笑着問。
賈開濟苦笑着說:“上大學的時候,我看着她和別人談戀愛。工作了,好不容易熬到她分手了,想着要有個好的平台籠絡她,等我忙完這些才發現,她已經跳槽去了方正公司……”
“現在也不晚啊!”
賈開濟搖搖頭:“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
“唉……感情這個東西是不能等的,你不主動爭取,就是給別人趁虛而入的機會。不過,我倒是對這個安總挺好奇,上次咱們兩個去方正公司聽課的時候本來想認識一下,可她正巧不在。以後有機會一定要見見,我倒是要看看能讓你念念不忘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為什麼突然對她這麼好奇?”賈開濟笑着問。
“聽幾個人提及過……”詹明達想了想說,“傳聞她當初在龍騰公司的時候接二連三地拿過大單子,好像跟她合作過的人都給了她不錯的評價。所以我有點兒好奇心也很正常,你不會連這點兒飛醋也吃吧?”
賈開濟笑了起來,連連擺手:“我和她一直都是同窗情誼罷了!”
“真的?”詹明達意味深長地說,“是誰說的因為人家姑娘去了尼泊爾,所以自己也跟着去了一趟的?”
提起尼泊爾,賈開濟想起安一諾堅決的態度和簡墨在她身邊忙前忙活悉心照顧的樣子,自嘲般地說:“就是去了尼泊爾才死心的,要不然我現在還在繼續單相思呢!”
詹明達見賈開濟表情不悅,便跳轉了話題:“北京總部那邊最近一直在首推新能源車,我準備讓方正公司的劉自豪去北京一趟,順便給大家普及一下新能源的常識和政策。”
賈開濟的表情一僵,不解地問:“諧程公司那麼多人才,怎麼能輪到讓方正公司的人去普及新能源的課呢?”
“你不明白……”詹明達微微一笑,神秘地說,“我們總部對各區域的業績要求也很嚴格,這個應該也算是我的業績的一部分。”
賈開濟低頭沉默了片刻,然後試探性地問:“上次你說的採購計劃的事情,現在進展的怎麼樣了?”
詹明達明白賈開濟意有所指,但是他向來是個公私很分明的人。
“我把你的意思跟上面的領導反映了一下……”詹明達說,“你們家畢竟是新起的公司,售後服務還不太完善,這一批採購計劃可能會傾向於更加成熟的公司。”
賈開濟的表情僵在了臉上,怔了片刻才說:“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明白……”詹明達解釋說,“就是等你售後服務成熟之後,或者等下一批採購再合作也可以,咱們來日方長,也不急於這一時。”
“我能不能問一下,你們準備和哪家公司合作?”賈開濟有些失落地問。
詹明達笑了笑,回答說:“諧程公司的規矩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競標的公司那麼多,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能確定!合作嘛,肯定要選擇信譽度比較高、公司系統服務比較健全的公司。”
這番話有點出乎賈開濟的預料,他滿臉不可思議地望着詹明達,隱隱覺得詹明達影射的對象就是方正公司,這一點兒從最近詹明達對劉自豪的欣賞程度就能看出來。
這個發現讓賈開濟感到恐慌,他原本幫助安一諾的動機是想重新贏回安一諾的芳心。現在看來一步錯步步錯,這一切都成了笑談。他現在只想把重心轉移到公司利益上面來,他要向所有人證明自己的價值。但是,對於詹明達公私分明的做事風格,他也是比較了解的。
“我們公司很快就可以完善起來的,只是時間上……”
“主要你的維修資質還沒有拿下來!”賈開濟的話還沒有說完,詹明達直接插了話,“如果車主集體提車后,車子出現問題需要及時維修和保養的話,連個去處都沒有,這是很現實的問題。不過,我會盡量和上面通融一下,咱們後面還有很多合作機會呢。”
見詹明達已經這樣說了,賈開濟只得勉強笑着點了點頭。
在劉自豪和市場部的操持下,方正公司的“愛車講堂”活動如火如荼地進行着,每月固定兩節課,一節課針對公司已經成交的老客戶,一節課是專門針對諧程網約車公司司機的課程,兩個月堅持下來,大家驚喜地發現不僅老客戶轉介紹增加了很多,還獲得諧程公司更多客戶的認可。
面對逐漸和諧程網約車公司建立起來的信任關係,安一諾覺得時機已經成熟,於是,她提前和賈開濟做了預約,一大早就按照約定的時間去了秋實公司。
安一諾把車開進秋實公司的大門處,一名備崗的保安就跟了過來,先是帶着白手套朝着安一諾敬禮,而後動作標準地幫忙指揮停車。
剛下車,展廳門口站崗的銷售顧問便撐着一把太陽傘笑意盈盈地走過來,用甜美的嗓音問候着:“女士,上午好!我是銷售顧問易靜,請問我可以幫您什麼?”
“您好,我找一下賈董事長。”安一諾回答說。
銷售顧問易靜十分嫻熟地應對:“我們賈總很忙的,請問您預約了嗎?”
“已經預約過了。”
“那麻煩您給賈總打個電話說一下,確認之後我這就帶您過去!”
安一諾明白這種客氣的接待方法向來都是過濾客人的一種手段,因為她的下屬也是這樣應付人的。所以,她明白如果自己不親自打電話給賈開濟的話,怕是在這個接待環節就會被面前的銷售顧問毫不留情地過濾掉。
秋實公司是最新級別的展廳建設規模,所有的硬件都是嶄新的,安一諾一邊打量着秋實公司的設施一邊給賈開濟撥打電話。
電話剛接通,她突然看見賈開濟滿臉笑容地朝自己走了過來。
“安總,這邊請。看見你,我很開心!”賈開濟毫不掩飾內心的喜悅之情。
銷售顧問看見賈開濟之後,這才朝着安一諾微微點頭致意,轉身朝着備崗處繼續站崗。
賈開濟嫻熟地沏好茶水,遞給安一諾之前還溫柔地擦掉杯底的水漬,笑着說:“這是你喜歡的滇紅。”
“這你都知道?”安一諾笑了起來。
“那當然,你的喜好我可都是熟記於心。”賈開濟目光溫柔地盯着安一諾。
安一諾低頭慢慢啄飲着紅茶,試着轉移話題:“賈董事長,咱們先來談談諧程網約車的合作事宜吧?”
賈開濟沒有立即回話,而是緩緩地給安一諾放在桌上的空杯子中注滿茶水。
“怎麼,反悔了?”見賈開濟不說話,安一諾開玩笑地說。
“一諾……”賈開濟神色認真,用一種鄭重的口吻說,“還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是我們上大學的第一天。當時你問我圖書樓在哪,我給你指了之後,沒想到你轉了一圈后又來到了我的面前,我當時就想這還真是個沒有方向感的笨丫頭……不過,你現在的方向感還是不太好吧?”
安一諾尷尬地笑着:“沒辦法,這個缺陷怕是要跟隨我一輩子了。”
“所以,你能夠順利到達我的辦公室,還真是個奇迹。”
“哈哈……那是賈董事長自帶磁場……”安一諾說完,再次把話題引到了工作上,“不如我們還是先談工作吧。”
“好吧,你還真是我的剋星。”賈開濟無奈地笑了笑,“先說說你的看法吧!”
安一諾放下杯子,神色嚴肅地說:“我聽說諧程公司準備第三批採購,不知真假?”
“是有這個計劃……”賈開濟稍作停頓,說,“但目前還只是計劃階段,我覺得這事兒急不得,他們還在做預算,具體車型配置和價格都還沒有出來,如果真正到採購階段的話,他們自然會通知。這期間我會多加留意,等他們選定車型之後,咱們再做具體打算也不遲!”
安一諾覺得賈開濟所說的和之前的緊迫程度截然相反,又不明白其中的具體原因。
“我想見一下詹明達,你幫我約一下吧。”安一諾再次說出了心裏的想法。
賈開濟怔了怔,笑着說:“他大忙人一個,我盡量幫你預約。”
“就這周吧,我想儘快把這事兒給落實下來!”
賈開濟的臉上有些為難的神色,他猶豫了片刻,笑着說:“我盡量。”
安一諾笑着點了點頭,朝着賈開濟舉了舉手裏的茶盅:“辛苦你了,謝謝。”
賈開濟沉默了片刻,然後端起茶盅輕輕抿了一口:“你們這麼心急,不會是你們董事長催得緊吧?”
“我們董事長?”安一諾笑着解釋,“我們董事長只是會定期詢問公司的發展情況,不會對我的工作多加干涉。而且他還有自己的事情要辦。”
“簡墨有自己的事情要辦?那他怎麼會一直跟在你身邊呢?”賈開濟有些詫異,睜大雙眼問,“我以為是他一直把持着你們公司所有的工作部署呢!”
賈開濟的一連串的問題一下子把安一諾問糊塗了,她不知道是自己沒有說明白還是賈開濟對方正公司的人員架構不明白,怎麼會突然張冠李戴起來了。
“不是簡墨,方正公司的法人是葉子勛!”安一諾鄭重解釋說,“不過他一直在國外,公司的業務一直交由高景琰在全權負責,我剛說的就是高景琰。”
賈開濟神色不解地看着安一諾,然後從辦公室桌的文件夾里找到一個精緻的小冊子,上面是海市各汽車公司投資人的簡單介紹和聯繫方式。他認真查看之後,遞給了安一諾,十分確定地說:“我倒是聽說這個葉子勛就是簡墨。”
安一諾有些錯愕,她猶豫片刻之後才接過小冊子認真查看起來。她驚訝地發現葉子勛的聯繫方式後面寫的確實就是簡墨的手機號碼。再想起上次總部通知的出國游,明明要求的是董事長和總經理,卻被高景琰輕描淡寫地就讓給了簡墨。
這一切,似乎都在指向一個事實——簡墨就是公司的法人。
“而且我和他有過幾次談話,從他的言談舉止中我也基本可以肯定,他應該就是方正公司的法人。”賈開濟認真地說。
放下小冊子,安一諾的大腦有瞬間的空白,她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比如高景琰非要把簡墨安插在自己身邊做助理;簡墨不分晝夜地為公司所有的辛苦付出且不計報酬;每一次重要會議前他都會和自己認真溝通他的意見,對即將下達的決策進行討論;覺得自己思路不對時,他的堅持自我……
當所有的記憶碎片連接到一起的時候,她覺得賈開濟說的很有可能是真的。其實,她之前也不是沒有過這樣大膽的猜測,只是她不敢確定也不願意確定。
她不明白,簡墨為什麼要欺騙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