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熱血(2)

第2章:熱血(2)

十八豪傑辦成了如此驚天動地的大事,中國人奔走相告,歡欣鼓舞,外國人卻是很不高興。在一些外國人的眼裏,不管中國人做了什麼事,包括十八豪傑智取重鎮煙台的這樣的大事,英國人安文把他們說成無能的廢物,這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英國人在信中說的一點都不錯。英國人安文的信息來自王傳炯——這位新任煙台臨時軍政府總司令。王傳炯本是兵艦舞鳳艦艦長,有人說他是應道台徐世光之召,從天津趕來增援的,王傳炯則自稱是帶兵艦來煙台過冬的,不想到了煙台,正趕了煙台民軍召開獨立大會,時局既然如此,王傳炯不管是許世光招來增援的,還是來過冬的,他都得表明一下態度,識時務者為俊傑,王傳炯就是再怎麼忠誠清王朝,這個時候他不敢也不會逆潮流而動,他就喊口號式地講了一番支持革命黨人的敷衍大話。十八豪傑看王傳炯很有兩把刷子,他們都沒什麼這個領導才能,王傳炯又一表人才,還會用中英雙語發表演說,並在英國海軍受過五年正規訓練,眼下要兵有兵,要槍炮有槍炮,特別舞鳳大兵艦就在港口放着,勢力也是明擺着,就一致擁戴他當領袖,委以煙台臨時軍政府總司令。

王傳炯當了煙台臨時軍政府的總司令,這對他來說起義沒有寸功,卻得了這麼一個如此高官,心裏應該高興才是,可他心裏一點都不踏實,高興不起來,他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革命黨人,他不想革命,所以他就一直暗地裏跟山東巡撫孫寶琦和列強外國人眉來眼去,與北京清政府瓜葛不斷,還有事沒事總往英國人安文哪裏跑,王傳炯向安文抱怨十八豪傑不斷向他“要地位、要薪水,使他經常感到受威脅和為難”。

而革命黨人也對王傳炯不滿,說他排擠有功之臣,而且與孫寶琦暗通款曲,在革命問題上首鼠兩端,“見起義軍打敗仗,就掛出龍旗;聞則又有一省宣佈獨立,則趕換白旗”。原來王傳炯是這樣的一個見風使舵的人,十八豪傑發現一表人才的王傳炯指望不上,他們就致電上海希望正在那兒的煙台人徐鏡心能回煙台主持革命,上海很快複電同意了他們的請求,並要求他們穩定煙台的局勢,在徐鏡心沒有到達煙台之前,一定別處什麼亂子。

徐鏡心回煙台後,發現膠東煙台的局勢比想像的還要複雜,而且變得非常危急。山東取消獨立后,南京方面非常重視依然獨立的煙台,因為在北方“唯有煙台一隅尚全在吾民軍之手”。孫中山與陳其美決定先派出劉基炎率兵三千,組成北伐先鋒隊赴煙台,又從福建調軍接續增援。東北陸軍第二混成協協統藍天蔚被任命為關外大都督,自上海率海琛、海容、南琛三艘軍艦赴煙台。孫中山明顯要力保革命黨在北方的唯一革命黨的支撐地,更何況那還是戰略地位十分重要膠東的煙台,為此南京動用了所有可動用的軍事力量。

山東除消了獨立,而作為山東省的一個市的煙台還在獨立着,袁世凱當然也難以容忍這根肉中刺的存在,他派得力幹將張樹元為膠東兵備道,帶一旅北洋軍進駐萊州,張樹元(1879~1934)字少卿。山東無棣人。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畢業。歷任北洋陸軍第五鎮標統、協統,是袁世凱的左膀右臂式的人物。派葉長盛為登、萊、青三府鎮守使。南北雙方政府在膠東劍拔弓弩很快就形成了對峙,大戰一觸即發。

毫不誇張地說,中國人自家的事,常常會引來別人來插手,比喻說煙台此時就吸引着世界列強的目光,列強們有些摩拳擦掌。煙台獨立前後,英國、日本、美國、俄國都將軍艦駛至煙台海面來圍觀,說是來圍觀倒不如說是來尋找插手機會。英國軍艦替清軍運送彈藥,俄國與美國都向清政府提出了“登岸”的要求,有必要的話,他們完全可以親自出兵鎮壓革命黨人。列強的態度非常明朗:他們除了保障所得的利益不流失,更想在動亂中再分一杯羹,一個已經證明相當聽話的清政府,總勝於一個充滿未知的新政權。

一時間,南北政府雙方在膠東劍拔弓弩對峙,各國列強圍觀,在膠東東海一隅,戰雲密佈,這個時候的革命黨人徐鏡心能不感到壓力么?

面對着如此複雜危急的局勢,已經作為了煙台革命黨總領導人的徐鏡心清楚地意識到,要想煙台的革命立於不敗之地,僅僅靠着煙台一地肯定不行的,必須擴大革命範圍,用更多的人,更大的地盤跟清政府斗。1911年12月1日,徐鏡心親臨登州,在登州華提士藥房,與同科秀才、煙台東牟公學教員孫丹林,加上當天加入同盟會的藥房主人柳仲乘,三人喝着遼陽白酒,一起籌劃攻佔登州的方案。孫丹林說:“我們民軍要想站穩腳跟,必須進圖山東,必須打通與海上的聯繫,與南方保持通暢的交通,同時就地籌款募兵。因此,奪取並保住登州勢在必行!”

當時的登州就是眼下的蓬萊市,也是一個膠東海邊都市,在煙台的西北端,距煙台不足一百公里。徐鏡心說:“丹林兄說得正合我意,我這次到登州來就是為這件事情做謀划,我們打下登州來,登州與煙台互為犄角,這樣我們就有力量得多!”

三個人達成了共識,徐鏡心臨行前對柳仲乘孫丹林佈置此事說:“積極謀划此事,一旦時機成熟,我們就力求成功時不我待,分頭行動吧!”

1912年1月又日,孫中山在南京宣佈就職,建立中華民國臨時政府,組成臨時參議院,頒佈《中華民國臨時約法》,這標誌着革命人的革命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這就更加鼓勵了徐鏡心他們的革命鬥志,加快奪取登州城的計劃。

1912年年1月13日午後,柳仲乘收到孫丹林從大連發來的密電,只有五個字:“翰,全眷到,孫”。

柳仲乘蓬萊縣城裏人,清光緒二十年(1894)考中秀才,1907年由孫丹林介紹加入同盟會,在城裏西街開設的華提士藥房為同盟會革命黨人活動中心和聯絡點。密電中的“翰”是韻目代日,指代“十五日”,起義敢死隊將於1912年1月15日到達;“全眷到”意味着來人數目超過一千;“孫”不只是指發報人姓孫,它是百家姓排序第三位,表明到達時間是寅時,即凌晨三點到五點。

孫丹林帶來的部隊有在東北招募的死士,也有一支叫“廣東北伐十字軍”的部隊,隊員都是青年學生。隊伍中甚至有好些日本人,如《芝罘日報》的記者倉谷箕藏,還有橋本、北大、石井、粟田等,大都是徐鏡心在日本時結交的好友。

孫丹林包下了日本商輪“永田丸”,聲稱直航煙台。倉谷箕藏是日本黑龍會成員,他出面買通了大連的憲兵、警察與永田丸的船長,讓武器彈藥可以順利運上船。船至中途,孫丹林拔出手槍,逼令船長改道開赴登州。船長只能照辦,改道登州。

果然如孫丹林的電報所言,15日凌晨四時,孫丹林指揮敢死隊趁夜冒險登陸,秘密突襲水城。水營統領王步青還在睡夢中,已被俘虜。登州城內作為內應柳仲乘打開登州北門,民軍大部隊進城,滿街加貼四言告示,登州光復。

民軍光復了登州水城,緊接着浩蕩的民軍就是要去攻打黃縣,新任都督連承基親自領隊,徐鏡心也一起同往。剛出登州,前哨來報:黃縣知縣聽說登州失陷,已棄城而逃。新任都督連承基哈哈大笑:“我以東北健兒攻打清兵易如反掌,清兵自然望風喪膽!”

新任都督連承基是東北綠林巨擘,此次出資在旅順購快槍700支,被眾人推為山東都督。民軍兵不血刃就光復了黃縣。黃縣光復后,軍民稍作休整后,連承基和徐鏡心又起兵攻打掖縣,掖縣大商人邱丕振對連承基說:“清兵有個標統玉振,在日本士官學校與我同學,擅長炮術,素為良弼所倚重,我民軍只有七百餘支槍,請都督不要輕敵!”

邱丕振與宋教仁在日本結為好友,此次毀家舉義,還親身參加了敢死隊。玉振的話連承基根本不與採納,自認為大軍所向披靡,沒有人能阻擋他們前進的腳步。連承基命民軍向西進發,果如邱丕振所料,在城西三十里的北馬,迎頭碰上了玉振!更沒料到的是,玉振帶的不是一標(營)人馬,而是整整一個混成協(旅)!有大炮、機槍,武器裝備十分了得,而連承基帶領的民軍只有步槍、手槍與自製炸彈,根本就不敢與之對陣。連承基與徐鏡心未敢交戰,只好急退回黃縣縣城。

連承基和徐鏡心退回黃縣縣城,玉振卻不想就此罷休,玉振帶領清兵就此包圍了黃縣城,連承基和徐鏡心急電南京陸軍總長黃興求助,南京電令駐在煙台的滬軍司令劉基炎率軍二千馳援。1月24日滬軍抵達,25日滬魯兩軍聯手出擊,在北馬痛擊清軍,黃縣之圍遂解。

勝利潰敵,形勢利好,滬魯兩軍沒有精誠團結,以革命大業為重,接下來卻是革命軍內部一連串的齟齬。先是在北馬作戰時,滬軍抓到了兩個行人,懷疑是敵探,送到都督府羈押。連承基大言在先,突遭新敗,心情鬱悶至極,一聽說“敵探”,審都未審,就將兩個行人槍決,並公告示眾。滬軍返城后聽說此事,劉基炎大發雷霆,說如此濫殺,簡直是有意破壞北伐滬軍的軍譽。

連承基的“東北健兒”很多是大連的綠林好漢或浮浪子弟,軍紀確實遠比不上有正規訓練的滬軍,但劉基炎也有些借題發揮。只因黃縣之圍初解時,全城感戴,連承基曾放話說要將山東都督讓給劉基炎。後來這事卻不提了。劉基炎覺得連承基出爾反爾,不免懷恨。

兩人越鬧越僵,劉基炎索性讓滬軍撤回了登州。清軍的首領玉振自然不會坐失良機,引清軍復攻黃縣,在守城問題上連承基與徐鏡心又發生了爭吵,兩個人意氣用事,甚至兩人發佈的命令都互相抵觸,部下無所適從,疲於奔命,如此鬧了兩三天,許多士兵對革命前景失去了信心,竟在守城時睡著了。清軍乘夜登城,黃縣陷落,劉基炎和徐鏡心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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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紅軍旗(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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