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入(三)

潛入(三)

內線卧底會有變節投敵的可能嗎?

李參謀就一定被敵人關押在這個後勤補給站里嗎?

如果萬一情報失誤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假如這是敵人的一石二鳥之計那不就等於是自投羅網?

鄧建國有些懷疑這會不會是敵人故意設下的陷阱。敵人綁架了李參謀之後,知道我軍必然不惜一切代價去營救,先專門泄漏出消息告訴我軍人關押的地點,再事先佈置好伏兵,等待我軍派出營救人員去上鉤,然後再來個瓮中捉鱉,把我們前去執行任務的偵察兵一網打盡。

鄧建國還真是擔心這種請君入甕的可能性會發生,當然這只是他個人的主觀臆測。

還有一點最為值得揣測的地方,越軍特工怎麼會偵知道我1D集團軍李參謀長要到老山前沿檢查防務?而且是到A師A團。

難道越軍特工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莫不會我A師內部潛藏着姦細?

鄧建國平和了一下紛亂的心緒,奮力剋制和排除雜念的干擾。竭力使自己保持着清醒的頭腦和理性,不去揣測手裏掌握的情報是否準確無誤,以便氣定神閑的思索接下來的行動步驟。

敵軍特工捕獲李參謀長是在昨天下午l4時,距現在不過12個小時左右,師部獲得情報是昨天傍晚19時,自己接到命令出擊是在昨晚21時,乘武裝直升機空降到敵境內的叢林不過凌晨0點10分左右。

倘若師部所竊取和破譯的敵方電文和內線提供的情報是準確的話,那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敵人肯定無法獲悉或甄別李飛是1D李參謀長,也就是無法確定李飛究竟有無價值,因此把他暫時解押到這個後勤補給站里,以備河那派遣的高級特工抵達后再作進一步的甄別和提審。當然,若是李參謀叛國投敵的話,那可就另當別論了。

既然敵人尚還無法確定李飛的重要性,那麼就不會在兵力本身緊缺的情況下,勞師動眾,大張旗鼓的抽調重兵來看押並防範我軍的偵察兵前來偷襲,營救。僅憑一個守衛補給站的加強連來看押的話,鄧建國自信有那個把握和能耐應付得下來,至少拖住敵人讓李飛安全撤退是毫無問題的,否則他也不會在王師長和弟兄們面前誇下海口。

李參謀被敵人關押在營中里的具體位置鄧建國尚還無從獲悉,如果十幾頂軍用帳篷是敵軍士兵的營房的話,那幾間木屋是作何之用呢?是用以儲存槍支彈藥的呢?抑或是士兵休閑娛樂的場所呢?

鄧建國如坐雲煙,一時間百思不解。

當務之急是救人為先,破壞軍營倒是其次,可關鍵問題是他根本無法摸清李參謀長究竟被關在何處。他不是神通廣大的齊天大聖,不可能以最快的速度把營地翻它個底朝天。

鄧建國稍加思索,決定邊搜索李參謀長的關押之所,邊為軍營動手術。

於是,他索性就取下軍用65式軍用背包,潛行到兩處重疊如山的油桶跟前,利用夜色為掩護,迅速將兩枚66式反步兵定向破片雷安置在油桶旁邊。

鄧建國佈置好66式反步兵定向雷后,隨即巧借雨夜和暗影地掩護,如狡兔那般輕捷,在各種雜物和營帳間,東一穿,西一拐,隨手把一捆捆安裝有定時器的雷管炸藥拋到油桶堆里,帳篷門口附近。

突然間,他眼角餘光瞥見右側不遠處有一所高大的木屋,心想:這極有可能是敵人的彈藥倉庫,老子不妨把它敲掉,免得敵人拿這些彈藥去屠殺自己的戰友弟兄。

嚴念之間,他彎腰疾進至木屋跟前,準備把兩顆撒布式反步兵爆破雷安放在門檻下面。忽然,他感覺到背脊發涼,四周空氣變得壓抑起來,夜風拂過面頰時有如刀刮斧削。

有危機逼近。

他一慣靈敏異常的第六感再度警告他有敵情出現。

他甫一感知到了敵情,身後就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悚然一驚,他根本不敢回頭去觀察,瘦削身形迅疾前撲,着地之時,雙手掌撐地,兩腳趾抵地,支住全身,隨即雙掌就地猛力一按,兩足趾朝後一蹬,全身完全凌空,借反作用力向前彈躍出數尺,接着連翻跟頭,以驚鴻一瞥般的速度撲至五米以外一堆廢輪胎後面,因為此處有一片飛機草生得非常茂盛,非常便於隱藏。

他電閃般躲進那片半人高的草叢裏,四肢蜷縮,並扯過偽裝披風的一角把軍用65式軍用背包掩蓋起來。同時,一股濃郁的尿臊味也狠狠地撲進他鼻孔里,令他條件反射地屏住呼吸。

“沙…沙…沙…“

腳步聲正由遠及近。

幸好,這所木屋雜混在兩頂帳篷的中間,四面都堆積着廢鐵和輪胎等雜物,燈光也相對昏暗,否則他就無所循形。

腳步在漸漸逼近,他的心跳在加速,生怕稍有不慎就會露出馬腳來。因為他沒有把握每次都能悄無聲息地解決掉巡夜哨兵,而不暴露目標。

腳步很密集,估計有上十個哨兵朝他這邊迫近。就在那些腳步停在他隱身的草叢附近的時候,他再一次聽到了那耳熟能詳的嘩嘩聲。

難怪這裏臭臊味這麼重,原來這群屌毛竟然把這片深草叢當成了渲泄的最佳場所。

不大工夫,一群敵軍渲泄完畢后,魚貫地從他跟前經過。透過草葉的縫隙,藉助閃電的短促光亮,他看見一雙雙穿着解放鞋的腳丫子從他跟前踩過去。

等敵人走遠了之後,鄧建國剛自草叢裏起身,忽然看見有三個敵軍踏着徐徐的步伐折返而來。

他心頭狂震,急忙縮回草叢,重新蜷伏起身形,不禁擔心自己是不是暴露了行藏。就在此刻,一股股濃郁的煙草香味鑽進了他的鼻孔里。

原來他們是專門跑到這裏來過煙癮的。鄧建國緊張的心弦一下就松馳開來。

剛才他還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雖然行藏敗露的話,以他一身震世駭俗的身手,不費吹灰之力便可解決這三個泛泛之輩,可是萬一驚擾了其餘敵人的酣夢,那可就功潰一簣了。

敵軍們剛好在他跟前吞雲吐霧,他不但要享受從敵人肺里吐出的二手煙霧,還要耐住性子去聆聽敵人閑聊。

“這中國雜種造的中華牌香煙抽着那香味就是不一樣。“聲音帶着一些童稚,應該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兵。

“放屁,依我看還是老美的萬寶路好抽一點。“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接口道。

“廢話,就你那點餉錢還想去買老美的萬寶路,能抽得起中國產的春城煙就燒高香了。“

“那你就再給我一根吧。“

“你去你的吧,我的這包中華煙還是我表哥送給我的戰利品,我可得省着抽。“

“哎呀!我說你他媽的別神氣,等那天大哥我摸到中國那邊去,保證弄他一大堆中國煙,到時候你可別說我吝嗇。“

三位敵軍士兵似乎消停得很,嘴裏叼着煙捲,一面吞雲吐霧,享受慢性自殺的樂趣,一面壓低聲音侃大山,優哉游哉。

鄧建國近在咫尺,把他們的一字一句聽得一清二楚。

其中一名敵軍還不時的踱着碎步,一隻腳竟然踩到距鄧建國的腦袋不到三寸遠的地方,差點兒就碰上了他的腦袋,着實嚇了他一大跳。

由於敵軍靠得過近,鄧建國不敢抬頭,無法看清楚他們的形態,只能看得見他們的下身。

在軍營里昏黃幽暗的光線下,鄧建國清楚地看出他們都披着雨衣,草綠色的軍褲都是新嶄嶄的,儘管上面濺着泥污,紮緊的褲腳下套着滿是泥濘的解放鞋,沒有穿襪子,裸露的腳脖子上有利草劃過的血痕。

因為時間緊急,鄧建國聽着敵軍那絮絮叨叨的閑扯,不免心急火燎,可又無可奈何。

只聽剛才被同夥喚作毛松的小兵道:“班副,我來當這兵就是想撈點錢好摸到中國那邊去泡妮,也不知道那些頭頭們是咋想的,我當兵都快三個月了盡窩在這深山老林里看守倉庫,眼巴巴看着村裡一同跑來當兵的老鄉沒事溜到中國那邊去風流快活。“

敵軍班副悻悻地道:“毛松,我比你更想不通,老子以前在“叢林變色龍“特工部隊裏呆過,多次跟J國政府軍交戰,沒有功勞也有該有苦勞吧!誰曾想頂撞了排長兩句就被發配到這裏來看守倉庫,還要帶你們這幫新兵娃子,呆在這深山老林里,還別說嫖娼,連個女人毛都見不着,真沒勁。“

“叢林變色龍。“這五個字眼就象一把尖利的鋼針扎得鄧建國渾身一陣刺痛。

“叢林變色龍。“鄧建國暗想:這不是那個越境綁架李參謀長,殘殺我們戰士的敵軍特工部隊嗎?說起來倒是挺牛叉的,若是碰上了老子,照樣殺他個片甲不留,看這幫暴虎馮河的龜孫子還敢不敢自吹自擂,妄自尊大。

對這個所謂的“叢林變色龍“特工部隊,鄧建國簡直是嗤之以鼻。

毛松遞給班副一根煙,煞有介事地道:“班副,依我看說不定我英雄的人民軍很快就要中國鬼子大幹一仗了,聽說從上個月開始,中國鬼子就不停的對我人民軍的前沿陣地打炮,有種要跟我人民軍開戰的跡象。“

“開戰就開戰好了,混我們這口飯吃的,朝不保夕,這條爛命遲早都得完蛋,死了去球,老子是孤家寡人一個,無牽無掛。“班副似乎對個人生死存亡看得很淡薄,有種直面死亡而無所畏懼的豪勇氣魄。

“班副,我雖不是孤家寡人,但也不怕死,我家裏很窮,爹媽養不起我才響應國家領袖的號召,跑來當兵混口飽飯吃,這條命早就無所謂了,丟了也活該。“方才問毛松要煙的敵軍也跟着咋乎起來,亦是一副悍不畏死的氣勢。

說起打仗,毛松本來有些惶恐和悚懼,但看到同伴們那勇者無懼,渾身是膽的強者勢焰,膽氣也變得豪壯起來,道:“打就打,大不了死後化作黃土一堆“。

頓了一下,他黯然神傷地道:“只是我長了這麼大還沒有玩過一次妞。“

毛沒長齊,倒學會聲色犬馬了。鄧建國真為他爹媽感到害臊和悲哀。

毛松湊到班副耳側,小聲道:“班副,今天下午特工部隊押來了一個重要人物,聽表哥說是他們從中國綁架來的高級軍官。“

敵軍班副怔愣一下,惑然道:“我知道,只是這麼重要的人物,特工部隊為啥不直接押送到河內總部去,偏要關押這鳥不拉屎的深山老林里來?“

鄧建國沒有想到,敵軍班副居然是個很謹慎的角色。

扔掉煙頭,那班副悻然地道:“好了,別扯淡了,咱們不過是聽命行事,衝鋒陷陣的小兵,頭目們叫我們怎麼干就怎麼干。不該管的事情最好別過問,也別瞎打聽,免得犯錯誤,吃不了,兜着走。“

“說得對,咱們是上面眉來眼去,指那打那的小兵,操那些閑心也沒用,毛松,班副咱們該去巡邏了,別吵醒了休息的弟兄。“方才問毛松要煙抽的敵軍士兵弔兒郎當地用食指把半截煙頭彈飛出兩三米遠。

煙頭竟然不偏不倚地砸落到了鄧建國腦袋上面,不過雨水很快就把煙頭上的火焰淋熄了。所幸他沒有穿吉列偽裝服,如若不然,他就會有步邱少雲後塵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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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尖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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