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覺

下午。就算是軍訓期間，未開學，所有老師也會都來學校的。董二三說了句上廁所，就丟下蘭陳來到了音樂樓。全校，所有年級都用一個音樂樓，兩層，一層外面接着一個禮堂。雖然有點老舊，但是因為幾顆老樹，烘襯的很有藝術氣息。

董二三直接上了二樓，有琴聲，循聲走近，果然是陳欣。

要說她也是保養的很不錯的，起碼看起來，比同齡女子年輕了五六歲，很有氣質風韻。聽見開門聲，扭頭望過來的樣子，就像慢鏡頭下的老油畫，色彩濃烈卻沉重。董二三意思的敲了下門，“您有空嘛？我有點事，想跟您談談...”

陳欣有點緊張的站起來，她是真的很緊張。董二三，在老師間，是個很特殊的存在。沒有老師敢對她說教，而她也不需要被說教。課本嶄新，不曾翻動，也可以佔據考試榜首。當初她來一中，校長高興的手舞足蹈。那時很多老師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她也是。可等接觸了董二三之後，就明白了。也對她能這麼完美的低調，而吃驚。而在她手裏吃過虧的老師，更是背地裏把她說的飛揚跋扈，卻在面對時，頭都不敢抬。很多老師面對她，都會不自覺的緊張一下...

她知道，女兒一直在給她寫信，可她一直都沒回過一封，可女兒還是一直寫。她原本以為她就是個高傲的小公主。真正接觸之後才知道，是個很和善的小公主......聰明有能力，陳欣很高興女兒可以有這樣的朋友，比那些青春期的小女生朋友，好上太多了。

額，陳欣的性格智力，大概可以提現出來了吧？所以當董二三直接問，“冒昧的問一句，您和蘭陳的父親之間，是不是有了問題？”陳欣就跟被雷劈了似的，半天回不了神。

董二三也是不善於處理這種家長里短的事了，有點尷尬的咳了下，“您別緊張。我對您的婚姻狀況，不感興趣。而是因為蘭陳看到您在哭，問到我這裏，我就過來問問的。主要是為了蘭陳。”董二三自己找了椅子坐下，“您也知道，蘭陳性格有點隨您，天真不知世事，我不想她是因為家庭原因，才知曉世事殘酷的。我需要她還是樂觀積極的跟在我身邊...”額，這麼說，不過分吧？

天真不知世事...陳欣捂臉，她在董二三眼裏，就是這麼個老師嘛？揉揉眼睛，“這，這是老師的家務事，不方便告訴你。但是，我希望能以一位母親的身份拜託你，萬一...萬一要是有什麼事，幫我照顧好蘭陳...老師...我，我會很感謝你的，來世做牛做馬也會報答你...”

......董二三無語，這又是交待遺言後事的節奏？她是背後跟着死神嘛？“不好意思，我不能答應。蘭陳又不是我的誰。您想捨棄作為母親的責任，就別寄希望於一個陌生人。”站起來，“既然是這樣，那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只一點，如果蘭陳變了，我對待她的方式，也會變的。”蘭陳要是見識到了世事的殘酷，她當然要進一步的煉化她，讓她變得精明世故起來了。起碼不能輸給素涼吧？到那時，蘭陳就不再是蘭陳了...吉祥物真的消失了。

而董二三這最後一句話，在陳欣聽來，就是她要嫌棄自家女兒的預告，趕緊站起來拉住董二三，“別，別這樣，求你，求你...我...我現在腦子很亂，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你...都說你早慧聰明，可這大人之間的事，作為老師，我也不好對你說...”感覺董二三的微動，趕緊鬆開她的手，“我，我只能說，是...出了點問題...我...我也...很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我要是現在死了...才不會被討厭的更嚴重...念着舊情...蘭陳才能以後過得好點吧......”

董二三看着低下頭的陳欣，這是典型的菟絲花槲寄生式的女人啊...“您自己都選擇逃避了，憑什麼要求別人一定要對蘭陳好呢？作為一位母親的前提，是您首先是個女人。不要拿着蘭陳當做自己懦弱的借口。這天底下不要孩子的父母很多，一點也不奇怪。而像您這種拿着孩子當理由做着自私事情的父母更多，也不新鮮。承認婚姻失敗，難道比丟下孩子去死還需要勇氣嘛？”這些女人的邏輯都好怪，“現在是您和您先生之間的問題，不要牽扯到蘭陳。而真該和蘭陳相關的時候，你們這些父母又覺得自己很偉大，隱瞞欺騙也是應該的。”哼，真是神邏輯。

“寧願死也要守住婚姻關係？您覺得這句話說得通嘛？您死了，婚姻自然就沒了。他不是離異未婚，而是喪偶未婚。這兩種情況所體現的價值，您難道想不明白？還是您以為您死了，他就會後悔的痛哭流涕，然後獨自守着蘭陳過下半輩子？或者是因為懷念您，而把蘭陳放在第一位，找后媽都要蘭陳點頭？更或者是被世人唾罵而一輩子抬不起頭來？”董二三眯眼看着陳欣，“腦殘電視劇看多了吧？”

陳欣趕緊又低下頭，她就是這麼想的。她都死了，難道那個男人還會這麼絕情嘛？“我真的是為了蘭陳。我存款不多，收入也不高，如果離婚，蘭陳跟了我，一定沒有現在的日子過得好。如果跟着她爸爸，她還可以隨便的吃零食買衣服，以後去大城市念書，有份好嫁妝，找個好人家...”

董二三扶額，她都不想說陳欣沒用的話，也不想說蘭陳爸爸人品如何，更不想聽這種偉大母愛的演講，“我說了，您想如何，別牽扯蘭陳。而蘭陳以後想過什麼日子，想她的父母如何，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您有什麼權利幫她下這種決定啊？她不是幾歲孩子，她有她的判斷力。您有選擇生死的權利，她也有選擇以後生活是單親還是喪母的權利。婚姻是你們夫妻間的事，而家庭，就是你們三個人之間的事了。”

轉身拉開門，看着淚流滿面的蘭陳，“聽夠了吧？你自己來跟你媽媽說。”她早就察覺到蘭陳在外面，不然也不會說這麼多廢話！誰讓這丫頭捂着嘴嗚咽的聲音，還是太大了呢...

蘭陳哇的哭出來，想撲向董二三，接着感覺不對，就扭頭撲向已經傻掉的陳欣，“媽媽，別死啊！！媽媽！！！我不吃了，我不要新衣服了，我什麼都不要了，您陪着我，陪着我，我就要您，就要您啊！！！我什麼都不要，爸爸也不要，我就要您！！媽媽，別死啊！！”

......董二三關上門，“小點聲。”你媽媽還沒死呢！！蘭陳立馬捂住嘴，小聲哭，陳欣抱着女兒，也跟着嗚咽。一時滿室悲傷啊，可惜這是在董二三面前，她只覺得無語，甚至因為蘭陳一貫的秀逗，有點喜感。

不過，這有什麼好哭的？丈夫要離婚，這是分家產找第二春的正當機會啊，留不住的婚姻勉強下來，比便秘還難受。那還不如讓對方難受下，自己好好逍遙去呢。孩子有孩子的生活和未來，自己也有自己的生活和前途啊...

好吧，這孩子不能理解的事，依舊很多...

“兩年前，蘭天忽然跟我說，想生個兒子，可...沒成功...他就說，去找代孕，花不了多少錢...”哭到一半，忽然莫名其妙的開始講述的陳欣...董二三再次無語，合著當著您女兒的面，就可以說了是吧？抬手點住她，“您是老師，還是別說了。”董二三真不是在諷刺，因為由這個開頭她就可以想到以後的事了。陳欣臉上一紅，又開始掉眼淚。蘭陳看看她媽媽，又看看董二三，“可是...”

董二三嘆口氣，“後面的事還不好說？你爸爸要不是哄騙你媽媽，明着找代孕，其實是身體力行的找小老婆真孕。或者是因為代孕生了兒子，又有手段，你爸爸愛屋及烏，假戲真做了。現在在外面有了一個有兒子的溫馨家庭，不想到回到你們母女身邊了。”說完，看向蘭陳，“聽懂了嘛？”如果真要有個人，來撕裂蘭陳的美夢，那麼，還是她來吧......如果她媽媽堅強一點，董二三都不會插手這件事。原本想看看陳欣的態度在想辦法，結果，一點也不中用，居然想一死了之，還把女兒拜託給她這個外人...

不是說女人為母則強嘛？這就叫強？死了就是強？！董二三心裏冷笑，那還真是讓她開眼界呢...

蘭陳被董二三那雙剔透堅定的眼睛直視着，目光都不敢移開，輕輕點頭，“懂了。爸爸不要我和媽媽了。”陳欣緊緊抱住女兒，董二三點頭，眼神不錯的看着蘭陳，“對，你爸爸，現在已經是別人的爸爸了，他不要你了。那麼，你該怎麼做？”

“我...”蘭陳回視着董二三，“我要。爸爸不要媽媽，我要！我和媽媽，沒有爸爸，也可以活的很好！更好！！”

董二三嘴角動動，她果然說不出不要爸爸的話。伸手拉起這對母女，“別哭了，沒有心疼你們的人，哭也是白哭的。”蘭陳擦擦眼淚，又伸手給她媽媽擦眼淚，二三最討厭別人哭了！

平靜了一些之後，董二三才正式開口，“你想怎麼做？”對象是蘭陳，“如果你想你爸爸回來，我有辦法。如果你不想他回來，希望他窮困潦倒，我也有辦法。你想如何？”陳欣看看董二三，又看看女兒，閉緊嘴巴沒言語。

蘭陳想了好久，搖搖頭，“他在家裏，或者在外面，回來不回來，都是我爸爸。這隻和媽媽有關係，跟我沒關係。”看來她真的把董二三的話都聽進去了，“我，我就想跟媽媽，一起住，媽媽陪着我...”扭頭依戀的看着陳欣，“媽媽，您想爸爸回來嘛？我可以求二三幫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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