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4章 大是大非
“政委，有一點我必須對你有言在先，”吳子健把瞪着敵工隊副隊長的目光，轉回到了劉樹的身上，語氣也由淡淡變得嚴肅：“我這次去文城，主要目的並不是處理肖俊平——除了電台這件大事，搜集日軍便衣隊的情況，也是重中之重。”
劉樹聽到這裏，剛張開嘴想要說什麼，卻被吳子健不容置疑地繼續講了下去：
“前些日子，我已經帶話給肖隊長，要他通過他的渠道、爭取搞清日軍神秘便衣隊的內情。而昨天突然爆發的交火和激戰，又一次提醒我這件事不簡單——那伙趕馬車的日本人，在打死了黑石崖匪幫的兩個嘍啰之後，竟然將他們的屍首給帶走了！這太反常了，咱們跟日軍打了大半年的交道了，小鬼子從戰場帶走自己人的屍體是常事，但是帶走敵人的屍體、我還是頭一次聽說！他們越遮遮掩掩、小心翼翼，就越說明這裏面有鬼。”
支隊政委凝神聽罷，終於輕輕點了點頭：“是挺反常；不過，我始終認為，區區一支十幾人的便衣隊，怕是也搞不出什麼花頭來！你是整個徐旅關門山支隊的軍事主官，不要把方向跑偏了——丟了西瓜撿芝麻的事，最是做不得！這也是我不同意你帶幾個人跑去文城的重要原因。”
吳子健微微一笑，也在張嘴想分辯什麼的時候、卻反過來被劉樹用滔滔不絕的話頭給阻止了：
“另外我還要強調肖俊平的問題，你始終對他問題的嚴重性認識不足——我承認肖隊長很有才幹，但這並不意味着他就可以脫離組織領導、想怎麼干就怎麼干！到敵戰區潛伏，不僅需要膽大心細，更需要對黨對組織的絕對忠誠，僅憑這一點，我就對還不是黨員的他無法放心。”
劉樹一邊講話，一邊就走到了陳栓柱的身邊，擺出了與之並肩而立的姿態，然後朝向吳子健提高了語調：
“敵工隊副隊長陳栓柱同志，本來特意從文城回到根據地、反映肖俊平存在的嚴重問題，可是你卻極力偏袒、甚至不惜將陳栓柱同志從肖俊平身邊調離——我就想問你一句，缺乏了有力監督的肖隊長，在敵人的眼皮底下獨斷專行，我們以後還有什麼辦法來約束他？！”
“所以啊我的大政委，我這次專門跑去文城地下情報站，也是要檢查敵工隊在那裏的工作啊。”好不容易抓住時機插話的吳子健，迅速笑眯眯地回應了一句。
此時的政委看見對方如此嬉皮笑臉、漫不經心的神態，越發惱怒起來，三步兩步走到其面前，咄咄逼人地質問：
“那如果你發現肖俊平確實存在着嚴重問題，會把他調回來接受組織審查嗎？他因為整日和當地的漢奸偵緝隊長混在一起花天酒地，結果這次被關門山的土匪打了黑槍，險些喪命！我說句不過分的話，國難當頭，咱們這位敵工隊長恐怕還不如一個女匪首更懂得大是大非！”
徐旅支隊長終於笑不下去了，悻悻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頗為冷漠地回敬了一句：
“政委同志，請你講話注意分寸，肖俊平隊長是我們自己的同志，是經過抗日戰場真刀真槍洗禮過的，難道他在你眼裏的地位、還不如一個女土匪頭子？！”
劉樹自知剛才那幾句話講得未免過頭，正準備自我批評一下，不料吳子健已經徹底失去了耐心，開始抬腳大踏步往土地廟外面走，同時命令局促不安立在原地的陳栓柱：陳副隊長，跟我來！
心頭忐忑的敵工隊副隊長，一時間還以為吳支隊長要繼續怪罪訓斥他，眼見對方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廟門，只好先望了政委一眼，隨即硬起頭皮追了出去。
“支……支隊長，我……”堪堪追到與吳子健並肩的位置，陳栓柱結結巴巴地試圖做出解釋。
但出人意料的是，吳子健卻一改話題，直接問起了文城的城門佈防盤查情況。這到底讓陳栓柱暗暗鬆了一口氣，急忙開始做介紹。
“咱們這一趟是七個人，有七把短槍，怎麼帶進城去？”吳子健問到了一個關鍵問題。
敵工隊副隊長表示，最穩妥的辦法是用馬車——在文城東郊距離東城門二里多遠的地方，敵工隊盤下了一家農家宅院，作為城內地下情報站的接應聯絡點。農家院裏有一匹馬一掛大車，可以徉做進城賣農貨，把槍械等重要東西藏在馬車裏。通常，守城門的日本兵以及偵緝隊特務，只是重點對進出城門的可疑人盤問搜身，對馬車之類的交通工具往往浮皮潦草地檢查一下就放行了。
吳子健當然知道文城東郊的那戶農家院——除了駐守的兩名敵工隊隊員，農家院的真正主人：一對中年夫婦，正是從西坪村甄選派過去的，其夫婦二人俱為“西坪村戰地總動員委員會”的積極分子。這還是身為委員會副主任的女兵張綉親手選出來的呢。
想到漂亮的女兵張綉，再聯想起潛伏在文城的敵工隊長肖俊平，徐旅支隊長禁不住嘴角浮起了一絲笑容：這對若即若離的隱秘鴛鴦，已經有好長時間未曾謀面了。
無論是作為昔日的徐旅二營副營長還是如今的徐旅關門山支隊支隊長，吳子健都對肖俊平懷有絕對的信任。至於陳栓柱跑回來彙報的那些問題，在吳子健看來皆屬平常——那隻不過是看問題的角度大相逕庭罷了。
當然，劉樹那邊需要給出一個交代，否則他極有可能揪住敵工隊長不放。這位大政委是在紅軍時期參與過大肅反行動的，倘若他祭出那樣的審查手段，肖俊平無疑兇多吉少。
“栓柱，你馬上派出人趕往文城，通知肖隊長我要去地下情報站的消息。另外，你讓其餘的敵工隊員繼續分成小組，在青龍河中下游兩岸的村落里搜集日軍便衣隊的活動情況——記住，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